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黑衣人气喘吁吁地回到茶楼,站在最前头的人一把扯下面罩,叉着腰断断续续道:"嫂子,不是说要……要英雄救美吗?怎么变成美救英雄了?那姑娘生猛得很,拽着个人,还跑得飞快。眼睛还尖,最主要的是……”
他指了指先前跳窗的铺子,顿了顿道:"那俩人竟直接从窗户跳下去不见了!咱们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
说着,他揉了揉膝盖,笑得欠欠的:"嫂子,虽说咱们事只成了一半,但原先也没说过要跳窗哈,你说……"他伸出手指搓了搓,"是不是可以加点辛苦费啊?"
一旁的小兆听了此话眼皮一跳,曲膝顶了一下刚刚说话那人的屁股,剜了他一眼,压着声音说:"你也知道你事成了一半?!"
随后,他转头看向疏稚二人,满脸堆笑:"大哥,嫂子,小楼爱财,你们别同他计较。你们对咱兄弟几个的大恩咱们没齿难忘,往后若是有用得上咱们的地方,仅管吩咐,咱们兄弟几个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他冲身后几人眨了眨眼,揪住小楼的衣领一拉,一行人便消失不见了。
小鹿儿回去后,见疏稚神色平静,一点儿也不像受了惊的样子,还旁敲侧击地问她被马车冲散后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隐隐觉得,此事有鬼!
疏稚见小鹿儿开始生疑,抿了抿嘴,打着哈哈糊弄过了这个话题。
不过小鹿儿也没打算同疏稚计较此事,因为她此刻本身就对喜不喜欢陆子寞这个问题很心虚。
更何况她一直觉得她同陆子寞顶多算是仙友,她还巴望着回司空殿过逍遥日子呢,此刻恨不得把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忘了。
所幸疏稚及时转移了话题。
三日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到了江芙出嫁的日子。
整个风月城的人好像都知道戍南侯的幼孙曾小公子今日成亲的事。一大清早,自一醉万年到戍南侯府的路都热热闹闹的。
小鹿儿一行人也都赶了个大早。
婚帖上的受邀人一列只写了小鹿儿和陆子寞的名字,疏稚二人进不去。不过他们倒也无所谓,只说今日街上热闹,站在外面瞎凑合一下也就够了。
而小鹿儿起先看到婚帖时,令她倍感惊讶的还有出现了陆子寞的名字。要知道江芙可不认识陆子寞。
后来那日小鹿儿去找江芙时顺便问了原由,原是她一次聊天时说出了陆子寞的名字。
江芙心细如发,便加了上去。
戍南侯府外人声鼎沸,受邀的宾客和看热闹的人站成了两拨,皆在谈笑。
不同的是,宾客大多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举止矜贵,说的多是些奉承话;而看热闹的人行为举止便要随意些,在等迎亲队伍回来的这段时间,便聊起了民间传着的八卦。
"哎,你们知道这曾小公子样貌、才华、家世都顶顶地好,为什么最后却娶了这样一个花女楼子?"一个长相刻薄的女人道。
"还能因为什么?脸呗!就像我家那个,一把年纪了,看到年轻漂亮的姑娘仍旧走不动道。男人就这样!"说话的是个长得胖胖的妇人,她此时嗑着瓜子脸上满是不屑。
“诶,王姨,你这么问,是不是知道什么?"一个包着头巾,提着菜篮的妇人问道。
被唤作"王姨"的女人正是先前那个长得刻薄的妇人,她闻及此,便迫不及待道:"哎,你们都不晓得这事儿!这可是我一个远房表亲告诉我的。"
王姨四下看了看,接过胖妇人递来的瓜子,压低声音继续道:"这个曾小公子啊,小时候便定过一门亲事,对方是名门姜氏之后,祖上曾官居宰相,甚至还有族人在昆仑门派当弟子呢!你们晓得昆仑派吧?"
几个妇人连连摇头。
"听说是一个很厉害的修仙门派,总之和天上的仙人有点儿关系。"王姨顿了顿,继续道,"我继续说这个姜家。姜家到了这一辈,虽不及祖上荣耀,但毕竟有百年根基在这儿。
“先前的姜老爷膝下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花容月貌,小女儿清纯可人,可是京城顶好的贵女。在姜家女儿很小的时候,戍南侯世子携夫人上京,刚巧在街上碰到了姜老爷一家。
“而这世子夫人同姜夫人年轻时候曾是无话不谈的闺中蜜友,二人久别重逢,好不欢喜。聊着聊着,便定下了曾小公子和姜大姑娘的亲事。
“可是后来啊,好不容易等到姜大姑娘及笄,连婚轿都坐上去了,谁知,姜大姑娘却死在了送轿的途中。"
王姨说到这儿,一拍手,摊开手心抖了两下,面上露出惋惜之色。
周围响起一阵"啊"声。
那个胖妇人却皱着眉问:"怎的好端端死了呢?"
"诶,问到点子上了,"王姨虚空点了几下胖妇人,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姜大姑娘死得蹊跷啊,听说不似暗疾复发,也不是他杀、自杀,死前就像是睡着了般。当时这桩案子惊动全京城上下,好好的一场喜事成了白事。
“不过不久后,姜家突然被抄了家,领头的人还是回京述职的戍南侯。官府便不再彻查此案了。但是后面说来也怪,先后几家与曾小公子定亲的世家贵女都莫名病故,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世家敢同侯府定亲了。戍南侯便借着历练的由头将曾小公子接回了风月城。"
几个妇人依旧叽叽喳喳地说着,小鹿儿顺着她们的话听下去,突然有些担心江芙。但转念一想,凡人的命格皆有定数,又怎可能这般巧合,每一个定亲的姑娘都病故呢!
大抵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
正这般想着,远处隐隐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人声也愈加鼎沸。先前谈论的几个妇人也纷纷闭了嘴巴,踮着脚张望着。
远处震天的锣鼓声渐渐近了,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为首的是几个花童,他们从怀中的竹筐里抓出花瓣洒向空中,因这快要回府了,花瓣也见了底。
而后便是骑着棕毛骏马的曾小公子。
他身姿挺拔,面含春光,目若炬火,鼻若悬河,一身喜服好不张扬。这般看,,果真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行至府门前,他一勒缰绳,翻身下马,步子轻盈地朝花轿走去。后头绑着红花的,盖着红绸的车辇也随着他这一动作停了下来。
而也是在这一刻,四周人群竟自发地静了下来。
此刻曾满的心中充满了澎湃与喜悦。面对如此近的花轿,如此静的人群,他无法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还有那一颗乱了跳动节拍的心脏。
他想,他终于要娶到他心爱的姑娘了。哪怕他们身份悬殊,哪怕阿娘并不喜欢芙儿。
可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如今大了,有能力保护住心爱的姑娘了!
他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向轿帘,可是在相触的那一刻,他突然迟疑了。
八年前的那份恐惧一时间涌上心头。
那也是一个顶好的日子,他要娶的,是一个他只见过一面的姜家大姑娘。
他自小便有婚约,二十一岁随父上京,见到了姜大姑娘,一个月后,便要与她成亲。
可他并不喜欢她。
只因他小时候曾做过一个梦,梦中漫天飞雪,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独身站在祈愿树下,她的腰间别着一支竹笛。
枝上雪重。
婢女走来问道:"夫人,小心着了凉,随奴婵回去吧?"
那姑娘只摇摇头,转而在枝头挂上了祈愿牌。
他心下好奇,便走了过去。
他的身形几近透明,那姑娘看不到他。再一转头,便看到了祈愿牌。
牌上字迹绢秀,写着:吾守夫八年,望归。
他心下倏然悸动,而也在那一刻,枝头乱颤,雪落不止。
他刹然看向那姑娘,只见那姑娘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方向。
那一幕太过清晰,那一刻的感觉也太过深刻,导致他记了那姑娘的眉眼许多年。
但那只不过是南柯一梦,他从未遇见过那样的姑娘。
父母从小待他严苛,他亦不愿违背婚约,更何况那姜大姑娘何其无辜,贸然退婚,那姜大姑娘的名声便全毁了。
因此他只想着,成婚之后,相敬如宾便好。
可他未曾想到,掀开轿帘,却发现那姜大姑娘死在了轿中。
如今,他的手依旧搭在了轿帘上,可却迟迟不敢掀开。
他怕,怕看到的是心爱之人的尸体。
那是他最最珍爱的女子,也是与那个令他悸动的梦中姑娘相重合的人。
他垂眸,愣了半晌,终是鼓起勇气掀开了轿帘。
轿中红色裙角微动。
他刚松了一口气,可转瞬间,一柄青色匕首将要刺进他的身体。
那一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而紧接着的,是突然阴云密布,怒雷滚滚的天空。
阴风呼啸,人声杂乱,原先喜气洋洋的人群一哄而散,四下乱跑。
疏稚被疏不问护住,见此情景,惊呼道:"那是……至恶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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