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皎尘本是满心欢愉的来找纪怀卿的,没想到刚到妖界就让一群小妖扫了兴致,连这个被他们称作妖王的人也敢这般猖獗,感情长了一双眼睛也纯粹是为了在脸上凑数的,连自己都不认得,还要这对眼珠做什么,不如挖了给脑子通通风。
不过灵尊也在转瞬之间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先前那些年自己总在人界云游,几乎从未踏足过妖界,以至于这些小辈认不得自己了?
“想必阁下就是妖王了?”玉皎尘似笑非笑:“怎么称呼?”
“怎么称呼?呵……”有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蝎斫不是寻常人,他那伤疤还没好呢,就轻狂的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对玉皎尘趾高气扬道:“本王是你老子!”
玉皎尘的脾气看起来比纪怀卿要好一些,起码他给了蝎斫一次机会:“罢了,你这句话本尊便当你少不更事,先带路吧,这账……”只听他慢悠悠的说出了意味不明的四个字:“以后再算。”话音刚落便抬脚向妖界内走去。
蝎斫显然是没意识到他已经将自己送到了铡刀下,若是再多言一句,必定尸首分离,反而对眼前这人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十分火大,心想这人跟纪怀卿是一家人不成,这如出一辙的样子是专门商量好了来寻衅的?
这哪能容忍呢!蝎斫当即一声厉喝:“你给老子站住!”
玉皎尘随意又有些慵懒的脚步在听见这个禁忌词时微微止住,他缓缓转过身,对蝎斫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感叹道:“你倒是有些胆量。”
还不等蝎斫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就只觉周遭气压突然上升,自己像被倒着提起一样全身血液都冲向大脑,身体却动不了,他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但他费力的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对面之人却原原本本的站在那,甚至还在笑,怎么回事?
蝎斫想反抗却挣扎不得,他感到自己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涨,血液冲击的眼球仿佛快要爆炸一般,红血丝如同滴落在水中的墨,瞬间滋生满他整个白眼球。若是近看,便会发现蝎斫的眼睛已经撑到了极端,只要再稍稍一发力,就会“噗”的一声炸开,如同被捏爆的肉丸。
“咯……呃咯……”蝎斫因为说不了话只能发出怪异的声音,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虚与实变得不甚分明,他像是坠入了海中,周遭的水流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席卷过他的身体,五脏六腑被冲刷至分散,四肢也在遭受如车裂般的撕痛感,正当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强劲的压力折磨到崩溃的时候,他听见有个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进耳朵,那声音虽温和,却带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本尊玉皎尘,乃神界灵尊,今日算是与妖王认识了。”
蝎斫觉得自己像一只蝼蚁匍匐在巨龙的阴影之下,只要巨龙微微挪动一下龙爪,甚至轻扫一下龙须,他瞬间便会归于尘泥,连点儿粉末都寻不见,蝎斫挣扎着想要求饶,但身体已经不由他自己控制,他试图驱使身上任何一处骨节或皮肉替自己做出反应,可他用尽全身力气,却连一个完整的眨眼动作都做不出,只能轻轻颤了颤眼皮,其幅度之细微,像是鼻息拂过须发,移位之小几近于无。
不过这点儿十分不明显的告饶之意还是让玉皎尘瞧见了,蝎斫感觉方才那灭顶的强压正在悄无声息的的消失,各路感官慢慢恢复知觉,而且他身边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受伤的小妖,正拽着自己的胳膊焦急的问:“妖王殿下?妖王您怎么了?醒醒?妖王殿下?”
醒醒?蝎斫一时还理解不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下意识迷茫的看向玉皎尘,只见那灵尊面色如常道:“是幻觉,醒了就无事了,妖王这些手下倒是挺衷心的。”
蝎斫心下巨震,方才那如此真实的窒息感,那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恐惧的灭亡感,居然只是个幻觉?更令他心惊的是,自己并未看到他如何出手,想到此处的蝎斫瞬间就被寒意和惊骇淹没,看向玉皎尘的眼神有掩饰不住的震恐和忌惮。
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若将眼前这人和妖王殿内那个神官相比,此人修为明显更高!
蝎斫声音染上了一丝微微的颤栗:“原……原来是灵尊,不知您大驾光临,是……是为……”可怜的妖王舌头都捋不直了。
“噢,妖王不必惊慌,方才算是与你打个招呼。”玉皎尘言笑晏晏道。
蝎斫快气晕过去了,苦想到:我何德何能啊,您这招呼打的也过于声势庞大了些。
“妖王前面带路吧。”玉皎尘的语气听不出丝毫异样,方才之事如同没发生过一般。
说是让蝎斫带路,其实蝎斫也并不敢真走在玉皎尘身前,而是老老实实的走在玉皎尘身后侧隔着两步的距离。等到了岔口的时候蝎斫便很有眼力见的指指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蝎斫一路将玉皎尘引到了妖王殿,踏进妖王殿后,就看见纪怀卿泰然自若的坐在那,听到声音后转头看向自己,只一眼,虽隐约露出微微惊艳之色,却不过须臾而已,又面无表情的转回头去。
玉皎尘:……
噢,忘了,小神官没见过自己的面貌,故而此时不认得。
无妨,找个机会同他相认便是,玉皎尘走到纪怀卿对面坐下,看起来心情格外的好:“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纪神官。”
“纪神官”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婉转又温柔的笑意,像是煦风掠过发梢,发尾又扫过脖颈,惹的人痒痒的。
纪怀卿面有疑色:“阁下是谁?我们见过么?”
蝎斫站在殿内,还不等玉皎尘自己开口,便抢先道:“这位是灵尊……灵尊……”
原来是灵尊玉皎尘,他怎么也来此了?纪怀卿先前是没见过对方的,乍见之下心中也不禁震撼,其人虽然眉眼带笑,却有种浑然天成的凛然气势,好似谈笑间便可揽尽长风,挥袖间便让朗月入怀,能使天地万物为之臣服,四时风月因其明灭!
此人眉如雨后春山,眼似柔风含情,便是冁然一笑,就能让春山换七分颜,使柔风软三分力,纪怀卿觉的他的面貌无愧于这个名字,面如冠玉,皎若悬月,纤尘不染,玉皎尘三字,天上地下,六界众生,只此一人当得起。
怪不得这蝎斫出去一趟便换了副奴颜婢膝的模样,估计是方才在外被“料理”的不轻,纪怀卿觉得好笑,故意问道:“噢……妖王方才说要料理了外面的狂徒,就是灵尊么?”
蝎斫险些吓得魂不附体,他立马对玉皎尘摆手赔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纪怀卿纵然不是很想多言,但也知道对方身份之尊贵不可轻视,便起身行礼道:“原来是灵尊,在下乃仙界纪怀卿。”
“嗯,知道。”玉皎尘笑吟吟的扯了个谎:“听天尊提起过你,你不在银河守着,来妖界做什么?”
纪怀卿道:“奉天尊旨意,在六界中寻五色石。”
玉皎尘谈笑自若,胡话张口就来:“巧得很,本尊也是为此而来的,既如此,你我二人一道,行事更方便些。”
蝎斫站在一旁,隔着二人几步远,此刻正眼观鼻鼻观心,很懂事的沉默不言。纵使他再没脑子,但毕竟挨了两教训,人也变得机灵了些,他似乎感觉到这两位神仙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像是一个有意,一个无情,蝎斫不敢插言,只能装聋作哑尽量抹去存在感。
纪怀卿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他虽不清楚这位灵尊为何要同自己一道,但他清楚即便自己拒绝,对方估计也不会听他的,一道寻五色石也没什么,只要不妨碍着自己便好说。
玉皎尘:“那就劳烦妖王给我二人安排住处吧,听闻柳妖一族平日居住的颇为讲究,我二人身骄肉贵,就在柳妖族下榻即可。”
纪怀卿向来不喜他人为自己做安排,玉皎尘那边话音刚落,就听纪怀卿从容道:“我没那么娇贵,妖王为我寻一处清净地方便可。”
玉皎尘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像是料到他会这般反应一样,对蝎斫道:“嗯,依照他说的去办吧。”
蝎斫惶惑之余,急忙应声。
暌违数载,玉皎尘对纪怀卿的脾性记得倒还清楚,他深知对待这小神官不能呛着,得顺着,所以便由着蝎斫将纪怀卿的住处安排到了蛇妖族中。
蛇窝里清净么?玉皎尘暗自诽腹。
自己此番前来寻他,便是有件事要同纪怀卿说明,此事已经耽搁了一万年之久,如今就更加急不得,否则怕是会将人惹恼了。于是他便眼睁睁的看着蝎斫安排人前来,欲将纪怀卿带往蛇族去。
纪怀卿起身后,先向玉皎尘行了一礼以示告退,而后便要跟着往外走,只是他刚走出没几步,就如同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向蝎斫:“妖界可有常年在外游历之人?”
纪怀卿冷不防这么一问,倒是把蝎斫问愣了,他猜不透这位纪神官是何用意,惊疑着想了片刻后谨慎道:“……是有一人,常年在人界。”
纪怀卿闻言眼底一亮,不动声色道:“烦请妖王将人召回来。”
“这……”蝎斫不知就里:“为何?”
纪怀卿冷冷瞥了一眼蝎斫,不发一语,后者当即觉得一阵胆寒,再也不敢多问一句,讪笑道:“好好,我这就传信给他。”
纪怀卿懒得再施以眼色,举步生风的走了出去。
妖王殿中只剩玉皎尘和蝎斫二人,玉皎尘看着纪怀卿远去的背影,心中也有几分纳闷,暗忖道若是寻人,也该说出对方名姓、身形或样貌才是,但这小神官什么也不说,只随口问了一句便让蝎斫召回,莫不是对对方一无所知?
念及此处,玉皎尘心下一动,一万年前,自己确实是什么都没告诉他的,难不成这小神官是在寻……
“灵尊……灵尊?”
“嗯?”思绪被打断,玉皎尘回过神来看向蝎斫:“怎么?”
蝎斫小心翼翼的说道:“您不是要住到柳妖族去?这不……”他指了指候在殿外的手下,点头哈腰的说道:“……已经着人来为您引路了。”
“噢,”玉皎尘淡淡一笑:“有劳了。”
蝎斫闻言只在一旁赔笑,不敢多言。
玉皎尘倒也不着急起身,他似是思量着什么,蝎斫见状以为他还有吩咐,便在一旁老实等着,不过一会儿果然听得玉皎尘问道:“你方才所说,在人界游历的那人,是谁?”
蝎斫不知这两位怎么都对一小妖有这么大的兴趣,然灵尊的心思不是他能揣摩出来的,只能如实道:“是蛇族一小妖,名唤彧夙。”
“噢……”玉皎尘若有所思:“将人召回来后,记得派人禀报与我,本尊也想见见。”
蝎斫虽然不解,却也不敢多问,依言点头道:“好,好。”
玉皎尘这才随着殿外的小妖离开,往柳妖族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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