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永宁殿时,夜已三更。
姜拂雪倚在床榻上,指尖抚过山河图上的并蒂血印——两滴圆润的血,如今微陷成黯色,像是两粒干缩后的朱砂痣。
雪光透过窗纱,映照得殿内仿佛覆盖了一层白霜。
阿桃伏屏风外的桌上打盹,呼吸轻如羽毛。姜拂雪披衣起身,赤足踏过紫茸毯,凉意沿脚心爬上来。桌案上灯火轻颤,灯花“啪”地一声爆开,照出窗外一抹瘦长影子。
谢无咎声音很低:“殿下,该走了。”
东宫与凤仪殿之间,有一条废弃的暗河。那是前朝为避火患而特意开凿地,这百年来,没有一点河水,只有青苔与蝙蝠粪便。
姜拂雪与谢无咎并肩行走在幽暗的河沟中,火折子“嗤”地跳起蓝色地火焰,照着谢无咎的脸——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扬,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凌厉。
她左手提着一个油纸包,油渍渗了出来,闻起来很香:“椒盐鹿脯,暗河太长,怕殿下会饿,臣便准备了一些吃食。”右手提着一个更小的鎏金铜盒,盒子上雕刻着牡丹,而锁孔处,则插着一根极细地银针。
姜拂雪略带疑惑:“这鎏金盒中装的是什么? ”
“东宫小世子的血。”她解释,语气中带着笑意,却给人一种极冷地感觉。
暗河尽头是一扇生了锈的铁门。
谢无咎拿出银针拨锁,锁簧轻响,如旧琴余韵。门一打开,风雪便争先灌入,夹带着梅香与酒气。
今夜东宫设下了梅花宴,太子姜珏喜欢酒,更喜欢美人。两人躲在檐角的阴影里,窥视着殿内——
太子穿着一件绛纱袍坐在主位上,左右都抱着舞姫,腰肢纤软,金铃脆响。案列鼎十二,中央摆着一盏鎏金仙鹤衔琥珀酒杯,酒色如血。
谢无咎在姜拂雪耳边答:“酒里有‘红梅引’,半刻发作。”
姜拂雪转头,呼吸拂过她耳廓:“这药从哪来?”
“西厂地牢,死囚的骨血。”谢无咎语气声中含着笑,却杀意森然。
太子挑逗着怀里的舞姬。姜拂雪藏在阴影里,指尖摩挲着腰间的匕首——鞘嵌着南珠,那是谢无咎去年生辰所赠,触之生温。
美酒入喉,太子面色骤变,绯红转青紫,就像被掐断茎地芍药花。他捂住口,指缝渗出黑血,酒杯落地碎声清脆。
舞姬尖叫出声,乐师四散而逃。谢无咎走到桌案前,绣春刀出鞘,寒光一闪,一名内侍头颅滚落。
姜拂雪走出阴影,太子挣扎着伸出手:“皇姐……救我……”
姜拂雪蹲下身子,用帕子擦拭他唇边和手中的黑血,声音温柔如雪落无声:“皇弟,你身边的人手脚不干净,本宫替你处理。”
手伸向他腰间,取出一枚小小虎符——铜质蟠螭,那是东宫用来调遣兵信的。太子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姜拂雪站起身,虎符在掌心沉甸甸地。
谢无咎用刀尖挑起太子下颌,手指探上鼻,确认他气绝身亡后,收刀入鞘。
她转回身子,以袖中抽出一方雪色帕子,轻按着姜拂雪虎口——不知何时,我掌心被虎符边缘割破,血珠凝成紫痂。
“殿下总是这样不小心。”她叹息,帕子染了血,她折四方形收进怀中。
不知为得,姜拂雪地心跳得很快,仿佛帕子里包的不是血,而是一团随时会炸开的火花。
东宫之乱未平,西厂已经燃走战火。
二人循原路返回,还没有走出暗河,便听间了爆裂声,如百战鼓。
谢无咎勾起唇角:“魏观海该上路了。”
魏观海——西厂老督主,是前世凌迟姜拂雪三千六百刀的刽子手。
而此刻,他被锁在“人瓮”——铜瓮中间是空的,内壁有着倒钩,人进入后,微微一动便会钩肉,不动则血流不止。
谢无咎银针开锁,把瓮盖掀开,一股腥味扑面而来。只见,魏观海蜷在瓮底,血肉模糊,不断喘息着。
她俯下身,用刀背敲击瓮沿:“督主,滋味如何?”
魏观海抬头,目光怨毒无声。谢无咎把刀尖刺入他喉中。血溅三尺,几滴落在她的睫毛上,就像冬日雪里地红梅。
大火映红半边天,西厂卷宗在火中翻飞,似一只只飞舞地黑蝶。
谢无咎从烈焰中拖出一只乌木箱,箱里整齐存放着西厂暗线名册——每页都有京城权贵阴私,每行都是未来的筹码。
谢无咎把名册递给姜拂雪,姜拂雪不接:“我要的不是这个。”指尖点她心口:“要你。”
谢无咎微愣,旋即大笑,声音在火场中回荡。
“殿下,”她低声,“臣说过,臣早就是你的了。”
火舌烧上了她衣摆,她不躲,反手脱掉外袍——外袍落地,雪白衣领中银线织成的并蒂莲,显得格外惹眼。
子时三刻,永宁殿暗室内。灯火尽灭,火盆中只剩一点微光。
谢无咎展开山河图,拿起笔,在东宫、西厂处画“×”。墨迹还未干,散发着淡淡墨香。
姜拂雪取笔,墨珠滚落在御玺房画“○”。
“三处,”她轻声,“最后一处,你我同去。”
谢无咎握紧姜拂雪的手,“殿下,”她声音极低,“若赢,天下归你,你归我。”
姜佛雪反问:“若输?”
她笑了,眼底火光藏星:“那便一起下地狱,再做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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