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亮起,两人就醒转过来。风启刀又查看了一番夜无虞的伤势。夜无虞的修为倒是已经恢复了八成,但受伤的脏腑,主要是心肺处,还未完全愈合。虽然灵力护体,脏腑都会慢慢恢复,但近段时间内不能再受伤了。否则,伤上加伤,就比较麻烦了。
见风启刀面色凝重,欲言又止的样子,夜无虞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于是道:“风启,别为我担心,我向你保证,接下来的行程,我定会更加小心,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风启刀沉默片刻,才点点头,将夜无虞揽进怀中,道:“那你可不许食言,这是你答应我的。”
夜无虞笑道:“我知道,我不会的。”说完,轻轻抚了抚风启刀的背。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走到外面了。
等夜无虞和风启刀走到洞外,邢存志和贾清溪看见,连忙过来问候。
“夜姑娘,你恢复得如何了?”邢存志问道。
“多谢二位的关心,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秦臻等三人见了,也走过来。戚云琳虽然绷着脸,一言不发,但想着自己若是独处一隅,未免太过特殊,反而引人注意,故也跟着过来了。
问候完毕,大家便开始谈论昨天在水中的那番惊心动魄。
此时,大家都比较有闲心聊天,比较重要的原因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上,古山白正同闫敬尘站在一起,两人说着话,时不时环视一眼四周。难得会碰到,相互做些交流是必要的。所以大家也就分散四处,呼吸着清晨清凉的空气,闲聊着等两人交流完毕。
天刚刚亮起时,古山白和闫敬尘便出了洞穴,来到山丘上。那时时间尚早,放眼朝四周看去,山腰、树林、湖泊,无不弥漫着稀薄雾气。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不过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见不到太阳的日子。两人相互询问后,才知道,原来两队都早已经偏离了既定路线。原本,古山白他们这一队负责的是三叠水的西南方向,闫敬尘他们那队负责三叠水正中的区域,进入三叠水后,他们一路向前即可。另一队,即火棕门廖阳带领的小队,则负责三叠水以北的区域。但过程中,由于异域的出现、无路可行、途中遇险等原因,两队的路线早已经不再是原先的路线。
然后是最重要的问题。
古山白道:“闫兄,先前进入险境失踪的弟子遗迹,你们可有任何发现?”
闫敬尘道:“没有任何发现。你们呢?”
古山白摇摇头,道:“我们同样未有任何发现。但是途中遇到过被黑气感染的凶兽,只是之后,再未发现黑气的痕迹。”
闫敬尘点点头,道:“我们这组尚未遇见被黑气感染的凶兽,但昨日上午,我们穿行一片荒谷时,途中经过一个小水潭,水潭中漂浮着许多死鱼,水潭的水早已变质,浑浊不堪,而且,水面散溢着丝丝黑气。”说到这里,闫敬尘的表情严肃起来,“大家发现,水潭中的水,源头乃是一条来自前方密林的小溪,而那条小溪中的水,同样溢着黑气。大家决定溯溪而上。但进入密林不久后,溪流却成了地下岩层中的暗溪,从眼前消失不见。紧接着,我们就遇到了藤精和黑毛毒蛛。待从林中脱困后,见天色已不早,又有两名道友需尽快闭关疗伤,我们便到了此处,准备先歇一晚再说。”
听完闫敬尘所述,古山白若有所思地看着四周,然后道:“闫兄,依你之见,若是能够循着那条小溪,是不是就有可能找到黑气的源头?”
闫敬尘道:“古兄,我正是这样想的。只是,昨日突然遭到老藤精的攻击,未能继续追寻溪流踪迹。不过,”闫敬尘眼中闪着两道光芒,“现在老藤精已经被除。”
古山白道:“闫兄的意思是,准备重新进入密林,寻找溪流的影踪?”
闫敬尘道:“没错。而且,古兄,我有个想法。现在既然黑气的源头已有迹可循,大家又都已经偏离既定路线,与其你们随便找条路走,倒不如,我们两队一起,前往追踪溪流源头,你觉得如何?”
古山白一想,闫敬尘说得是。此次进入险境前,因为没有明确的方向,也不知道黑气存在与否,分了组队,主要是为了扩大寻找范围。而现在,既然黑气源头已显现端倪,那与其毫无目标地搜寻,不如大家一起,人多力量大,说不定更有效率。于是道:“闫兄,你的建议十分好。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吧。后面若是出现特殊情况,需要分队而行时,再说。”
闫敬尘笑道:“那就这样定了。”然后指着远处的一片密林,道:“古兄,你看到了吗?那片此时弥漫着雾气的莽莽密林,便是我们昨天进入的山林。大家若是已经修整好,我们就尽快出发吧。”
古山白看看远处起伏的山峦,以及覆盖其上的幽密树林,道:“好,闫兄,我们这就去通知大家出发吧。”
此时,两队的弟子们,已经聚到一起,谈论着过去几天的经历。青松门的几人,同紫杉门的几人本就相识,加之戚云琳又是紫杉门掌门的孙女,因此,两个门派的弟子,向来关系都要亲近一些,此番碰到,自然免不了相互问候交流一番。大家很快就都相互认识了。闫敬尘这一队,同样是四名紫杉门弟子,连同三名非门派弟子。除开闫敬尘外,紫杉门还来了四师弟赵涵、五师妹孙玉冰、七师弟陈崇易三位弟子。三名非门派弟子,除了风启刀和风紫烟外,便是那位身着一身蓝色长衫,空闲时爱同风紫烟讲话的刘梓逸。
所有人中,除了风紫烟一身亮紫色的衣裙,便是这位刘梓逸的一身蓝色绸缎长衫最为显眼。其他人的衣着,不是白的,就是灰的,或是黑的。即使夜无虞穿着淡黄色衣裙,但也只是浅淡柔和的黄色,站在人群中,至多就是有点颜色,并不算很显眼。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第一天在险境入口结界外集合时,刘梓逸看到风紫烟时,便很快来到她和风启刀面前,自我介绍起来。然后风紫烟和风启刀知道了,这位看起来不像散修道友,倒很像富家子弟的刘梓逸,果真是来自东城的商贾之家。据说是因为幼年机缘,被在东城外一座山中隐修的老道人收为徒弟,从此便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人生。
之后,这位刘公子就一直走在风紫烟旁边,不断找话同她说。期间,有一天途中休息时,还给她看了,为了这次来险境,特意提前花重金购买的各种疗伤和补充灵力的丹药。当风紫烟看到此人从怀中掏出各种小盒子,盒子里又装着各种五颜六色的丹药时,终是忍不住笑道:“我说,刘道友,你这么喜欢丹药,你这身上乘修为不会是吃了很多丹药才勉强修到的吧?”此话一出,刘梓逸连忙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看看附近的其他人,见无人关注他,才带着几分惭愧的神色轻声对风紫烟说道:“紫烟姑娘,我不瞒你,确实如紫烟姑娘所猜的那样。但,此事你知就好,切不可同其他道友提及。就算在下拜托姑娘了。”说完,从众多小盒子中拿出一小个白玉盒子,递给风紫烟,道:“为表达对紫烟姑娘为在下保密的感谢之情,这颗绿丹还请姑娘收下。”
风紫烟看了一眼递到她面前的白玉小盒子,见到上面的白鸮标记,知是夜家寨炼制的丹药,又听说是绿丹,便知道应是夜家寨所炼制的丹药中极为珍贵的碧玺丹。此丹药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其中几味药材,得来十分不易,要么是来自南方海域的极深之处,要么是来自险峻难至的高山峻岭,要么就是来自白鸮岭深处数量极为稀少的奇珍异草。而且此种丹药,只有上乘修为的炼丹大师才能炼制,每炼一次,需要半年时间,而且,一炉丹药只得四丸,每年出炉不超过三炉也就是十二丸。若是遇到特殊情况,某种材料无法寻到或是数量极少,那么只出一炉或是两炉的情况也时常存在,所以价格不菲,且从不对外公开售卖,基本都是修行界各门派向夜家寨提前预订。偶尔也会有散修求购此丹,便会向销售夜家寨丹药的特定几家大药铺进行预订。但由于价格过高,很少会有散修来定购此丹。
风紫烟看了一眼白玉盒子,便将刘梓逸的手推开了。此丹药很是贵重,受重伤时乃是能够保命的丹药,她是不会接受的。而至于保密的事,风紫烟倒是也没想到,她原本只是想调侃刘梓逸,不想,却被她说中了。更没想到,对方还大大方方承认了。对此,别说保密了,她其实连评判对方的资格都没有。不为别的,只因她的上乘修为其实也是这么来的。
自从因白面书生导致身体受损、修为退至初乘后,虽然风紫烟并未停止修炼,但后面渐渐发现,自己的修为到了中乘高阶,也就是修为未损失之前的程度,便再也无法前进了。无论怎样修炼,身体内部仿佛都有一个空洞,会让好不容易聚起的灵力又不断地流失掉。即便是中乘高阶的修为,看起来也十分不稳定,随时有修为退转的可能。这时,已经对风紫烟消了气的风海堂,见自己唯一的女儿,不但婚配不顺利,就连修为也极不稳定,心情不畅时,又常常借酒浇愁,终是看不下去了。因平素与夜家寨交好,便私底下找了夜家寨寨主夜源子,拜托他请寨中炼丹大师为风紫烟特别炼制了一批助力修为提升的丹药。风紫烟本来是不想吃丹药的,从内心深处而言,她看不起这种要靠吃丹药提升修为的投机行为。但后面,风启刀从雪域返回后,同她谈了那次话,突然让她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未来都有些心灰意冷之感。独自喝酒三天后,她找到风海堂,告诉他,自己愿意吃丹药。之后,风紫烟便留在了风家宅邸的闭关室内,吃着丹药,静心修炼。在火棕门传来消息,告知非门派弟子可以报名参加此次险境探查时,风紫烟刚刚出关一个月,并且修为已经顺利提升至上乘初阶。
服用丹药提升修为,最高只能提升至上乘初阶,且并非没有副作用。服丹提升修为后,若在三年内无所作为,提升的修为境界得不到稳固,所提升的修为将在一个月内迅速退转,且至少连退两阶,与此同时,身体也会因修为急遽退转受到损伤。
在收到火棕门的消息后,风海堂便第一时间把风紫烟找来了。这次如果能进入险境,是对自身修为一次绝佳的运用和巩固机会,所以,风海堂希望风紫烟报名去。但作为自己唯一的女儿,修为又是靠服丹提升上来的,风海堂并不放心风紫烟一人前往,但料想风启刀应该也会去,同风紫烟说了此事后,便将两人唤去了议事堂。
所以,当风紫烟知道刘梓逸也是服了丹药提升的修为后,不但不可能嘲笑他,自己也很快沉默不语。至于告密?呵呵,他想太多了。即便不是服丹提升的修为,她风紫烟也不是会做这种揭人之短的人。不过,她当然也听出来了,刘梓逸那样说,其实也并不真的觉得她会告诉其他人,他其实是想借机送颗丹药给她罢了。说来,以刘梓逸的厚脸皮性格,大概即便其他人知道了,也根本不会太当一回事。
风紫烟其实对刘梓逸印象不好,觉得此人不过是个浮夸之人。无奈此人已经自动将风紫烟同自己归为了一类,便跟住不放。对此,风紫烟也没有办法。无论怎么说,大家毕竟是一个队的道友,总不能一呵二斥三动手吧?所以,也就由着他了。好在,随着渐渐深入险境,大家的神经随时都在绷紧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所以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闲聊。不过,头一天晚上,跟着闫敬尘去寻了风启刀,后面又返回后,风紫烟很快就寻了个洞穴准备闭关调息,结果,她刚进入洞中,准备设结界,刘梓逸又跟了进来。
“紫烟姑娘,这个洞穴实在不错,让我也待在这里吧。”刘梓逸说完,对着风紫烟露出一个明朗的笑。
风紫烟刚想发作,待看到那个笑后,顿时只感到好笑了。这是把平时对付那些年轻姑娘的伎俩都使出来了?还当自己一笑便会令众生颠倒,任何人都无法抵抗?呵呵,真是好笑了。不过,曾经的某个人,不也是这样对她露出一个笑,又兼之一束阳光刚好照过来,然后她就心跳加速了吗?!呵呵,好笑的应该是自己吧。这么一想,风紫烟顿时不想笑了。也没了心情生气。总之,什么心情都没了。更不想说话,只想快些坐下来静心调息。于是,只瞪了刘梓逸一眼,便不再理人,兀自坐下,闭上了眼。
刘梓逸先看到风紫烟情绪突变,心里刚生出疑问,不想,风紫烟瞪了他一眼后就坐下了,再不理他,便自己笑笑,转身设了结界,在风紫烟对面坐下。悬在空中的一枚荧石,发着淡淡白光,映照着狭窄洞穴中的两人。刘梓逸第一次发现,平时看起来高傲开朗的风紫烟,此时的眉间,却带着一丝淡淡的仿佛怎么都抹不去的哀伤。刘梓逸静静看了一会儿,才最终闭上了眼。
且说,古山白和闫敬尘很快就来到众人面前。
见各自领队归来,大家又自然而然地分别朝两人靠过去。
风启刀想到即将要离开夜无虞,不能把她继续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心中很是郁闷,担忧丝毫没有减少,但又无可奈何。
古山白走到自己这队的六人中,先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夜无虞,见她状态已经恢复,放下心来,然后开口说道:“各位,刚才我同闫兄做了一番交流,知道闫兄他们昨天发现了一条被黑气污染的溪流,这条溪流进入密林不久后,便流入了地下。如果能够寻到这条溪流的源头,说不定就能寻到黑气的源头。经过商量,我们决定,接下来的行程,我们两队一起走,同共搜寻溪流的源头。”然后转身指着远处一片茂密山林,“那便是闫兄他们昨天经过的密林,待会儿,我们会重新进入林中,寻找消失的溪流。那片密林中,黑毛毒蛛很多,大家务必多加小心。”
闫敬尘也同大家宣布了接下来两队一起走的决定。听到此决定,风启刀意外之余,只觉心口的郁闷消散不见。
其实,不止风启刀,几乎所有人听到这个决定,都有些兴奋。人多不但热闹,而且,也会更加安全吧。
趁大家小声交流之际,夜无虞往风启刀那边看过去。风启刀也正朝她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又很快都偏过头去。两人都没有忘记,此时,他们仍在险境中,有任务在身,纵使心中千言万语,也只能等一切结束后再说。
古山白这边说完,朝闫敬尘那边微微点了下头。
很快,所有人驭剑而起,闫敬尘带着六人在前,古山白带着六人在后,大家往偏北方向那片幽密山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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