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无虞和风启刀赶到夜家寨时,夜源子已等在宅邸中的堂屋。夜源子负手站在屋中,旁边侯立一年长者,是寨主宅邸的管事温叔。
夜无虞同夜源子行过见礼后,介绍道:“源子叔叔,这是风潜谷的风启刀,同我一块儿来的。”
风启刀上前同夜源子行礼道:“风启见过夜寨主。”
夜源子打量着风启刀,想起之前在风潜谷,曾见过此人一面,那时,他站在一座院子前,送夜无虞离开,目光中流露着不舍,还戴着面具,遮住了整个面容,而此时,面具已经摘下,倒也是个仪表堂堂的年轻人。然后冲风启刀微一点头。
见礼完毕,夜无虞迫不及待地问道:“源子叔叔,你可知,那人,他们来此找我何事?”说完,担心夜源子会顾虑风启刀,又补上一句:“风启和我是一道的,算是自家人,源子叔叔不用顾虑他。”
风启刀听闻此言,忍不住眼中泛起一丝笑意,意识到,原来夜无虞已经把他当作了自家人。
夜源子于是道:“戚掌门同其门下苏亭真昨日到此,我亦询问过他们,但戚掌门只道,此行前来找你,乃是有急事请你相帮,但具体所为何事,他们并未多言。可看二人神色,应该不是小事。否则,戚掌门也不会亲自赶来了。”
夜无虞微微蹙起眉,喃喃道:“也许真是来取我的血炼丹的吧。”
听到炼丹二字,夜源子眸光一动,道:“取血炼丹,多为旁门左道所为,正规门派,一般不会如此,青松门作为三门二派之一,应该更不至于如此。听苏亭真昨日与寨中炼丹长老交流,知其在青松门内,乃是医道同修之人。此次既然他与戚掌门同来,说不定乃是为救人之事,但具体何事,还需你同他二人面见之后,方能知晓。我已告知他们,你今早便会到。此时,他们正在白鸮山庄。”
夜无虞点点头,道:“那源子叔叔,我就不耽搁了,现在就去见他们吧。”
夜源子道:“嗯。我让温叔带你们去。”说完,对侯立一旁的温叔,点了下头。
温叔走上前来,道:“夜姑娘,风公子,请随我来。”说完,便引着二人出去了。
到了堂屋外,温叔唤出一个飞行盘,三人跃上飞行盘,温叔便驭使着飞行盘穿过寨主家宅邸,往后山而去。待绕过半座山后,前方出现一片建在山间湖畔的屋宅院落,那便是夜家寨专用于接待重要客人的白鸮山庄。
三人落在山庄门外,门口已另有一相貌和蔼的中年男子在等候。
温叔对二人道:“这位是山庄总管夜仁,会由他带二位进去,老夫我就先告辞了。”说完,便驭了飞行盘,返回寨主宅邸。
“这位想必就是夜姑娘了,戚掌门已在庄中等候,请随我来。”说完,便将两人引了进去。
白鸮山庄依山而建,庄中有几个独立的宽敞院落,每个院落中各有精致正屋并厢房几间,院中种有翠竹芭蕉,名花苍树,设有石亭木桌,曲径廊檐。山庄靠近湖边的位置,修有多处观景亭台楼榭,从院中出来,沿不同的青石小径,均可到达湖边观览开阔湖景。此时的湖边,芦苇蓬蓬,睡莲朵朵,野鸭自在凫水,碧波微荡的湖面,轻烟雾笼,缥缈梦幻。
夜仁引着二人,沿着两旁种满阔叶芋的蜿蜒小径,来到一座门楣上的匾额书有“静轩”二字的院门前,叩了几下门上的铁环后,把院门推开,将二人请入院内,然后关上院门,退了下去。
花木扶疏的别致院落中,正站在一株叶子丰茂青翠欲滴的古树下,说着话的两人,听见动静,已经转过身来。两人差不多的身高,均是一身白衫,只不过,作为掌门的戚郑南所着长衫,乃为金线绲边,衣襟、袖口、下摆处,均有银白天丝所秀的繁复而精美的云纹。两人均是仪表堂堂的样子,但戚郑南更兼几分气宇轩昂,自带威严,若非有所收敛,身上的气息往往会令旁人感到几分压力。
避无可避的场合,夜无虞刚刚习惯性垂下眼眸,瞬间又反应过来,还是将头抬起,迎着投过来的目光走上前去。
戚郑南和苏亭真正正面对走过来的夜无虞和风启刀。只不过,两人的视线都只放在夜无虞身上。
除开上次在彘奔险境照命殿前,见过一次后,这是戚郑南在五年后,第二次见夜无虞,因为场合不同,也再无其他多余人等,因此,可以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再一次,戚郑南忍不住惊诧,迎着他走来的姑娘,若是换上一身红衣,简直同当年的夜飞雪相差无几。只是,少了夜飞雪那份灵俏张扬、不妆而艳,走过来的夜无虞,性格内敛,表情严肃,秀丽的面容中带着几分英气。戚郑南只觉心中一震,差点忘了,这个孩子身上,不是也有一半他的血统么!
戚郑南神色凝重,终是将视线移开,看向旁边的风启刀。此人,他亦是记得的,上次在照命殿外,他当着众人的面,牵起了夜无虞的手,化解了夜无虞的不知所措,也宣告了两人的关系。想及此,又想到此行前来的目的,戚郑南不禁心中晦暗。
旁边的苏亭真,还不知道夜无虞与戚郑南的关系,打量着走近的夜无虞,只是心中暗叹,此女周身溢着灵动气息,冰肌玉骨,双目澈如冰湖,又亮若旭日,透着令人想要亲近的温煦,难怪山白会对此女动情,且一发不可收拾。唉,有道是,人生最难过者,情关也!同时又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禁不住心中再次暗叹,如此强人所难之事,实在是难以开口,尽管会是掌门师兄亲自来提,但无论如何,都显得他们甚是卑劣。可若非如此,又该怎么办呢?毕竟,只有那一种办法,可以救现在的古山白了!唉。苏亭真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夜无虞和风启刀走到两人前,停下。夜无虞微微垂下眼眸,避开戚郑南看过来的视线,却什么也没说。她该说什么呢?面对戚郑南时,她甚至都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上次在彘奔险境照命殿外,若非众目睽睽之下,她其实也是不愿也不想上前行礼自报姓名的。现在既然再无旁人,那就不用再形式般的演戏了。
风启刀见氛围有些尴尬,于是开口对二人行礼道:“风潜谷风启刀见过两位前辈。虽然二位只是要见无虞,但因无虞素来都是与我一道,所以,晚辈就陪同前来了,还请二位前辈不要介意。”
戚郑南对此倒是毫不意外。苏亭真却明显一顿,神色微变,心中再次深深叹了口气。唉,这何止是强人所难啊,简直就是……苏亭真再也想不下去了。再继续想下去,他就只想把自己的老脸拿下来装进袋子,然后赶快离开这里。继而,又突然想起自己的职责来,忙道:“既是夜姑娘已经来了,我们先到屋里再说吧。”
戚郑南微微嗯了一声,转身先往后面正屋的前厅走去。
苏亭真对两人道:“走吧,二位,先进屋再说。”
四人进到屋中,谁都没有坐下。
戚郑南转身看着夜无虞,终是道:“此行戚某来见姑娘,乃是有要事相求,但此事甚为特殊,需先单独与姑娘详谈。”说完,看着夜无虞。
夜无虞明白了,于是转身对风启刀道:“风启,就请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单独同,戚掌门聊一会儿。”
风启刀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在外面。”说完,同戚郑南微一致意后,便走了出去。
苏亭真也跟着走了出来,并将屋门带上了。
苏亭真看看站在屋外不远处,像是守护着屋内之人的风启刀,走过去,道:“风公子,去石亭下稍坐片刻吧。”
风启刀客气地答道:“不必了,前辈,风启在院中站会儿就好。”
苏亭真见状,在心中无奈地叹息一番,未再多说什么,独自走到院中一隅,在四周种满高大芭蕉的石亭中坐下,看着对面一片挺拔修竹,陷入了沉思。
宽敞的堂屋,门窗尽皆关闭,光线暗淡。戚郑南手袖一挥,将房中四角的灯盏点亮,屋内顿时透出一片暖黄色调。但两人之间,某种冷淡和疏离,以及无形的距离感,却是再多温暖灯火也无法打破的。
戚郑南转过身,静静注视着微微垂眸的夜无虞,心中暗叹一声,刚准备开口,不料,夜无虞突然抬起头,迎着戚郑南的目光,开口说道:“无论你今天找我何事,想同我说什么,我想请你先听我说一件事。倘若我不先说,我担心,等你说完你的事,我就再没机会说我想说的事了。”
近距离打量戚郑南,夜无虞心中的忐忑渐渐消失了。因为此时的戚郑南,再无当日在云崖洞,废她修为时的暴怒,以及对她的极度厌恶。再次面对戚郑南,她发现,她和他之间,除了难以消除的陌生感和距离感外,再无其他了。而那种陌生感,是她同其他陌生人之间,都不曾有的。
戚郑南微微有些意外,但想了想,还是道:“好。我先听你说。”
夜无虞再次垂眸,稍稍整理了下思路,然后抬起头,说道:“我要说的事,是同我娘有关的。”
戚郑南神色骤然微变,嘴角动了动,似是想开口阻止,但终于还是保持沉默,听她继续说下去。
“这次我也去了寂北荒地。在寂北荒地,我被邪修带走,然后中魔,差点伤及其他门派弟子,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戚郑南点点头。
“当时在场的门派弟子都看到我中魔了,但他们并不知道我是如何中魔的。邪修使我中魔的方法,很特别。邪修有一瓶雪菁颜的血,当日,他将黑气与雪菁颜的血混合,并施法推动,然后那道黑气,便避无可避,最终进入了我体内。在令我中魔前,邪修告诉我,多年前,为了验证他曾在雪杄山附近见到的女子是否是雪菁家族后人,他亦放出过黑气,但不想,那股黑气,并未进入那名女子体内,而是阴差阳错进入了另一个人体内。”夜无虞顿了顿,才说道:“那人,便是沈清婉。而黑气进入她体内的那一天,就是我娘去青松门的那一天。”
宽敞的屋子,突然安静下来,除了偶然摇曳的灯火,再无其他任何动静。相对而站的两个人,化作了两个树桩般一动不动,只有相对的四目中,流露出不同的情绪。其中一人眼中透着巨大的震惊和质疑,另一人眼中,则是无比的确定和坦然。
片刻,戚郑南才压下内心涌起的种种情绪,缓缓道:“你说什么?你竟然说当日的清婉中了魔?”
夜无虞继续平静地说道:“我娘离世前,曾遇见过她的故友,就是夜家寨的夜呈子叔叔,我娘曾告诉夜叔叔,那日,她刚准备离开青松门时,却见一股黑气径往掌门院落后院而去,我娘原本可以离开,不管此事的,但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然后,在后院,看到黑气进了一间房,随即,一个女子打开房门出来,但已经中了魔,之后,便向我娘攻了过来。我娘脱身不及,只能出手应对。中了魔的沈清婉,有那么一刻,像是脱离了黑气的控制,失去了攻击力,也就是那时,我娘来不及收手,手中的剑,还是正正刺向了她。沈清婉中剑后,黑气又很快散去。那时,我娘心知闯下大祸,解释恐已无人相信,便匆匆离开了现场。这,便是当日发生的事。”
堂屋内再次沉寂下来,沉默中透着一股逼人的压力和气息。那是戚郑南此时心中泛起的巨涌。最开始的意外、质疑、认为一切纯属无稽之谈的恼火过后,他突然想起那一天来。想起他听到后院发出惨叫,他赶去后院时,与在空中正准备离去的夜飞雪的匆匆对视。那时,夜飞雪匆匆看过来的一眼,并无得意、冷酷之类的神色,有的只是一种欲说还休的无奈神情。
见戚郑南凝如木雕,半晌不语,夜无虞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些如今说来,都是没有证据的事,你可以完全不信。但你毕竟与我娘是认识的,我娘是什么人,难道你一点都不了解吗?你真的觉得我娘是心狠手辣、因为嫉妒就会滥杀无辜的人吗?”
戚郑南紧紧抓住旁边的高背椅,双眼爆红,忍住心中翻涌的巨浪,低声制止道:“别再说了!”
夜无虞未继续说下去。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因为,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至于戚郑南信与不信,那便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事了。待过了一会儿,见戚郑南似是已经平静下来,夜无虞才又开口道:“我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找我究竟何事了。”说完,看着戚郑南,等着他说话。
戚郑南这才从深沉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夜无虞,却是沉默无语,半晌都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他此时的心绪早已失去平静,混乱不堪。
戚郑南,把结界撤了,我要走了,你保重。
那一夜,夜飞雪离开前,最后同他说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夜飞雪起身后,还做了什么?对了,还在闭着眼睛假装睡着的他的额上,轻柔地落下一吻。最后说出的那句话,清清淡淡,说话的人,内心很平静,也许有不舍,却再无贪恋。他给了她一夜,她已经知足了,所以,也就真的要离开了。那样的夜飞雪,才是那个潇洒利落的夜飞雪,才是他所认识的夜飞雪。至于后面,杀害沈清婉的夜飞雪,他只觉得很陌生,心狠歹毒,完全不认识,也因此,对她再无情念,只剩了恨,任由紫杉门发出伏诛令而他对此漠不关心。
若当日真有黑气进入青松门,且是觅着夜飞雪的血脉而来,但未能进入夜飞雪体内,这是很有可能的,因为那时夜飞雪正同他在一起,而书房内他已设下结界,黑气根本进不去。而在后院,因为生产而气血皆弱的沈清婉,身体尚在恢复中,黑气转而觅着未退尽的血腥之气去往后院,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当日之事,果真另有隐情,那,他这二十年,究竟做过些什么?好像除了怨憎和漠然外,就什么都没做过了。假如当时,他能更冷静一些,是不是就能早些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了?如果夜无虞此时说的都是真的,那后面夜飞雪的死……他无法再想下去了!
戚郑南看向夜无虞,突然想起此次来找这个孩子所为何事了。但现在,所有原先想说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因为他再也无法像来之前那样,把原本希望这个孩子做的事,当成理所当然了!
“你,没事吧?”夜无虞看着神色异常,却又并非发怒的戚郑南,略带不安地问道,“你前来找我,究竟何事?听说,还是急事?”
戚郑南移开目光,压抑着沸腾的情绪,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山白的事,终究是云琳那孩子犯下的错,不应再让这个孩子来承受不幸。只是,既然已经到此,却也无法就这样离开,心中始终有些不甘啊!毕竟,山白对青松门,是那样重要,又如此年纪轻轻,倘若就这样放手不管,看着他身陨,他于私于公,也都不忍啊!
沉默半晌,戚郑南终是压下所有情绪,神色凝重地说道:“我此次来,是为了告诉你,山白他,没多少时间了。此时,他人正在西山脚下的栖隐小院休养,若是你有时间,可去看看他。”
夜无虞没反应过来,不解道:“什么是没多少时间了?山白师兄,要去做什么吗?”
戚郑南叹息一声,道:“山白得了不治之症,此次他前往寂北荒地,本就是忍痛前往,靠大量服用丹药才得以压制疼痛,瞒过众人,待返回后,已是病入膏肓,生命垂危。”
夜无虞愣住了。病入膏肓,生命垂危?这些话用在先前看起来同常人无异的古山白身上,实在太令人愕然,也太令人震惊。夜无虞消化了一会儿,仍然无法置信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山白师兄,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戚郑南沉重地说道:“山白他所得,原是心病。此病原本尚有一方可救,但现在,已经不必了。只需你有时间,去看看他吧。”话毕,戚郑南转身,准备朝门口走去,但刚走出两步,又停下,转过身,看着夜无虞,正色道:“当年之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此外,另有一事,”戚郑南停下,看向夜无虞的手腕处,神色黯淡,缓缓说道:“当年在云崖洞,废你修为,此事不为过;但伤你手筋一事,我替云琳向你道歉,”说完,深深叹了口气,道:“云琳因为无意中,知道了你的身世,心怀怨恨,才趁你昏迷期间,将你手筋斩断。此事,她确实做得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也希望你,以后不要记恨她。上一辈人的恩怨,我希望,不要再影响到你们这一辈人。至于你的身世,在当年之事真相大白之前,我仍然希望,你保持沉默。”
话毕,戚郑南手袖一挥,屋门顿时打开,光亮瞬间涌泻进来,突然吹来的风,使得屋中灯火猛地晃了晃。
戚郑南走向迎过来的苏亭真,面容冷峻,果断道:“师弟,我们走吧,去同夜寨主道别,然后即刻返回青松门。”
苏亭真点点头。
随即,两道身影各带出一道银光,瞬间消失不见。
等后面,离开了白鸮岭,在赶回青松门途中,苏亭真才开口问道:“师兄,山白之事,夜姑娘那边意下如何?”戚郑南肃然道:“因事出有变,此事我未向她提,亦不会再提。但我已告知她山白病危一事,倘若她会去探望山白,届时,由她自行决定吧!”苏亭真既有些失望,却也松了口气,道:“这样也好。那毕竟是强人所难之事,若非人命关天,原也不必如此。”戚郑南暗然叹息道:“没错。此事始终是云琳有错在先,山白能否渡过此劫,就看他的命数吧!”
二人离开白鸮山庄后,风启刀见夜无虞仿佛失魂般愣愣站在屋中未出来,便闪身进去,道:“无虞,怎么了?”
“风启,我没事,我只是,今天突然知道了好多事。”夜无虞受到的冲击不小,心情可谓极度复杂难以形容,还未能完全回过神来,浑身透着一股虚弱感。
风启刀看着夜无虞苍白失神的样子,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于心不忍,走上前去,把她轻轻揽进怀中,安慰道:“闭上眼,静一会儿就好了。”
夜无虞听话地点点头,伏在风启刀怀中,闭上了眼。
待渐渐平静下来,夜无虞站直身体,神色沉重地说道:“风启,我们也去同源子叔叔道别吧,然后就回白沙宕。之后,要请你跟我去一趟西山。”
“西山?青松门所在的西山?”风启刀意外道。
“嗯,”夜无虞点点头,带着一丝哀伤道:“说是山白师兄病危,快不行了。我得去看看他。”
风启刀倍感意外,但见夜无虞状态不好,也未再多问,只道:“好。我们先去同夜寨主道别吧。”
两人返回白沙宕时,正赶上吃晚饭。
夜呈子正坐在屋外的紫叶李树下,等着他们回来。因为料想,谈点事情的话,应该不会超过一天,所以晚饭还是连着两人的一起准备了。
刚坐下,不等夜呈子开口,夜无虞就说道:“夜叔叔,我今天知道了几件事。”
夜呈子见夜无虞心急又严肃的语气,知道定不是小事,于是未打断她,听着她继续说。雷子看到人来,过来请示是否开饭,夜呈子对他比了个手势,雷子会意,又静静退了回去。
等夜无虞把同戚郑南见面后所谈的事说完,夜呈子叹道:“不曾想到,当日伤你手筋之人,居然是戚郑南的另一个女儿。”
夜无虞捧着一杯热茶,点点头,情绪仍然很低落,“我也是很意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她。曾经在青松门时,我都没见过她。”
夜呈子道:“你虽未见过她,但她估计早就注意到你了。”
夜无虞再次点点头。估计是那时她与古山白走得太近了。不过,这个就不说了吧,风启刀还坐在旁边呢。
接着,便说起了古山白的事。
夜呈子道:“可知所得是何病?”
夜无虞摇摇头,道:“只说是不治之症。对了,说是因心病而起。还说,原本有一方可治,但现在不必了。也不知是何方,又为何不必了。”
夜呈子想着所有的事,忍不住暗暗猜测,莫非救治方法与夜无虞有关?只是在听说了当年之事后,且不论戚郑南相信与否,但对飞雪,以及对无虞,可能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所以,原本想说的方子,临时改变主意不提了。倘若真是如此,那原本他们想求的东西,估计就不是血了。夜呈子于是问道:“无虞,那你是不是准备去看望古山白?”
夜无虞点点头,道:“是的,夜叔叔。我准备明天就和风启启程。当年在青松门,多亏了山白师兄,我才学会了认字和书写。山白师兄,对我始终是有恩的。倘若他真的、真的……那我还是要去看看他的。”说到这里,夜无虞忍不住有些哽咽。
夜呈子点点头,“确实还是应该去看一看。”于情于理,他都找不到理由让夜无虞别去。想了想,又问道:“戚郑南是否提及你的身世?”
夜无虞道:“未提。只是让我,在当年之事真相大白前,让我继续保持沉默。”
夜呈子了然。果然,戚郑南目前并没有认回这个女儿的想法。所幸,看夜无虞的样子,对此也不介意,此时所想,大概都是古山白的病情,也就不准备多说,只是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吃饭吧。”话毕,将雷子唤了来,道:“上菜吧。”
因为古山白的事,夜无虞心情始终低落,风启刀和夜呈子也没有太多谈话的心情,于是三人安静地吃了晚饭。
翌日清晨,夜无虞和风启刀就同夜呈子道别,离开了白沙宕。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夜呈子脸上淡淡的笑,渐渐隐没下去,取而代之,露出一抹忧色来。戚郑南虽未向夜无虞道明所求是何方子,却告知她古山白病重一事,他估计早已料到,夜无虞定会去看望古山白。夜呈子微微叹了口气。以夜无虞的性子,到时候见了古山白,如果知道尚有方法可救他,恐怕无论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会义无反顾前去。哎,说来,都是因为曾经在青松门,两人暗暗生出了情愫,虽最后未能开花结果,但那人毕竟对无虞有恩,这大概也到了无虞还恩的时候了吧。
夜呈子转身面朝松树所在的方向,心中暗道:飞雪,若是你泉下有知,记得定要保佑无虞此行平安归来。
一只黑色水鸟突然从远处的芦苇丛中冲出,仰颈高鸣一声,振翅往空中飞去,划破了原本平静无风的天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