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进入大厂后第一次月末职业培训，有别于以每条流水线为单位行动，职业培训将同期入厂的所有新人汇聚起来，统一完成时长一个下午的培训课程。职业培训有助于提升工作技能，我格外重视，早早地来到了对应的会场，挑选了前排正中的位置坐下。
会场空荡荡的，显得有几分清冷，万幸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洒了进来，这才多了一些暖意。瞧见书本在日光下泛着光亮，我不自觉地想到了那晚遇见莱娜时的情形——日暮时分，她的火红头发比日光更加闪耀。然而，这一周我并没有再次遇见她，或许我们的晚餐时间错开了，我这样安慰自己。可是……“我为什么想见到莱娜？”我有些彷徨，这个问题显然远比“我为什么努力工作”来得更为复杂。
距离培训开始，还有十来分钟，其他接线员也三三两两地入座了。原本安静的会场变得热闹起来，我虽仍然孤零零地在首排“独占鳌头”，却也能感受到整个教室“人气十足”。
忽然，后排的聊天声传入我的耳中。
“听说今年同期入厂的接线员里有个怪人，”那女声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道，“每次新人入职后都会有迎新活动，但绝非每个新人都能拿到入场券，你知道的吧？”
我第一时间联想到莱娜邀请我的迎新活动，只是没有料到，这样的活动竟然可能还设有“门槛”。
“我记得那迎新活动一直采用引荐制度吧？只有认识那些家人或相熟的前辈曾经参加过这项迎新活动的接线员，才能理所当然地受到迎新邀请。”另一个人询问道，虽是疑问句，但我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笃信不疑。
“是的，”最初的女声继续娓娓道来，“可是莱娜前辈从不这样认为，她一直努力寻找优秀的新人接线员参与到这项活动中来。只是谁料到，这次竟然有个接线员不识抬举地‘拒绝’了她的邀请。”
我偷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哑然失笑：看来，我就是她们口中那个在一周前不识抬举的接线员。
后排的两人仍窃窃私语着，却不知我作为传言中的“主角”已经将她们的话语一字不漏地听下。这是个误会，我心想，一来我并不知道迎新活动复杂的门第规矩，二来我也绝非是为了博出位而选择拒绝莱娜。但我突然在此刻意识到——再一次见到莱娜很重要，因为我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
因此，当我瞥见会场门前一闪而过的莱娜时，我毫不犹豫地扔下书本冲了出去，顾不得培训正要开始。
“莱娜。”
我的叫唤使莱娜停下脚步，她缓缓回过身，对我流露出温和的笑容。然而她身旁的女伴却不太友好，见到是我，两个女孩挤眉弄眼地欲言又止。莱娜与身旁的友人耳语了一番，两个女孩听话地离开了，留下莱娜与我二人。
“去旁边闲置的会场聊聊？”莱娜提议道，走道中人来人往，过路人都以一种好奇的神情打量着站在中间一动不动的我们。
“砰。”重重地甩上门，莱娜缓缓走到会场最前方的讲台处，她如讲师一般地来回踱着步，原本和善的神情变得冷峻，竟让我有些认不得。
“奈迩，”莱娜叫唤着我的名字，微笑道，“我没料到你还会找我，毕竟，那天你拒绝了我的邀约。”她的笑容似与那日食堂的甜美大相径庭，反而让我感到几分冷意。
“是的，我很抱歉，”我解释道，“我不知道那场迎新活动意义重大。”我本想解释误会，却被莱娜轻蔑的笑声打断了。
“确实，那场迎新活动意义重大。”莱娜笑意更浓，甚至缓缓拍了拍手。或许是觉得房间有些昏暗，她按动开关，将会场窗户的百叶窗全数打开，阳光倾泻进来，房间变得通透明亮。
“一直以来，想要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都如此麻烦。即使是善良、真诚的莱娜，为了建立自己的威望，同样煞费苦心。”她直勾勾地盯着我，阳光照耀在莱娜的发丝上，她正闪闪发光。然而，我并不知道原来如此闪耀的她，还有这样庸人自扰的烦恼。
“比如其中重要的一环，就是寻觅优秀的新人，让她们死心塌地地簇拥在我的周围，时刻彰显我的人格魅力。”听到这里，我一个激灵，一个可怕的答案在我脑海中呼之欲出，竟叫我坐立不安起来。
“其实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个优秀的新人，可以衬托我的魅力。”莱娜冷言冷语说出真相，让我措手不及。
“但谁能料到，你是个天才！奈迩，你竟然拒绝了我。”她本有着天使的脸庞，可此刻精致的面容有些狰狞和扭曲。
“是呀，始终善良真诚的莱娜，就这样被一个冒冒失失的新人给拒绝了！”她的嘴角上扬，而我依旧有些困惑此中的逻辑。
“真棒！于是我完美受害者的形象就这样完成了，而这该死的拒绝，竟比十个、上百个优秀的接线员聚集在我周围更加出彩！”终于，我恍然大悟，这或许就是莱娜口中“意义重大”的真实含义。
“虽然不想承认，但你这一招确实妙极了。天啊，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愿意和你面对面，坦诚相待吧。”她夸张的表情此刻看起来令人难受，可我反而变得释然，此前的愧疚感已全无踪迹。
“所以，你现在回来找我，又是做什么呢？”她如变脸似地再度回归原本和善的笑容，倒叫我怀疑片刻前的自白，都只是我梦中的臆想。
“抱歉，”我犹疑着，以一种故作轻松的语调说，“假如我现在告诉你，我一不小心全程录音了，你会作何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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