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已近二更。楼船布满火盆,衣着光鲜的看客们四处走动,拜会着名儒权贵。
中央戏台有两层,皆是三面敞朗。底层戏台五丈见方,上层为一小阁,四面垂挂着纱帘,不知里面有何乾坤。
锣声响起,看客们列座,红氍毹上走来一女伶,上了年纪却依旧神采奕奕。她环视四周后做了开场念白——
“甬江新曲调,金国旧衣冠。枭鸟啄蚍蜉,秋蝉何自安?把前尘旧事重提,将悲欢离合再叙。曾经炎凉世态,今做游戏文章。王侯将相皆为假,兴衰枯荣才是真。且仗着眼前衮钺,休管他身后泥犁!”
最后一字铿锵落地,乐师们开始了齐奏。女伶云步转身,兰花掌一摊,定住了身形。
“杏花初落疏疏雨,杨柳轻摇淡淡风。浮画舫,跃青骢,小桥门外绿阴笼。行人不入神仙地,人在珠帘第几重……”【1】
几句唱词过后,一位华服霓裳的佳人翩跹登台。
佳人红绫绕身,云鬓凤钗,额前着斜红花钿。可惜距离稍远看不清楚面容,只知她朱唇轻启,道得是:“不得春风花不开,花开又被风吹落。”
原来这她芳华正好,却被趋炎附势的家人送给了帝王做妃嫔。
妃子落寞独舞,楚腰娉婷,浑然不知身后一将军模样的男子已看出了神。转身的一刹,她与将军四目相对,随后含羞浅笑,水袖遮面,匆匆离去,此时乐曲也变得明朗暧昧起来。
“蜂蝶纷纷过墙去,却疑春色在邻家。”
戏台上的唱词与《碾玉观音》如出一撤,只是一个在民间,一个在宫廷。台上的妃子是‘秀秀’,而那将军便是‘崔生’。二人渐生情愫,虽山盟海誓,奈何只能暗约偷期。
仕渊之前被‘天外飞仙’吊足了胃口,怎料林家班换汤不换药,演得还是老生常谈的风月戏码。
君实亦是恹恹欲睡,扭头一看,这位花了他十两银钱的小少爷,压根儿没有在看戏,只低头把玩着从普哈丁处买来的匕首。
此匕首弯似新月,刀鞘鎏金雕花并镶有三色宝石,刀柄乃是一象牙雕刻的翅头,精美绝伦,价值不菲。然而仕渊平日被管得紧,手头应当没几个钱。眼下君实荷包被对方拿捏着,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
“少爷,这匕首你多少钱买的?”君实低声问道。
仕渊不知他缘何问起,睫毛扑扇了几下,“要价我也不记得了……总之最后一百两拿下。放心,没动你一个子儿,小爷我拿自己银票换的。好不好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宝石和象牙!”
君实愣住了——自家祖传的玉佩在当铺也不过几十两,这纨绔不过在路边一坐,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他伏在仕渊耳畔,啧舌道:“方才找到你之前我四处逛了逛。就在离你五十步不到的摊位上,有卖相同样式匕首的,只要十五两,还赠羊皮护套。”
“又一个奸商!”仕渊气得直翻白眼,低骂道,“小爷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瘟孙吃相太难看,估计早就骑着骆驼跑没影儿了!若他日江湖再遇,定扒了他的骆驼皮给你做大氅!”
二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全然不理戏台上发生了何事,只知蓦地一声雷鸣,全场灯火尽灭,四周陷入黑暗。
台下看客哗然,只见头顶小阁内一架青铜宫灯渐亮。纱帘卷起,里面不知何时坐了个人,身着朝服,应是戏中的君王。
看来‘秀秀’与‘崔生’的苟且之情,终于在这个电闪雷鸣的夜晚被揭发。
‘君王’一声令下,船舷两侧涌出了几个‘士兵’。戏台两侧的走马灯亮起,几个士兵赫然变成了几‘列’。他们冲到了戏台上的‘将军府’后,走马灯熄灭,看客眼前一片黑暗,但听戏台上刀光剑影,惨叫连连。
良久,屠戮声渐消,‘君王’巍然立于二层楼阁内,宣道:“丽妃勾结佞臣,祸乱朝纲。赐酒,驱逐出宫!”
言毕,他拂袖而去,‘丽妃’独自登阁,念白凄楚——
“不是东风断送春归去,是春雨断送春归去。”
唱罢,她饮尽了那杯毒酒,艰难地走下高阁。
此时又听戏台上一声大喝:“杀了丽妃回去交差!”
走马灯再度亮起,台上又是人影绰绰。‘丽妃’碎步胡旋,层层裙摆如红芍绽放,纵使已被‘刺客’团团围住,却依旧没停下舞步,颇有些凄美。
终于,她倒地不起,乐声戛然而止。就在看客唏嘘之时,另一队人马出现,将刺客们团团包围——正是那将军!
将军一行人皆批甲戴盔,方巾遮面,三两下就解决掉那伙刺客,为丽妃解了围。将军扶起丽妃,将她送到一艘‘船’前,让她去海外求生。而那丽妃好不容易才与恋人再会,执意要那将军一同上船,可将军却坚决不肯。
末了,他不再争执,摘掉头盔卸了铠甲,取下了遮面的方巾。
这救下丽妃并一路相送的将军,竟是一具白骨!
丽妃轻拂着眼前的恋人,本以为二人可以再续前缘,谁知早就阴阳两隔。
“两部脉尽总皆沉,一命已归黄壤下。”
她清唱着辞别将军,掩面痛哭,待长袖拿开时,已是满头白发。片刻后,她拭去眼泪,紧接着踏上船头,纵身一跃——
本欲跳海殉情的‘丽妃’,却忽地身形一转,向着台下坐席腾飞而来!
‘丽妃’双脚凌空,裙角抚过一众看客,幽香扑面。她上身作飞天状,将手中红绫朝梁上一甩,打了个结,紧接着一扭酥腰,竟坐在看客头上笑盈盈地荡起了秋千!
全场人顿时沸腾,个个不遗余力地拍手叫好,只有仕渊婆娑着被裙角撩过的额头,低头不语——
他一直放在膝上的匕首,消失了。
左侧坐着个老态龙钟的贵妇人,右侧坐着君实。总不至于是这二人偷拿了匕首吧?
狐疑间,他仰头望向那‘丽妃’,见她双睛灼灼却不失笑意,身姿轻迅若将飞而未翔,一如林家班徽印上的重明鸟。
-------------------------------------
匕首虽价值不菲,但仕渊并未声张。反正散场后也要拜会林家班,他索性继续看戏。
场边灯火再度熄灭,四周又是一片黑暗。戏台上时空变幻,再度回到了那个雷电交加,刀光剑影的将军府。
那‘丽妃’早已没了影,戏台前方亮起一支烛火,台上皆是倒地的军士。那将军倒坐在戏台影壁前,满身是血,已然气绝。
此时一个身材细长的‘道士’路过,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铜镜似的器物,喃喃道:“尘缘未了,恐生灾祸。乱世痴怨,遂尔心愿。诸邪退避,百无禁忌。”
铜镜被置于台前的一瞬间,奚琴铮鸣几声,将军‘尸体’背后的影壁上突现一副巨大的骷髅,仿佛要将所有人吞噬一般,骇得宾客惊叫连连。
那道士则转向宾客,抚须打趣道:“不好不好,杀鸡焉用宰牛刀?”
他手中拂尘推了推那枚铜镜,只见影壁上的骷髅由大变小,直到轮廓缩至与将军身躯相近,‘附身’到了将军身上。
须臾间,将军动了动手指,又伸了伸腿,最后同那枯骨一同站了起来。
道士为将军带上头盔,着一方巾掩其面,而后收走了铜镜,对将军道:“阁下府中祸伏孽生,冤气弥漫。贫道这‘借尸还魂’之术只能维持七日。七日之后若怨气不平,则尸鬼竞乱,殃及无辜。”
说罢,道士又挥了几下拂尘,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鼓梆声,阴影处跳出了十余副折扇高的小骷髅。
那一具具小骷髅在鼓点声中左摇右晃,行至倒地的‘尸体’后,军士们即刻‘回魂’,纷纷起身面向将军跪坐,等候发令。
见此情景,那道士满意道:“完成心愿后,别忘了安顿好他们。”
言毕,道士拂袖而去,幽暗的烛火渐渐熄灭,只有吟唱声回荡不绝:“天地昼暗昏,星辰牙差驰。众灾竞地起,良医绝不知。胡王心怖怕,叉手向吾啼。作大慈悲教,化之渐微微……”【2】
片刻后,船舱两侧走来几个小厮,再度把火盆灯光亮起。待颡叫子拿着银盘下船开始讨赏钱后,众人才知骷髅幻戏已毕。
场内再度熙攘起来,细听之下,皆是啧啧称奇之语。君实亦是意犹未尽,调侃道:“我现在知道少爷为何执意要我上船看戏了。这‘骷髅幻戏’着实令人大开眼界,也不知背后使了什么‘妖法’。”
“哪有什么妖法,不过是靠百工之术运作的戏法罢了。有些事情说破了反而无趣了,不是吗?”仕渊故作高深,实际上也不得其解,“我倒是觉得那‘天外飞仙’才是高手。飞身而过,我的匕首也不翼而飞。”
“刚买的就弄丢了?”
君实愕然,却并不慌张,只哂笑道:“戏中‘丽妃’身姿一如那重明鸟,不是班主又是谁?约莫是她开了个玩笑,引你这‘老相好’前去会面呢!”
仕渊冷笑着翻了个白眼,拉住了正四处忙活的茶博士,道:“去跟林班主通报一声,就说‘贾相公派人来问个话’。”
茶博士谄媚地给二人找了个座位,还看了茶,一溜烟儿往后台跑去。
“这帮看人下菜碟的家伙!”君实哧鼻,“正如你先前所说,林家班如此大手笔,定是背后有大人物撑腰,看来正是你那贾姓友人罢?”
“不错,林家班东山再起乃是倚仗临安贾府。我那故友托他爹的福出任直秘阁,表面风光,实际是个贴职,没什么油水。若我所猜不错,这林家班所得,多半进了他的金库。”
仕渊呷了一口茶,见那茶博士小跑着回来了,便不再多言。
茶博士让二人稍等片刻,随后跳上戏台吆喝道:“好戏收场,多谢赏光!佳节良宵,诸君走好!”
随后,茶博士领着二人进了乱轰轰的后台,下至底舱,叩响了一扇门。
君实平日鲜少与妙龄女子照面,见那门上挂着重明鸟木牌,胸中似有小鹿乱撞——这可是那惊鸿绝艳的戏中人、仕渊西子湖畔的故友,更是重振林家班的奇女子。
然而房门敞开后,他险些跌了个踉跄——传说中的林班主,原来是大戏末尾才出场的道士!
这位林班主身量颇高,一身宽大玄□□袍衬得他愈加瘦削,双手骨节分明,戴着五花八门的戒指。他目光如炬,快速打量了二人后,眉开眼笑地喊了声“陆相公”,随后欠身将二人请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一切嘈杂声皆被隔绝。这间船舱只有柴房大小,四壁挂满了戏服道具,书卷古籍堆了一地,全无落脚之处。唯一的舷窗下有张乌七八糟的工匠台,紧挨着狭窄的睡塌。
林班主一边忙着收拾,一边道:“寒舍狭小,让陆相公见笑了!”
“谁让你林子规放着临安的宅第不住,偏要来当船夫?”仕渊打趣着帮忙挪动书籍。
“还能是谁?阁下您呗!还好鄙人生得竹竿一般,用不着那么大的宅子!”
林子规与仕渊相视而望,随即一齐仰面大笑。
清空了两张椅子,林子规示意二位就坐,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一摞书上,撕下了面上的髭须。
这传奇班主三十岁上下,面庞骨骼分明,剑眉飞扬,双目浑圆深邃,高挺的鹰钩鼻下生了一张小巧的嘴,既不像重明鸟也不像子规,更像是一只夜枭,倒也算英俊。
“秋帆贤弟啊,临安一别数年,没想到在扬州遇见你了!”林子规感慨道,“不过要找我直接报上大名即可,何必拿贾相公的名号捉弄愚兄?”
“是两年零十一个月。”仕渊纠正道,“与你辞别后不久,我就来了扬州。没成想如今除了骷髅幻戏,林兄又添了一出‘天外飞仙’,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哦对,久别重逢我一时兴奋,都忘记引荐了——这位是我同窗陆君实,镇江有名的才子!”
林子规与君实行礼后,又听仕渊调侃道:“我这兄弟还以为大名鼎鼎的林班主是戏中那位‘丽妃’呢,满怀期待……”
“那鄙人怕是让小兄弟失望了!”林子规笑道,“至于那位‘丽妃’嘛……她不愿会见宾客,成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给个好脸色。我奈何不了她,你们若想拜会,只能随缘了!”
“林兄莫听仕渊胡言,在下只是佩服‘丽妃’的绝技。”君实赶忙解释道,“今日我二位是专程来拜会阁下的,与旁人无关。”
仕渊见君实开门见山,便也不再寒暄客套:“我二人今日来此,一是想见识见识贵班风采,二来是有事相求。”
“哦?世上竟还有能让贤弟为难的事?若是鄙人力所能及,定当倾力相助。”
林子规一言既出,仕渊将君实的宝蓝大氅解开,亮出那漆黑锁链,随后将二人这两天的遭遇统统告知。
“哈,盗圣都开不了的锁倒也稀奇!君实公子,且让在下细看。”
林子规饶有兴致地挪到君实身旁,拿起那锁头细细端详。他低声念着“神荼、郁垒”,又查验了那链子,道:“这铁链乍一看古朴粗笨,实则工艺极为精细,绝非民间凡物。敢问贤弟,此物出自何处?”
“听说此物来自海外,说是走了趟‘鬼门关’才拿到。我也不知何意,估计是指此物来之不易罢!”
林子规浅笑一声,拿起了一把小铁锤,道:“那‘鬼门关’不过就是东海上的一个小岛,暗礁遍藏,终年大雾弥漫,极为难寻。那里鱼龙混杂,男盗女娼。杀人越货的、走私淘沙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人窝在一起苟活,干着见不得光的买卖。若不是尘世混不下去了,也没人想去那种地方,故称‘鬼门关’。”
林子规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说隔壁街的菜市一般。君实闻言甚是惊诧——原来世间还有这种地方!他默默地看着林子规拿小锤在自己身上敲敲打打,身体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忽然间,林子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拿小锤敲了敲那锁头道:“此锁栓内确实有精细机关。造物者精工细作铸此物件,定是不想让人轻易打开。”
“是啊,这锁链还不是一般铜铁,总不能将君实推进炉子里用百炼真火啊!我可不想提前为我这堂叔披麻戴孝!”仕渊沮丧道。
“二位莫急。”林子规道,“匠人铸锁后定会试锁,所以一定有解。事出突然,鄙人一时半会也看不透这机关玄妙,且容我查阅书籍仔细琢磨。这戏船会在茱萸湾休整三日,随后便回明州港,你们过两日再来找我。不过话说回来,解铃还须系铃人,此物是何人所有?可知这锁链出自何处?”
“得来此物之人怕是还没有我们知道的多,鸡鸣狗盗之辈罢了!”仕渊终归还是没将海沙帮及坤珑阁抖落出来。
“有个道士!”君实插言道,“有个道士先后两次欲买此物。我们也不知其名号,更未见其人,据说生得矮胖,双目外突,头生麻斑——”
未等君实说完,林子规抢了后半句:“是不是还老背着几个葫芦、生了张大嘴蓄着两根髭须、张口闭口喜欢说‘徒劳徒劳’?”
仕渊见事情有转机,立刻又来了精神:“正是正是!林兄识人甚广,可知这道士究竟何人、现居何处?”
“如今道法兴盛,又恰逢乱世,天下的道士也多,鄙人不敢断言他就是你们所寻之人。我所说之人姓王名金蟾,自称‘金蟾子’,数年前与我有过交集。只可惜此人浪迹江湖,居无定所,我也不知他现安何处。”
偌大的江湖寻找一道人堪比大海捞针,但至少知道了此人的名号,也不算是空欢喜一场。
谈天叙旧了许久,待出船舱时才发觉长夜将明,日渐破晓。
戏船此刻正在茱萸湾外几里处飘泊,连绵不断的雾气拂过水面,向远方流动,难得的僻静让人心旷神怡。
辞别了林子规,仕渊二人疲惫地踏上了一旁等候已久的轻舟。小舟刚驶出去没多久,忽听身后传来清亮的呼喊声——
“公子且留步!”
仕渊回首,透过薄雾,见戏船的甲板上有一抹月白色。
恍惚间有些眼熟,他眯起眼睛,但见轻云蔽月,惊鸿拂水,那月白身影飘然落至二人面前,脚下的小舟却纹丝不动。
如此身形,不看面容便知,乃是‘丽妃’驾到。
-------------------------------------
女子立于船头,衣裙漫飞,仿佛随时都会随这薄雾一同散去,却又似松柏扎根泥土中,任这轻舟摇摆,兀自岿然不动。
她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称不上国色天香,端的是风神细峭,气韵洒脱。面庞瘦劲,眉眼飞长,清丽中透着三分孤冷,若不是指尖嫣红蔻丹未卸,否则丝毫看不出她便是那戏中人。
莺莺燕燕仕渊见得多了,若非要将眼前女子比作什么,他只想到了徽宗笔下的‘瘦金书’。
‘丽妃’不是从不见客的吗,为何这时主动找上门了?
朦胧之中,三人相视无语,直到女子率先打破沉默道:“二位公子可是要找一位叫‘金蟾子’的道士?”
二人面面相觑。仕渊还未回应,不料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发出了一阵悠长的‘咕咕’声,被清晨的寂静无限放大。
他二人昨日自涌春楼出来后便再也没有闲暇进食,熬了一晚上没觉得,胃袋却偏偏在这时候哭穷。
女子别过头去,嘴角隐约动了几下,待再度回头时,眼神少了些先前的冰冷,“船快靠岸了,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说吧。”
-------------------------------------
【1】此句及下文所有女伶唱词,皆取自宋话本《碾玉观音》。
【2】取自隋代《化胡歌七首·其一》,佚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