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斜阳穿透云层，在醉墨轩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唐伯虎转身离去的背影，让堂中众人各怀心事。
老周不动声色地挪到后门位置，手中摩挲着一枚铜钱，那是他和唐伯虎约定的暗号。祝枝山则悄悄靠近张同知，以备不时之需。
“请诸位稍候。“唐伯虎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伴随着翻动画轴的沙沙声。
领头衙役面露不耐：“唐先生，钱大人还等着复命，还请快些。“
“急什么？“张同知适时开口，“难得遇上唐先生作画，你们也该开开眼界。“这番话既给唐伯虎争取了时间，也给了衙役一个台阶下。
徐祯卿趁机踱到窗前，借着整理窗栓的动作，观察外面的动静。街上已经有几个可疑的黑影聚集，显然东厂早有准备。
“有了！“唐伯虎的声音传来，随即脚步声响起。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楼梯口。
只见唐伯虎手持两轴画卷缓步而下，神态从容。阳光透过窗棂，在他白色长衫上洒下点点金辉。
“这两幅都是《嘲鸢图》，“唐伯虎将画轴摊开在案几上，“请诸位过目。“
众人凑近细看。两幅画作构图相似，都是一只苍鹰翱翔天际的场景。但仔细观察，却又各有特色。
第一幅画中，苍鹰展翅高飞，下方群鸽惊散，整幅画意境凄凉，似乎暗含讽刺。
第二幅则是晴空万里，苍鹰与白云相映，一派祥和气象。
“这......“领头衙役一时分不清哪幅才是他们要找的画作。
张同知捋须赞叹：“妙啊！同样的构图，不同的意境。唐先生的画技当真是出神入化。“
“张大人过奖了。“唐伯虎谦逊道，“这两幅画一正一反，正是说明世间万物都有两面性。就如这苍鹰，既可以是威猛的象征，也可以是残暴的写照，全在观者的心境。“
衙役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领头人犹豫道：“那...哪一幅才是钱大人要的？“
“这就要问问钱大人了。“唐伯虎含笑道，“不如两幅都带去给钱大人鉴赏？“
就在这时，画轴下方露出一角黄绢，上面隐约可见几行小字。老周眼疾手快，假装整理画轴时将那截黄绢藏入袖中。
领头衙役权衡片刻，终于点头：“也罢，那就都带去给钱大人过目。“说着，小心地将两幅画卷好。
“且慢，“唐伯虎突然开口，“画虽有形，意却无形。这画中的真意，还要配上题诗才完整。容我题诗一首。“
他取过文房四宝，研墨题诗：
苍鹰白云本无忧，只因人心起波流。若问画中何所指，清风明月自悠悠。
诗成后，唐伯虎将题诗轴递给衙役：“请转交钱大人，就说唐寅专程题诗相赠。“
衙役接过画轴和诗轴，带着人匆匆离去。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街角，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唐兄，“张同知若有所思，“这诗......“
唐伯虎微微一笑：“诗无定意，画无定形。就看钱大人如何解读了。“
“高明！“祝枝山赞叹道，“两幅画互为掩护，诗也是模棱两可，真要追究起来，我们可以说是歌颂，他们也难说是讽刺。“
徐祯卿从窗边回来：“外面的暗探也散了。不过，恐怕这只是开始。“
唐伯虎望向渐沉的夕阳：“无妨。这场风波，才刚刚好戏开场......“
老周从袖中取出那截黄绢，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江南才子会，今夜醉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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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老周将那截黄绢递上，“这字迹是徐公子的手笔。“
唐伯虎接过细看：“果然是徐兄的字体，说明他已经在醉月楼安排妥当了。“
祝枝山踱到窗前，望着渐暗的天色：“东厂的人既然来过，醉月楼必定也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今晚这才子会，怕是不太平。“
“正因为不太平，才要聚会。“唐伯虎取出一幅新画轴，“这些日子，江南文人命运多舛，若再不团结起来，只怕要各自被朝廷一一击破。“
张同知起身告辞：“唐先生，老夫身为官员，今日来访的事还请守密。至于晚上的聚会......“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会让衙门的人对醉月楼网开一面。“
“多谢大人。“几人起身相送。
待张同知离去，徐祯卿从二楼踱下来：“我已经让醉月楼准备了'醉仙阁'，那里有暗室，万一有变也好周旋。“
夜色渐浓，街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河边的杨柳在暮春的晚风中轻轻摇曳，远处传来零星的渔歌。
“先生，要带些防身的物件吗？“小荷担忧地问。
唐伯虎摇头一笑：“文人的武器是笔墨，不是刀剑。“说着，他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叠素笺，“这些才是今晚最重要的东西。“
“这是......“祝枝山凑近一看，只见素笺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地文人的遭遇，有的被抄家，有的被流放，甚至还有性命不保的。
“这些都是近来搜集的消息，“唐伯虎神色凝重，“刘瑾不仅在打压言官，更是要断绝文人的笔墨官司。今晚召集大家，就是要商议对策。“
老周掌起灯笼：“先生，时候差不多了。要不要让小荷跟着照应？“
“不必。“唐伯虎换上一身深色长衫，“小荷留在这里，万一有人来查，也好应付。“
夜幕低垂，街上行人渐少。几人披上斗篷，准备出发。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荷连忙打开门缝张望：“是王老六！“
一个穿着褪色短褂的老者闪身进来，气喘吁吁：“不好了！东厂的人在查各个码头，说是要堵截一批'违**画'。现在沿河的关卡都严查过往船只。“
“果然如此。“徐祯卿冷笑，“他们是想把参加聚会的文人一网打尽。“
唐伯虎沉吟片刻：“老周，取那幅《江南春》来。“
老周会意，从密室取出一幅画轴。唐伯虎展开一看，画中是一派江南水乡春景，画工精细。
“今晚，我们就扮作送画的商人。“唐伯虎将画轴收好，“这幅《江南春》可是价值千金的真迹，东厂的人若是为难我们，倒显得他们不识货了。“
祝枝山眼前一亮：“妙计！他们正在查私藏的书画，我们反而明目张胆地带着名画，反倒不会引人怀疑。“
“先生，“小荷突然想起什么，“要不要让醉月楼的人准备一出《琵琶行》？若是有人查问，就说是请先生们去品评新曲。“
“好主意。“唐伯虎赞许地点头，“就这么办。徐兄，你先去醉月楼安排，我们随后就到。“
徐祯卿领命而去。堂中的烛火摇曳，映出几人的身影在墙上晃动。
“事不宜迟，我们也该动身了。“唐伯虎整理衣冠，“小荷，记住，若是有人来查，就说我们是去听新曲的。“
夜色深沉，几个人影在巷口转瞬即逝。远处的醉月楼灯火通明，岸边停靠着几艘画舫，隐约传来丝竹之声。
一场关乎文人命运的密会，?就要在这苏州城的夜色中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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