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张雅菁面前的小女孩大概一米五四左右，看上去年龄不大，像是个高中生，手上拎着保温桶，看上去怯生生的，像是对附近嘈杂的环境有些不安。
张雅菁放缓语气，“是来送饭的病人家属吗？我正好要去商医生那边，你跟着我一起去吧。”
倒也不是病人家属。
但钟映年也没解释什么，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跟着张雅菁一起走。
商时序面前的病人刚走，他正对着电脑里患者刚刚出炉的检查报告给方博讲病例，方博在一旁拿着小本子，手里的笔差点没画出残影。
“商医生。”张雅菁敲敲门走进来，将手里拎着的袋子抬高，“我给你送饭来了。”
跟在身后，拎着保温桶的钟映年一愣。
原来她也是来送饭的。
怎么？
商医生因为工作量大，已经饿到这个地步，一份饭不够，还要两份？
钟映年上下打量张雅菁。
看上去应该三十岁左右，身高有一米七三，长得很漂亮，皮肤和身材都很好。或许是因为在医院工作的原因，还有一股子很特别的气质，干练，温柔，但身上又像是有圣光普照，可以度化世人。
再看看自己。
一米五四，著名平板，要身高没身高，要身材没身材，要颜值……好吧，她对自己的脸，秦愫女士的优良基因还是很自信的。
只是气质不一样。
平常时间就会有很多人认错她的实际年龄，总认为她是高中生，甚至初中生。甚至昨天和商时序领结婚证的时候，工作人员都眼神怀疑地对着她的身份证和本人来来回回看了许久。
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出门走亲访友的时候，亲戚总说她看着文静，胆小，认生。就连长大了之后都一样，林尽染就曾经说过很多次被她的脸骗了，以为她是安静、内敛那一挂的，但其实人不可貌相，她骨子里从上到下都写满了“野”字。
单独看，她也是公认的精致、漂亮，像洋娃娃一样。可当她和这名护士站在一起的时候，衬托之下就像一名成功的职场精英女性和怯生生的小学生。气势上天生输一筹。
商时序抬头，看见两人之后眼神直接越过张雅菁，落在钟映年身上。
“你来了，辛苦了。”
他走上前，想接过钟映年手中的保温桶，被钟映年躲过。
她把保温桶藏在自己身后，“是你的同事吗？她给你送饭呢。”
商时序笑笑，向钟映年解释，“同一个科室的同事，偶尔有医生坐诊没时间吃饭的时候，她都会帮忙带饭。我给她发了微信，说今天你会来。但发得有点晚，可能那会儿已经打包好了，她在路上没看到吧。”
钟映年狐疑，目光在张雅菁和商时序身上来回逡巡，“是吗？”
昨天相亲的时候，她可是听介绍人说了，商时序在医院里可受欢迎了，不说身边的医生和护士，还有小女生为了见他故意挂他的号呢。
方博坐在一旁乖乖看着，嗅出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这个陌生的小朋友好像和商老师关系不一般，不是普通来送饭的啊。
他眼珠子转转，立马起身上前。
“哎呀，张护士长，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怎么知道我中午吃饭太匆忙，根本没吃饱呢！既然商老师已经有人送饭了，那你这份饭就施舍给我，好不好？求求了！”
张雅菁松了口气，把袋子递给方博，“好好好，就你胃口大，给你给你。”
她装模作样拿出手机，打开早就看过一遍的微信，装作惊讶的样子，“在路上走着，没看到你给我发了消息。原来这位是你太太啊。”
她将手机揣回口袋，嘴角微微向下，神情有些失落，“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啊，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都完全没人知道。”
“你连婚戒都没带。”张雅菁眼神闪烁，“婚礼也没见你办啊。”
钟映年接受了这个解释，把手中的保温桶递过去。
危机解除，商时序松了口气，“昨天刚领的结婚证。这段时间不是忙吗，婚戒还没来得及买，至于婚礼……”
商时序这才想起来，昨天下午领证的时候他倒是给妈妈发了一条信息，但现在还没得到回复。
“等我妈回徽州之后再办，可以吗？”商时序的语气中带了点小心翼翼，“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今天下班之后，他就再给他妈妈打个电话。
相亲的介绍人说过商时序的家庭情况。他是单亲家庭，从小跟着母亲长大，母亲带着他独自一人在徽州打拼，身边也没有亲朋好友，母子相依为命。
据说这段时间他妈妈刚好去外地出差了，没在徽州。
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商时序带大，婚礼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能不等他的母亲？
钟映年点头，“不着急。”
“哎呀，真是抱歉！”门外有人急匆匆走进来，身上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穿好。
“抱歉抱歉，上午两台手术，做完之后实在熬不住阖了个眼，没想到竟然一下子睡过去了，现在才来换你的班，真是不好意思！”
过了饭点，来看病的人也多了起来。患者家属拎着一袋子的化验单和CT片子，从门外凑个头进来，“哎哟，这么多人啊？还看病吗？”
“看看看。”那人风风火火把白大褂的扣子扣好，在电脑前坐下，“来来来，方博你先给我说说早上的病例，一会儿等你商老师吃完饭了再带你去住院部巡房。”
“啊，好！”方博立马拎着已经凉透的盒饭坐下，还不忘对张雅菁说：“护士长你放心，不会浪费的，一会儿晚饭的时候我带回家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吃。”
那人刷啦啦翻看方博的笔记本，头都没抬，嘴里却叭叭叭没个停，“你还没吃饭呐？你们商老师怎么回……”
“吃了吃了！”方博立马回应，替商时序洗刷冤屈，“老师一早就让我去吃饭了的！”
那人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嘴太快，钟映年没听清。倒是那个叫方博的乖乖坐在他身边，句句有回应，还时不时拿本子记点什么。
病患和家属逐渐在门外聚集，排起长队。安静了没一会儿的门诊房又喧闹起来。
“走吧。”商时序提着保温桶，主动牵起钟映年的手，“去我办公室吧。”
-
急诊门诊有多热闹，办公室就有多冷清。大概是都去忙了，附近没有一个人。
商时序找了把椅子让钟映年坐下，自己把保温桶打开。
饭、红烧肉、蚝油生菜，蒜蓉大虾，还有一碗加了葱花和香菜的牛肉汤。
商时序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面上没显出什么表情。
“快尝尝，我妈手艺一绝！”钟映年热心给商时序介绍，“今天要给你带饭，她做的都是拿手菜，我也就刚回徽州的前三天享受到了，后面就成了妈见嫌，天天吃做饭糊弄学。”
商时序拿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到钟映年嘴边，“替我尝尝好喝吗？”
“我中午吃过了啊。”钟映年含住勺子，咽下嘴里的汤，“好喝的，我喝了两大碗呢。”
商时序把勺子和汤碗往钟映年面前推，“那你帮个忙，再喝一碗。中午忙过了头，反倒不饿了，现在吃不下什么东西。”
“是吗？”钟映年开开心心接过勺子，“那太好了，吃饭的时候妈还说要给你带，不让我喝那么多呢。等你下午下班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补偿你中午没吃到的份。”
商时序勾了勾唇角，将一荤一素和饭一扫而空，开始剥虾。
可能是常年在医院工作的缘故，商时序吃饭很快，虾都剥了好几只，钟映年才刚刚喝下最后一口汤。
商时序把剥好的虾朝钟映年的方向推了推，“还吃得下吗？再帮个忙。”
钟映年品出些不对劲了，“你是吃不惯我妈妈做的口味吗？”
“没有，秦阿姨做饭很好吃。”商时序把所有虾剥完，一个一个码得整整齐齐，就连虾壳都是一只一只完整码起来的。
“只是我不太吃葱蒜香菜这种嘴里会有味道的东西。”
商时序用消毒洗手液细细洗了好几分钟的手，用纸巾把手擦干，“小时候我母亲不爱吃这些，所以本身就没怎么接触过。长大之后又在医院工作，要面对很多人，嘴里有味道不太好。要是戴口罩，还会……”
商时序没继续往下说，但钟映年已经懂了。
中午她回家的时候，妈妈还问过她商时序有没有什么忌口。
虽说她和商时序已经结婚了，但也就才相处一个晚上而已，还是盖被子纯睡觉，上哪儿知道他的忌口？
结果秦愫女士又在那里切牛肉边长篇大论，什么——作为妻子怎么能连老公的忌口都不知道？你这样是不合格的，照顾不好丈夫，以后生了小孩又要怎么办？要怎么照顾小孩？
……
听得钟映年头大，直接打断她妈，说商时序什么都吃，没有忌口，好早点结束这场秦三藏念经。
钟映年本以为有忌口是小概率事件，怎么就能好巧不巧被她碰上。没曾想，还真就有这么巧。
带了四个菜，结果被她吃了两个。钟映年心里升起一丝丝愧疚，“不好意思，我以后就知道了，会记住的……”
商时序将钟映年吃完后的保温桶也里里外外洗干净，擦干水，组装回原来的样子，放到钟映年手边。
“你没错，不用道歉。”他说：“我们现在确实还算不上是熟悉，身上都有很多彼此不了解的事情和生活习惯。”
商时序坐到钟映年身边，伸手轻轻将她的手完全覆盖，语气温柔，“但是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相互了解。不是吗？”
商时序的颜值是真的顶，就连声音也很好听。
钟映年觉得自己被商时序蛊惑了。
他声音是塞壬之歌，他的眼睛是诱人深入的危险海域，在不断吸引她靠近，再靠近。
直到被手机铃声打断。
钟映年猛然回过神。
不知不觉间，她和商时序已经呼吸缠绕，唇与唇之间竟然只剩下几毫米的距离。
钟映年的脸红得发烫，连连后退，清了清有些发哑的嗓子，“你先接电话。”
商时序有些遗憾地接通电话，方博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老师，你吃完饭了吗？现在有时间吗？该巡房了。”
商时序没有回答。
静得令人害怕。
方博的声音都快哭了，“老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和师娘了？”
商时序把平光眼镜摘下来，捏捏鼻梁，叹了口气，“你去住院二部三楼等我吧，我十分钟后到。”
听声音，商老师没有要发火的迹象。
“好好好！”方博松了口气，的声音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老师，不着急！您慢慢来！”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生怕晚挂一秒钟，他老师都要顺着手机信号飞过来找他算账。
钟映年提着保温桶起身，“我先回去了，不然太打扰你的工作了。而且过于入侵你的工作领域也会让你同事对你产生坏印象的，这样不太好。”
商时序也跟着站起身，“医院太大了，楼又多。我送你。”
没等钟映年拒绝，商时序就已经脱下白大褂，拿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穿好。
“还有，进入婚姻后，如何平衡工作和生活是我的责任。但这里今后也是你的领地，你可以随时宣誓主权，不用经过我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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