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老师不在办公室,里面很安静,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
史松盛心中咯噔一声,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丰平章竟还想着来问他。他家里的情况,真的不想让丰平章知道。
目光移到别处,双臂垂在身侧,五指渐渐收拢,史松盛嘴唇翕动,却未说一言。
丰平章叶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看着对方,神色平静。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良久,史松盛五指收紧,似是下定决心,他又重新看向丰平章,声音有些低沉:“我一直住在外婆家。”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许多,“我爸妈离婚了。”
短短两句话,背后藏着的是他数不清的痛苦。
那天他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去外婆家,却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小绿本——离婚证。
现在藏都懒得藏了,直接随手仍茶几上。
一颗本就残破的心在那一瞬间四分五裂,他如行尸走肉般快速收拾好东西离开,没有家了,他没有家了......
丰平章能明显感受到史松盛在说后半句话时消极沉闷的情绪。他心口一阵酸涩,缓缓站起来,想要把眼前的人拥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告诉他不要伤心,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然而到最后,他轻轻叹息一声,只把手放在对方肩膀,轻拍安慰着:“放心,还有我呢......”
丰平章不大会安慰人,说完这句话就不知该如何说了......
一直到晚自习放学,史松盛情绪都很低落,对叶秋杰和孙伟伟爱答不理。
回到宿舍,他拿了物品去外头洗漱,回来刚把东西放下,就听孙伟伟毫无征兆地大嚎一声:“我靠!学校论坛炸了!”
“发生什么事了?”叶秋杰很捧场地询问。
“咱学校有个高一的女生割腕自杀了,今天没来学校。不对,现在开学了应该是高二,上学期是高一。”
“什么情况?为什么自杀?”叶秋杰被激发出好奇心。
孙伟伟皱着眉一脸严肃继续浏览论坛:“不清楚,好像是家庭原因。哦,有人说是高一25班的。”
听到高一25班,史松盛微微蹙眉,不咸不淡问:“叫什么名字?”
孙伟伟眼皮都没抬一下,接着看论坛:“我看看啊。”一边说一边滑动屏幕,很快,他就看到了,“杨涣泽,那个女生叫杨涣泽!”
史松盛抓着床栏杆,一脚踩在床梯上,正要爬到上铺去,闻言动作一滞。
杨涣泽曾经给他说:“等杨修德跟我妈离婚后,我们就离开这里,去找小姨,在那里定居,再也不回来。”
这样一个对未来满是憧憬的女生,怎么会割腕自杀?
叶秋杰发现了史松盛不对劲:“怎么了盛哥,你认识她?”
一口气爬到上铺,史松盛不答反问:“她怎么样了,救回来了还是......”
话没说完,其他人也听懂了未尽之意。
“救回来了,在医院躺着呢。”孙伟伟回应。
史松盛拿出手机,从好友列表中找到杨涣泽,点开对话框,迟疑着输入消息:
你还好吗?
太过刻意,感觉哪里怪怪的。
删掉重新输入:
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好歹以前“搭档”过,这么问也算正常。
点击发送。
两分钟后,杨涣泽消息发了过来:
当初你退出是明智的选择,但我不后悔——即使被传成“割腕自杀”,可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具体的我不能跟你说,你也不要问,好自为之吧,下一个,或许就到你了——也许是丰平章。
“什么意思?”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事关丰平章,他不能不小心。
这条信息却没能发出去,杨涣泽发完信息后就把史松盛拉黑删除了。
这件事引起不小轰动,全班同学都在讨论杨涣泽的事情,有人还想去论坛吃瓜,却惊讶地发现相关帖子在一夜之间全部蒸发,搜都搜不到......
时间可以抚平很多东西,在这之后,关于杨涣泽的讨论热度逐渐降下来,没有人在苍临二中见过杨涣泽,甚至还有人专门去现在的高二年级打听,也没得到有用的消息。
有人说杨涣泽转学了,有人说杨涣泽又自杀了,这次却没上次那么幸运......
海浪会冲掉沙滩上的足迹。
杨涣泽,也像论坛里那些帖子一样,被时间的海浪抹掉,彻底消失在大众视野......
生活还要继续,学习还要继续,高考才是他们的目标,毕竟,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
“同学们,明天拍毕业照。大家可以选择穿自己的衣服,不必再穿校服。女生也可以适当化妆,但不能浓妆艳抹。也允许你们光明正大拿手机和同学一起拍照留念......好了,没什么事就下课吧。”丰平章说完通知就收拾试卷离开了教室。
待人一走,安静的教室立马喧闹起来,三三两两讨论着明天拍毕业照该穿什么衣服。
“盛哥,你明天穿什么衣服?”孙伟伟回过头来询问。
史松盛收回看向前门口的目光,敛好自己失落的情绪,凉凉道:“校服。”
高二时候,丰平章每次下课,最后都会看一眼史松盛,但高三开学没多久,他最后下课就不再看史松盛。
因为这件小事,他心里一直堵得慌,可他又不能直接去问,有时候实在气不过,就怒刷英语高考真题......
孙伟伟还曾调侃过他“你真是对英语爱得深沉”......
“这么重要的场合你竟然用一身校服就打发了?”孙伟伟难以置信。
“就是因为重要,所以才穿校服。”史松盛从桌洞掏出一本英语五三,打算拿它出气。
“愿闻其详。”叶秋杰转过身来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史松盛已经打开五三,找到上次看的那页,目光落在书上,左手转着一支笔,动作十分娴熟,说话也漫不经心:“校服和私服,哪一个能代表高中?”
“那肯定是校服啊!”孙伟伟脱口而出,愣了一下,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毕业照是为了纪念,”叶秋杰也明白过来,“校服和毕业照的意义一样。”
史松盛扫了两人一眼,笑得意味不明,戏谑道:“孺子可教也。”
孙伟伟,叶秋杰:......
高中和校服,就像一个连体婴,二者紧密相连。
校服是高中三年的具象化,承载着少年的青春,好的、坏的,平凡的、难忘的,或是刻骨铭心,或是撕心裂肺......全在里面。
第二天拍毕业照,全班同学都穿着自己的衣服——除了史松盛。
他穿着一身蓝色校服,拉链仔仔细细地拉好,领口整齐,衣服干净没有一丝褶皱,若是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儿。
蓝色宽松运动裤配一双干净的小白鞋,再加上那张又变回白皙的俊朗脸庞,嘴角微扬,眼眸明亮,神采飞扬,整个人少年感十足。
“虽然你穿的是校服,但为什么我感觉正式得像是要去联合国开大会?”孙伟伟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心中很是疑惑,怎么以前没有这种感觉呢?
“盛哥不愧是盛哥。普通的校服都能穿出高定的感觉,今天盛哥气场两米八,全场你最佳!”叶秋杰也忍不住打趣,“知道的你是来拍毕业照,不知道的还当你是拍结婚照呢!”
史松盛面色一僵,目中慌张一闪而过,额角忽地抽搐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绊倒,惹来孙叶二人哈哈大笑。
毕业照在行政楼前面拍摄,丰平章配合摄影师给同学安排好站位。
史松盛个子高,被他安排站到最后一排的边上。
安排完学生站好,一群领导和任课教师依次在前排落座,几个校领导坐在中间,丰平章则坐到了最右边。
他和史松盛隔了两排同学,这里是他们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
史松盛只要略微垂眸,就能看见丰平章发顶,以及小半截露在外面的脖颈。
丰平章在指挥同学们站位的时候,史松盛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
今天,他穿的是一件白衬衫,恍惚间,史松盛好像又回到高二开学那天,也如今日这般,丰平章穿着白衬衫站在讲台上......
一晃都两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来,看镜头,我说一二三,大家喊茄子啊!”摄影师已经准备就绪,史松盛回过神来,弯起嘴角,看向镜头。
“一、二、三!”
“茄子!”
少年笑得灿烂,美好的一幕被相机定格下来。
接下来便是自由拍照时间。
同学们欢笑着分散开来,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笑着,说着,显然是对自由拍照很有兴趣。
关系好的同学一起合照留念,也有的同学举着手机拍校园风景,多年以后,也许学校还在,却不一定风景如旧......
看着一群朝气蓬勃的学生,丰平章忽然就产生一种老父亲式的欣慰。
雏鸟长大了,就要离巢了。
心中正感慨,一道声音传入耳中:“丰老师,我可以单独和你拍一张照吗?”
丰平章心脏一滞,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史松盛就在他不远不近处立着,一身校服工工整整地穿着,面露笑意,两颗小虎牙尤为明显,一双眼眸亮晶晶的,满脸写着期待。
有那么一瞬间,丰平章感觉阳光黯淡了下来。
“可以吗,丰老师?”像是个倔强的小孩,问第一遍没得到回应,史松盛往前迈了一步,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不依不饶又问了一遍。
一股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充斥着鼻腔,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味道,可丰平章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香味,哪怕是世界最著名的香水都没这个好闻。
似乎香味中还带着酒香,闻的多了,丰平章产生些许醉意,大脑反应变慢,心脏却剧烈跳动起来。
他有多长时间没近距离靠近史松盛了呢?
九个月了。
已经九个月了。
高三开学后不久,杨修德再次找他,到现在,他已经跟史松盛疏远了九个月......
可是,他也不想这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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