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允咳出了一口河水,但是仍然没有清醒。
慕枫一验发现女童重新有了气息,就左手扛着她,右手牵着马回到官道上。
“少主,我在岸边捡了一个孩童,还有些许气息。”
“你想救她。”
马车上传来独属于少年青润的声音,听起来不过束发之年。
“是。”
马车内的人用内力掀起马车门帘的一角,一阵冷风拂过,少年端坐,面冠如玉,抬头看了一眼慕枫扛着的人,眼神微动,怎么是六王府的人。
他记得去年宫中晚宴,他见过这个女童,那时她还是被众人宠爱的元熙郡主,今日再被他撞见居然就这般半死不活了。
“把她放进马车吧。”
“主子,可是,这小姑娘的衣衫已经被河水湿透,恐怕脏了您的马车。”
“无妨,就近在此处找个医馆。”
轩辕宥齐把斗篷围在司徒清允的弱小的身体上,她在发抖,可见还是有求生的**。
“冷……母”司徒清允已经冻的说不清话。
轩辕宥齐眉头微皱,把手里蓝色珐琅的暖手炉放进她的怀里,微凉的手指放在她的额间,已经有些微热,过一会免不了要有一场风寒之症。
如此年幼又娇生惯养,一场严重的风寒就可能让她死的很透。
此处偏僻,估计离医馆还有一段时辰,这湿透带着冰碴的衣服不能再穿了,否则这孩童要被冻死在马车上了。
“慕枫。”
轩辕宥齐叫了一声正在驾车的慕枫,想让他换掉湿衣服。
“怎么了,少主。”
“无事,让马车再快点。”
……
轩辕宥齐思绪片刻,还是自己动手给她换了外衣,用他的内力烘干里衣,只是他的斗篷太大,小孩穿起来有点空荡,为了更好的保暖,司徒清允被轩辕宥齐随意包成了小鹌鹑。
片刻后,司徒清允的脸色逐渐好了起来,她的头很沉,明明有知觉,可就是睁不开眼睛。
“水……水。”
轩辕宥齐把她扶坐了起来,喂了几口温水。
很快就到了医馆门口,慕枫把马车上的女童抱了下来,嘱咐郎中好生照顾并给了他一锭银子。
随后驾着马车扬尘离去……
街道上,人群吵闹,轩辕宥齐挑起帘子,发现人群中间,布告上粘的画像,分明就是前朝六王府的元熙郡主。
“慕枫,掉头,去医馆。”
轩辕宥齐本来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善人,但是赫连一族的血脉太过卑劣,留下司徒皇室的人,对他以后的计谋百利而无一害,于他而言,敌人的隐患就是机会。
等这个前朝小郡主醒过来时,就是她背负起司徒与赫连两族血海深仇的时候,仇恨最能驱使人心,也许他的手里会多了一颗有用的棋子。
轩辕宥齐扯下腰间的墨色缎绣荷包,凑近鼻尖,神色渐温,这是他的母亲亲手缝制,并在里面放了一些安神药草。
转瞬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头轻蹙,眼眸森然。
此次拜别师父,从灵台山回到京都,是为了夺回母亲,杀了赫连王。
太阳西沉,暮色霭霭,车轮驶入长安城,周遭开始有了一些人声。
长安城这几日谁人不知,赫连王登基之后的第二日,就夺走国师府夫人谢氏入宫为妃,此事让国师府上下都气愤不已,脸面丢尽。
而这谢氏谢嫣然被誉为东景国第一美人,是轩辕宥齐的生母,赫连北辰这样欺辱轩辕氏,让还没束发之年的轩辕宥齐有了杀心,他们轩辕氏怎会让他赫连的皇位坐的安宁。
半个时辰后——夜幕降临,灯火阑珊,京都长安大雪,马车也即将到国师府。
几片雪花顺着窗户缝隙飘进马车,在女孩的额间融化……
司徒清允眉间微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车上还坐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她迷迷糊糊的以为是哥哥,心里一喜。
“哥哥……”
可她再清醒些的时候,发现不是哥哥,她警惕的拖着虚弱的身体离他远一点。
少年容貌俊美,紫衣玉冠,乌发一泄而下,此时正在垂眸假寐。
察觉马车内的动静,轩辕宥齐薄唇微抿,缓缓开口:“醒了?”
司徒清允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哑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轩辕宥齐没有回答,把玩着手里的玉盏,半眯着眼睛看向司徒清允,他的侧脸因马车行驶忽明忽暗,长睫如蝶翼般投下淡淡的阴影。
司徒清允看向周遭发着丝丝冷意的少年,静了声。
噌——玉盏被放在了桌台上,轩辕宥齐拂袖坐直了身,缓缓开口“这里是京都长安,不过……如今是我救了你,作为礼节,你应该先告知你的身份才对。”
司徒清允不清楚现在的局势,她只知道安伯说,父王母妃已经死了,可是她没有见到他们的尸身,哥哥也下落不明,这几天一直在逃命,根本就没有机会回来寻找哥哥。
眼前只能让这个看起来和哥哥同岁的人帮帮她,帮她去找哥哥,但是她现在这个身份只会带来祸端……她得换一个身份才行。
她弱弱开口:“大哥哥,谢谢你救我,咳咳,我是一个孤儿住在山上,昨日上山玩和兄长走散了,不小心从悬崖摔落入水中,大哥哥能收留我几日吗?”
她要想办法留在长安,才能找到哥哥。
轩辕宥齐手指轻敲马车上的檀木桌台,微倦的眼眸染上几丝趣意,冷声道:“司徒王府的门客少师还教过你说谎吗?元熙郡主。”
……
二人之间逐渐静谧,甚至能听见司徒清允的微弱的呼吸声。
马车外,寒风呼啸,竹林落雪,沙沙作响,也有些许人声,再看锦座下缩成一团的女孩,额间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轩辕宥齐递给她一盏清茶:“无妨,慢慢回忆。”
马车顶端有几颗小夜明珠发出光亮,长安街上也有些许灯火从马车窗外映过来。
车内少年高座,容姿矜贵,女孩低伏,发髻凌乱。
司徒清允满心惧怕,偷偷抬头看向锦座上的人,不期然对上一双疏离淡漠的眼睛,司徒清允呼出一口寒气,幽幽开口:“大哥哥知道我的身份,不怕吗?”
轩辕宥齐低下头,逼近司徒清允,他眉宇凌厉,清润的嗓音在她的耳边缓缓低语:“虽然如今我救了你,但你出去还是会死……倘若你想活下去,就要付出一些代价。”
司徒清允抓住轩辕宥齐的手,双眼蓄满泪水,微哑的嗓音轻声恳求。:“想,我想活下去,大哥哥,你能帮我找一下我的兄长吗?什么代价允儿都愿意,我们走散了,我找不到哥哥了,求求你。”
轩辕宥齐轻轻掰开她的手,拂袖坐直了身体。
“我会派人去暗中寻找你哥哥,护你周全,帮你复仇,代价就是你要认我为主,做我的奴仆,卖命于我,你可愿意?”轩辕宥齐递给她一块雪青色手帕,拿出国师府奴契放在她的眼前。
马车内,光影斑驳……
司徒清允的脸色惨淡如霜,神色恍惚,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微微低头,弱小的脊背弯下去,在奴契上按下手印。
哥哥……允儿一定会找到你的。
轩辕宥齐眼眸微垂,盯着司徒清允滴落在手背上的泪水出神,心中有一丝恻隐,但很快就将情绪收敛。
“从此刻你便要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你如今只是我从云台山带下来的书童韩觅。”
“进了国师府,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最好当个哑巴。”
轩辕宥齐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继续假寐。
不一会儿,慕枫从罗衣坊买了几套男童的成衣,从马车门口递了过来道“小韩觅,换上衣服,国师府要到了。”
司徒清允盯着衣服有些犹豫的看向轩辕宥齐……
轩辕宥齐虽然在假寐,但也到察觉她的视线,冷声淡淡道:“你觉得奴隶在主人面前还有尊严可言吗?”
司徒清允听完,麻木的快速换好了衣服,丝丝屈辱泛上心头,尖锐的指甲插入掌心,留下一片片红痕。
她年纪虽小,却也早就知晓礼义廉耻,可现在她是国师府的奴仆,她有求于他,她得活下去才能找到哥哥。
一阵马声嘶鸣,国师府到了。
朱红大门前,站了一众仆人接风洗尘,轩辕宥齐下了马车,径直去了他的父亲,也就是当朝国师大人的书房。
司徒清允则跟着慕枫,进入了国师府。
轩辕氏,一直世袭东景国的国师,可谓百年贵胄,门第高贵。
国师府内,抬眼望去,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侍女仆人穿戴精致,池水环绕华丽的连廊,假山挂雪,红梅初盛……
司徒清允跟着慕枫后面,梅花清香同冬日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吸了吸鼻子,一不留神,就撞上了慕枫的大腿。
慕枫低头看向眼前书童装扮的司徒清允,轻声开口:“到了,这里是祈园,是世子住的地方,你就住在世子卧房旁边的耳房,平日里机灵点,不要留下把柄。”
“是。”司徒清允轻声回应。
慕枫本性善良,看着眼前瘦弱又大病初愈的女孩,心中不忍,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软和:“饿了吧,小韩觅,我去给你搞点吃的。”
司徒清允看着慕枫着急离开的背影,眼睛一酸,很久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话了。
国师府书房内,父子二人正在议政。
“千机阁传来消息,皇帝暗中招了一帮海溟岛的人入京,那些人举止怪异,善巫蛊之术。”
轩辕霆站在书桌前,缓缓写下巫蛊之术四个字。
轩辕宥齐眉头微蹙,心中厌烦赫连王的所作所为:“父亲,海溟岛多出毒物,他们流连京城怕是要惹出是非。”
轩辕霆未答,沉声练字,书房里一片静默。
轩辕宥齐看向书房里母亲的画像,欲言又止。
“父亲,母亲她如今可还安好?”
轩辕宥齐知道母亲受了什么样的屈辱,但还是希冀她过的好一点。
轩辕霆放下笔,冷声训诫:“齐儿,休要再提你母亲,她如今是宫里的淑贵妃。”
轩辕宥齐语气冷硬,不解父亲的无所作为:“父亲当真因为皇室威压,就放弃母亲,那为何父亲书房还挂着母亲的画像?”
“够了,你早些休息吧。”轩辕霆小心的把画收进画筒,起身拂袖而去。
父子二人不欢而散……
午夜,轩辕宥齐合衣坐在床榻,两个暗卫在底下跪伏。
“回禀世子,六王府司徒明礼已经被赫连一族所害,属下已寻回尸体,如今就在院中。”
他眉头微皱,没有言语,披上长袍起身前往院子,焦黑的尸体上,有一刻着明礼的玉佩。
轩辕宥齐命人盖上尸体的白布,抬进密室。他曾经见过司徒明礼,是一个才思敏捷的人,二人也曾下过一盘棋,如今死相凄惨,让他对赫连氏的狠毒更加忌惮。
曾几何时,三足鼎立,如今司徒王室已亡,他们不会让轩辕氏在京城没有制衡。
轩辕宥齐眸色渐冷,必须要斩除赫连一族对轩辕氏的威胁。
窗外,一轮圆月挂上角楼,高墙之内,月光席地,整个府邸安静又神秘。
轩辕宥齐缓步走向耳房,玄色锦缎长袍隐入夜色。
他要告知她,司徒明礼的死讯,这是她身为司徒皇室余脉要承受的仇恨,他要看看被厚雪压着的幼年青松到底会不会被折断。
可耳房内的司徒清允睡着了……睡的很沉。
轩辕宥齐看向睡着的司徒清允,眸中闪过一丝无奈,还真是没有一丝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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