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学校抽了什么疯，刚过完国庆假期的第二天就宣布次日是运动会。
季艳平踩着细高跟踏进教室时，王憬叶正在解一道电磁感应题。粉笔敲在黑板的金属包边上，发出刺耳的颤音："秋季运动会报名表，班长下课收齐。"
吴魍举着表格穿梭在课桌间，扫过沈裴生课桌时带落半盒创可贴。王憬叶瞥见最上面那片创可贴印着简笔画小猫的图案，边缘染着碘伏的黄褐色。
"男子4×100米接力缺两人。"吴魍的圆珠笔尖在王憬叶草稿纸上戳出小坑，"你和沈裴生去年配合过。"
沈裴生突然踹翻椅子站起来，椅背撞在王憬叶桌沿。他扯开校服领口，锁骨处的图案颜色淡了许多，却渗着新鲜血珠："我这礼拜值日。"
"名单上周就定了。"吴魍把报名表拍在他物理练习册上，油墨印盖住练习册的封面，"你姑父亲自签的同意书。"
“我怎么不知道……”
姑父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王憬叶看见沈裴生手背凸起的青筋，钢笔尖扎进报名表"健康状况"一栏。墨水在"良好"二字上洇出漩涡状的污迹，像极了昨夜暴雨打在实验室窗上的水痕。
运动会当天，王憬叶攥着号码布的手指节发白。操场广播里正在播放《运动员进行曲》，他盯着检录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沈裴生把运动服外套搭在肩上，后背拆了绷带，微露出紧实的肌肉，上面带着一条新疤痕。
"第三跑道选手就位！"裁判的哨声惊飞一群麻雀。沈裴生弯腰系鞋带时，后颈的创可贴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缝针的痕迹。王憬叶记得那是沈裴生在旧实验室里昏迷时嘀咕说的，是上周表姑用烟灰缸砸的，血浸透了半个衣领，那个时候沈裴生的身体还颤抖了好几次。
发令枪响的瞬间，沈裴生像支离弦的箭。他过弯道时总习惯性偏头，这个毛病王憬叶在体育课上提醒过二十七次。此刻那道视线却穿过沸腾的人群，精准地盯着自己看，目光直勾勾地似是要把自己给生吞。
"接棒！"第二棒队员的嘶吼扯回王憬叶的思绪。沈裴生递出接力棒的姿势很怪，手腕向内侧翻转，仿佛在遮掩什么。交接瞬间，王憬叶看见他掌心蜿蜒的刀痕，伤口像条蜈蚣趴在生命线上，似乎还流着鲜血。
沈裴生突然踉跄着撞进他怀里。汗湿的体温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听见对方在耳畔气音："别回头。"接力棒被强硬地塞进掌心，金属表面残留着黏腻的触感——是血。
自己冲过终点线的刹那，欢呼声海啸般涌来。王憬叶摊开手掌，接力棒上的鲜红染上了自己的手掌。他转身寻找那个身影，却见沈裴生跪在跑道边缘呕吐，指缝间漏出的血滴在塑胶地面上，像摔碎的标本。
"医疗队！"王憬叶冲过去时踩到遗落的接力棒。沈裴生蜷缩成虾米的姿势，校服下摆翻起，露出陈旧的伤疤。
救护车鸣笛穿透云层时，王憬叶在混乱中抓住沈裴生的腕表。表盘上的时间永远停在10:03。沈裴生用染血的手指掰开他的钳制，虎口处新鲜咬痕泛着青紫："脏。"
消毒水味弥漫的走廊里，王憬叶听见他表姑尖利的嗓音穿透门板："装什么装！不就是想逃课去见那个小变态！"他攥紧口袋里的琥珀吊坠，0131的数字硌得掌心发痛。
深夜的病房窗帘上泛着幽蓝。王憬叶翻窗进来时，沈裴生正用美工刀削苹果。果皮连绵不断地垂落，在月光下宛如褪色的绷带。"他们要送我走。"
停顿片刻后，对方又补充了一句："明早七点。"
窗外掠过晚归的鸟群，惊起一串电子钟的绿光。王憬叶扯开他病号服的纽扣，锁骨处的图案褪色晕染成靛蓝色——那是用钢笔墨水每天补画的结果。他蘸取水杯里的水，在第七道裂痕处添上新的一笔："我等你。"
晨雾漫进窗棂时，沈裴生把染血的接力棒塞进他书包。电子屏显示6:59，王憬叶在人群中看见他表姑油腻的头发。这时沈裴生突然拽住他衣领咬破他下唇，血腥味在齿间炸开："别跟来。"
王憬叶愣在人行道上，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下唇。
当马路上汽车的喇叭声贯彻，王憬叶下意识手摸向书包上的接力棒，底部刻着新字——"等我们上大学。"
我们就会见面。
不知怎的，这句话就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像是两人之间形成的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抬头望着飘落的树叶，第一百片落叶正巧擦过车窗，沈裴生苍白的脸在玻璃后碎成光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