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摸出来时屏幕亮起,锁屏壁纸还是去年生日宴拍的全家福。
照片里她穿着香槟色蓬裙,站在父母中间笑得张扬,而站在斜后方替他们拍照的江烬斌,那个时候,江烬斌刚好在饭店兼职,就来给他们拍照,后来江烬斌还日常和她打趣道这就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性转版。
此刻应该正骑着电摩的少年在夜风里狂飙,时不时打了几个喷嚏。
想起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唇角勾起抹促狭的笑,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打:
陆馨忻:小狗,到家了吗?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楼下传来汽车鸣笛。
她扒着栏杆往下看,锃亮的黑色宾利停在门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踩着细高跟下车,颈间的珍珠项链在暮色里泛着温润光泽。
母亲抬头时,她慌忙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雕花栏杆,疼得倒吸冷气——原来母亲的眼角,早在十年前就有了细纹。
陆馨忻莫名眼眶有点红。
“忻忻!”楼梯下方传来清亮的呼唤,穿着polo衫的男人快步上楼,公文包还挂在臂弯里,“听说你今天又翘了钢琴课?”
陆正明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却在看到女儿揉腰的动作时软下来。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蝴蝶结,指腹蹭过她泛红的耳尖:“和爸爸说实话,是不是又偷偷去上网了?你王伯说看见上次那个小子送你回来……”
“爸!”陆馨忻惊呼出声,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立刻垂下睫毛掩饰自己微红的眼角,“是同班同学啦,顺路而已。”
她盯着父亲领带夹上的祖母绿宝石,那是她后来托人从拍卖会上拍来的,此刻却还好好嵌在银饰里,像枚沉在时光深海的珍珠。
晚餐在水晶灯下展开,骨瓷盘里的牛排还冒着热气,母亲却皱着眉放下刀叉:“忻忻,我托你张姨给你报了下个月的名媛舞会,多和圈子里的人走动走动,而且你那身香奈儿高定该拿出来改改尺寸了——”
“我不想去。”刀叉撞上瓷盘的脆响惊飞窗外的麻雀,陆馨忻这才惊觉自己又在重复上一世的剧本。
她望着母亲骤然冷凝的脸色,突然想起父亲车祸前那晚,母亲也是这样拿着舞会邀请函站在她房门口,珍珠耳环在落地灯下碎成惨白的光斑。
“为什么?”陆正明放下酒杯,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不耐,“你最近越来越任性了,钢琴课不去,马术课也偷懒,再这样下去——”
“因为我想考美术学院。”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整间餐厅陷入死寂。
母亲的刀叉“当啷”坠地,在寂静中激起涟漪。陆馨忻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般擂动胸腔,她想起上一世在巴黎美院的画室里,阳光透过天窗落在画布上,手心是画笔温润的触感,而此刻的掌心,还留着江烬斌摩托车的余温。
“胡闹!”陆正明猛地起身,红酒在水晶杯里晃出波澜,“陆家的女儿怎么能去学那些没用的东西?你知不知道——”
“老爷,”王伯适时端着甜品进来,银盘里的杨枝甘露还飘着西米,“小姐这个月在学校参加了绘画比赛,听说拿了一等奖呢。”
上辈子,陆馨忻不敢顶撞父母,只敢按着父母要求的往前走,所以哪怕画画画的再好也不敢拿到父母面前,重活一世的陆馨忻可不一样,她再也不会走同样的老路重蹈覆辙了。
陆馨忻抬头,正对上管家递来的眼色。
老人鬓角的银丝在灯光下微微发颤,像极了车祸后在重症监护室外,他偷偷塞给她的那封母亲的手写信。
喉咙突然发紧,她低头搅着碗里的芒果粒,听着父亲的语气逐渐缓和:“既然喜欢,周末去画廊看看也好,但主业不能丢——下个月的舞会,你必须参加,这可是你母亲为你争取的在舞会表演钢琴曲的机会。”
她捏着汤匙轻轻点头,手机在桌下震动。锁屏亮起时,江烬斌的消息跳出来:
江烬斌:谁是小狗?再乱叫咬你了。
配图是张模糊的自拍,少年耳尖红得滴血,怀里的江嘉毅正扒着他的脸往镜头前凑。
陆馨忻咬着下唇打字,指尖在屏幕上投下细碎的影:
陆馨忻:咬哪里?耳朵吗?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母亲的声音从对面飘来:“忻忻,明天晚上让张姨陪你去挑礼服,记得选淡紫色那款——”
“好。”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想起电摩后座的风。
江烬斌的回复来得很快,只有个不耐烦的表情包,却让她唇角扬起笑。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眼底的光,像揉碎的星子落进深海,而十八年前的这个夏夜,终于在记忆里泛起新的涟漪。
夜风吹动纱窗,她站在落地窗前拆开发尾的蝴蝶结。镜子里的少女面容精致,眉眼柔顺,长相甜美。
楼下传来汽车驶离的声音,应该是父母又去应酬了。
陆馨忻摸出藏在抽屉深处的素描本,炭笔在纸页上沙沙游走,勾勒出少年冷硬的眉骨、泛红的耳尖,还有摩托车后视镜里晃动的晚霞。
她咬着笔杆回想江烬斌逃跑时的背影,突然轻笑出声——是那只纯爱小狗。
素描本翻到最新一页,她画下两串交缠的脚印,在暮色里延伸向没有尽头的路。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电摩穿过巷口时的风声。手机突然亮起,江烬斌的消息带着夜露的清凉:
江烬斌:明天数学测验,别又睡过头。
陆馨忻:那你要不要来叫我起床?
发送后盯着屏幕等了十分钟,就在她以为对方睡了时,消息框弹出跳动的光标:
江烬斌:大小姐的床,我可不敢上。
陆馨忻挑衅:你是不是忘了还要教我今天的数学题。
那头的江烬斌秒回:大小姐,又是什么题目要问本大爷呀?
陆馨忻笑着把手机抱在胸口,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这一世的每一秒都很熟悉,她都分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月光爬上窗台,在素描本上投下温柔的银边,少年的眉眼在阴影里愈发清晰。
她摸着纸页上刚画好的耳尖,那里还留着炭笔的温度,像极了今晚他指尖戳到她胸口时,那声仓促的心跳。
“江烬斌,”她对着月光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窗外的梧桐叶突然剧烈摇晃,仿佛回应般沙沙作响。
素描本被夜风吹开,露出第一页的简笔画——穿着校服的少女踮脚,指尖正戳向少年泛红的脸颊,而他别过脸时,耳尖落下的阴影里,藏着颗没画完的心跳。
陆馨忻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小小数学作业怎么会难倒她呢?
这道数学题她迟早会解完,但是她欠江烬斌的一生应该怎么还?
陆馨忻的心怦怦怦有力的跳着,她没有发消息,那头也没有消息。
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
夜很深了,陆宅的落地钟敲了十一下。陆馨忻合上素描本,把它塞进衣柜最深处。
镜子里的少女卸去淡淡的妆容,眼底却亮得惊人,像缀满碎钻的琉璃盏,盛着十八年来第一次真正的月光。
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给江烬斌发去最后一条消息:
陆馨忻:晚安,我的小狗。
这次回复来得很快,只有短短两个字,却让她笑出眼泪:
江烬斌:笨蛋。
窗外,梧桐叶在夜风里轻轻摇曳,像极了少年耳尖颤动的红。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某个逼仄的出租屋里,江烬斌把手机倒扣在枕下,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突然伸手捂住发烫的耳朵。
怀里的江嘉毅翻了个身,奶声奶气地嘟囔:“嫂嫂……”
他猛地坐起,喉结滚动着骂了句脏话。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帘漏进来,在他攥紧的床单上投下蛛网般的纹路。远处传来火车轰鸣,他摸出枕头下的抽纸,面容冷峻。
他闭上眼,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的是——陆馨忻明媚的笑。
“陆馨忻,”他对着月光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轻抚胸口的脉搏,“你到底要干什么?”
夜风掀起窗帘,把他的声音揉碎在夜色里。远处的霓虹明明灭灭,像极了她眼底的星光。
而在这个注定无眠的夜晚,两个被时光拽回原点的灵魂,隔着城市的万家灯火,各自攥紧了掌心里的秘密——那是比月光更温柔,比心跳更滚烫的,关于未来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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