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虞和风启刀在白沙宕待下,计划停留半个月。
两人每日上午,各自到附近寻了空地,先练习剑法,然后静修片刻。下午等夜呈子午休结束后,便陪着他,先在附近走走,然后寻处地方坐着说说话。
夜呈子的心情显见得很好,每日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笑意。
时间就这样宁静从容过去了四日。
第五天下午,天气晴好,风轻云淡,三人正坐在松树后方的茅草亭中,喝茶说话,远眺山水,雷子突然闪身过来,将一份灵帛书信递给夜呈子,道:“少爷,夜家寨刚刚传来的信,是用红鸮传来的。”
夜家寨送来的消息,用灵力白鸮传来的,代表一般消息,若是用红鸮传来的,意味着不但重要,而且紧急。
“哦?”夜呈子有些意外,示意雷子将灵帛书信在空中展开,然后细细读起。
待阅毕,夜呈子看向一侧的夜无虞,表情肃然,道:“无虞,青松门向夜家寨传来消息,询问你可归来,若是你归来,掌门戚郑南想即刻见你,说是事出紧急。源子知你现在正在白沙宕,于是发来消息,一来告知此事,二来让我询问你的想法,见或是不见,以便回复青松门。”
夜无虞和风启刀都倍感意外。夜无虞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待见夜呈子正神色严肃地看着自己时,才意识到所听不假,更不是幻觉,心里突然乱了起来。她尚未做好去见戚郑南的准备,不想,戚郑南就要来见她了?还是即刻?夜无虞思忖片刻,微微蹙起眉,道:“夜叔叔,源子叔叔可说是为何事要见我?”
夜呈子道:“源子的来信中未说,估计青松门传来的信中也未说具体何事,只道事出紧急,急需见你。”
夜无虞垂下双眸,心中充满矛盾。
对于戚郑南,她总有一天是要去见他的,但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而且,也不知他为何要来见她。因为她是雪菁家族后人?但这与他有何关系呢?难不成与邪修有关,因为她的血能破结界?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若是事同邪修有关,更可能是同在南方的火棕门传来消息,而不应该是青松门,更不可能是戚郑南要来见她。那到底,所为何事呢?夜无虞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一时间,纠结不定。
夜呈子见夜无虞困惑为难的样子,道:“无虞,不必勉强,既然也未说明具体何事,你不想见,也并无不妥。”
夜无虞又看向风启刀,风启刀道:“夜前辈所言甚是,若你尚未做好准备,不见亦无妨。”
夜无虞又垂下头,想了想,道:“夜叔叔,要不我再想想,吃过晚饭后我再给你答复。”
夜呈子道:“好。不急,你考虑清楚再告诉我。”说完,对风启刀道:“风公子,出了此亭往右沿着小路走上半里,可见山脚草坡处,有片正在盛开的野茴香花,你可带着无虞去那里走走,此花现在开得正好。”
风启刀心下意会,忙道:“好的,那我就带无虞去走走。”说完,看着夜无虞。
夜无虞转身对夜呈子道:“那夜叔叔,用不用先送你回去?”
夜呈子笑道:“不用,你们但去无妨。我再坐一会儿,会唤雷子过来,你们不用操心此事。”
夜无虞点点头,道:“那夜叔叔,我就和风启去了。”
夜呈子道:“去吧。”
看着夜无虞和风启刀离开的背影,夜呈子抬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心中同样透着巨大的问号,不知戚郑南突然要见夜无虞,所为何事?若说是想要认回这个女儿,但飞雪目前尚且背负着杀害沈清婉之恶名,此事当年对戚郑南影响甚大,在误会消除之前,戚郑南不可能顶着巨大压力将无虞认回去。何况,他向来对无虞心存偏见,否则,当初也不会狠心斩断无虞的手筋了。所以,认亲一事,可能性实在太小。那么,究竟所为何事呢?夜呈子看着前方的松树,竟也不知不觉蹙起了眉头。
风启刀同夜无虞,沿着石头小路往前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片山前草坡。草坡上,大片野茴香花,果然开得正好。半人高的鲜嫩绿茎上,朵朵浅紫红色的花朵正在绽放,间或会有几朵白色的夹杂其中。花间蜜蜂飞忙,嗡嗡不停。放眼看去,色彩鲜活,灿然盈动,生机勃勃。
两人在坡头上寻了地方坐下,既可欣赏眼前盛开的花草,也可远眺前方山水。而且,由于已经绕过山丘,附近又有大片灌木丛遮挡,坐在草坡上,再看不到松树或是茅草亭。风启刀暗道,夜前辈是特意让他们来此僻静优美之处的,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此时的夜无虞定想找个地方仔细想想这件事。
刚刚坐下,夜无虞便道:“风启,我暂时不同你说话,我先好好地想想。”
风启刀道:“嗯。”然后静静地看着前方。
片刻,夜无虞又道:“风启,我能不能靠在你怀中想,这样,我会安心点。”
风启刀淡淡笑起,将夜无虞揽进了怀中。
夜无虞原本有些杂乱的心绪渐渐安稳下来。伏在风启刀怀中,闭上了眼。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似的,但她不过是在整理心中不停冒出的种种念头,想在其中寻到最能代表自己真实心意的那个。
时间慢慢过去。太阳时而隐入云层,于是花丛瞬间失去明亮色彩,变得安静;时而重新露出来,花丛又瞬间明媚起来,生气蓬勃。
风启刀拥着夜无虞,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秀发,只觉心中无比踏实。渐渐地,也闭上了眼,只想好好感受此刻阳光的温煦、草木的清香、微风的凉爽,以及怀中之人带给他的幸福充实感。
又过了好一会儿,夜无虞终于有了动静,从风启刀怀中扬起头,道:“风启,我想好了,还是去见他吧。”
风启刀也未觉意外,只平静地说道:“你想好了?”
夜无虞点点头,道:“嗯,想好了。虽然我还未做好见他的准备,但如果真是有什么急事,而我拒绝见他的话,说不定之后会因此后悔的。何况,我迟早也是要见他的,既然现在他提出要见我,那就索性借着这次机会,把我娘的事告诉他,这样,也算是提前了却我的一件心事。所以,我就决定见他了。”
风启刀把夜无虞扶起来,静静打量她,见夜无虞仍然心事重重,神色未明朗起来,不甚开心的样子,于是道:“你是不是还是有点怕见到他?”
夜无虞垂下眼眸,点点头,“虽觉得不怕,但一想到要见他,总是会想起当日他废我修为断我手筋之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适。但我也知道,越是这样,越是需要去面对他。”
“话虽如此,若你未做好准备,也不必勉强自己。但若你已做好决定,那也不要想太多。今非昔比,现在你已不在青松门,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再伤你。你也不再是独自一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风启刀的话,让夜无虞受到了鼓舞,终于露出一丝笑。想起风启刀的种种好,心中生出一股柔情,女儿心态萌发,突然又倒进风启刀怀中,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带着一丝娇嗔叹道:“风启,还好有你在我身边。”说完,把脸在风启刀胸口蹭了蹭。
风启刀的心突突急跳了起来,只觉一阵血脉上涌,耳根瞬间烫起来,静静揽着夜无虞,不敢乱动一丝心神,只在心中暗叹:无虞居然也会撒娇了,而且,撒起娇来有点可怕啊!
晚饭时,夜无虞把决定告诉了夜呈子。夜呈子也未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那待会儿我便让雷子把消息传回去。”然后看着风启刀,道:“风公子,到时候,你就陪无虞一起去。”风启刀点头道:“好的,夜前辈,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无虞的。”
五天后,天刚亮起,夜无虞便在风启刀的陪同下,自白沙宕启程前往夜家寨。头天傍晚,夜源子来信告知,戚郑南与青松门的六师叔苏亭真两人,已经到夜家寨,让夜无虞翌日一早前往寨中。
虽然曾经在青松门待了十五年,但由于日常只是待在半山厨房,对门派内的情况了解不多,所以夜无虞并不知道月炉峰的苏亭真。夜呈子倒是多少听说过,接了夜源子消息后,只道此人是戚郑南的师弟,也是青松门丹道一脉的传承人。听完夜呈子所言,夜无虞越发困惑起来,若说他们此程是为与夜家寨交流炼丹之道,或是定购夜家寨特别炼制的丹药,那又何须见她?
思忖片刻,夜无虞猜测道:“莫非他们炼丹,需要我的血?”
此言一出,夜呈子和风启刀瞬间沉默。虽然听起来离谱,但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夜无虞的血可是现在雪菁家族的唯一血脉,她的血既然可以破开邪修设的结界,还有其他用途也说不定。但,如果真是这样,那戚郑南此人未免太不厚道。此种评价虽然夜呈子和风启刀未说出口,但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想法不言而喻。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们是知道曾经戚郑南是怎样对夜无虞的。
夜呈子的屋中,灯盏已经点上,一只小巧的铜香炉中燃着具有安神作用的沉香,三人围坐在长案旁,喝着清淡的茶水,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夜呈子说道:“无论他们此行前来是为何事,明天你们去见了便可知道。至于其他的,无虞,任何事断不可勉强自己,无论他们要求你做什么,记得量力而为。”说完,看了风启刀一眼。风启刀了然,微微点了下头。
如果真是为了取血炼什么特殊丹药,那恐怕就不是一点点血的问题了,所以才会连苏亭真都来了,为的就是要在提要求前,说明种种原因,以便取血有理。想及此,夜呈子心中无奈暗叹,如果真是为了向夜无虞讨血而来,因为担心无虞拒绝,所以戚郑南才亲自出马,那他这个爹,还真是令人感到无语,若是飞雪泉下有知,恐怕也会感到难过的吧!
见夜呈子和风启刀不似以往那样谈笑自如,反而因为她的事面色有忧,夜无虞故作轻松笑起来,道:“你们不要想太多,取血那个只是我随便说说的。说不定只是来询问关于雪菁家族的事的,至于那位苏前辈,也许就是顺道来交流炼丹之事而已。”
见两人神色并未改变分毫,于是收起笑容,补充道:“即使真的是要取我的血,那就让他们取好了,后面我多吃点好的,很快就能补回来了。所以,夜叔叔,风启,你们就别担心了,好不好?否则,看着你们这样,弄得我也紧张起来了。”
夜呈子和风启刀,这才迫不得已放松下来,再不好意思绷着脸了,都露出了一丝很勉强的笑。他们何止是担心,还有想到戚郑南对待夜无虞的态度,感到了莫名的沉重。只是,这肯定是不能说给夜无虞听的,否则,不知她又会怎样地伤心了。
夜呈子于是说道:“如果真是来取血的,之后等你们回来,定要再住上一段时间,我让阿蒲每天准备适宜饭菜,让你尽快把失掉的血补回来。”
夜无虞笑道:“知道了,夜叔叔。你放心,到时候我定会每日认真吃饭,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说完,看了风启刀一眼,见风启刀也正一脸无奈的笑看着自己,便也放下心来。其实,这样提前想想也好,估计,不会再有比这个更难让人接受的事了吧,这样,到时候大家就不会太过意外了。
氛围似乎已经恢复正常。夜无虞和风启刀又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同夜呈子告辞了。夜呈子柱着藤木仗,将两人送至屋外,目送两人离开后,又慢慢返回房中,继续在长案前坐着,看着外面悬在深蓝夜空中的月亮,心情又恢复先前的沉重。现在,夜呈子反倒觉得,若没有其他事,只是来向夜无虞讨血的,那倒是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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