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明昼不讲。贴着宫鸠,等他一个个指过来。
毕竟现在除了这事,没有什么能够让阿鸠再多留一会儿了。宫鸠挨个女子指给李明昼,讲到他口干舌燥了,李明昼还是摇头。
他将案卷放下,扭头去看李明昼,道:“皇帝是都看不上吗?”
“先前说户部侍郎家的女儿心有所属了,后边又说王御史家的千金有磨镜之好,门下侍郎家里的千金既无心上人,门楣也过得去,又说凤眼看着凶。”
李明昼不说话,黏糊糊圈着宫鸠,道:“那阿鸠再帮我看看吧。”
宫鸠知道,李明昼就没想着纳妃,他强塞进去,李明昼也不会看一眼,反而耽误了人家,还看什么看?
他似笑非笑道:“陛下,我也是凤眼。”
李明昼的小心思,宫鸠看得懂,只是不想搭理。他年轻的时候,也会因为内廷浣衣的女官朝他一笑红了耳尖,目光也追着扑蝶的小宫女,但是宫鸠对自己的身份记得始终清楚明白,他是个低人一等的太监,必须得往上边爬。
“那不一样。”李明昼道。
宫鸠的眼睛也狭长,低头看人,根根分明的睫毛便垂下来,叫人看不清他眼睛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抬眼时,眼尾勾起来,又带着些撩人的意思。
李明昼梦里,总是从这双眼睛先开始亲吻的。
“那有什么不一样?人家是水灵剔透的姑娘,我是个阉人吗?”宫鸠问。
哪有人自揭伤疤,说自己是阉人的?李明昼捂着宫鸠嘴巴,道:“不是这样。是阿鸠最重要,我就喜欢阉人。”
宫鸠盯着李明昼。少年瞳孔亮亮的,灼灼地盯着他,口不择言,结结巴巴解释:“我不喜欢阉人……不是,我就喜欢阿鸠。”
养废了。宫鸠心道。喜怒外形于色,话也说不清楚。
他拿开李明昼堵在他嘴巴上的手,问:“那我难道得一直陪着你吗?我是阉人,就该被拘在这儿?”
宫鸠在十几岁,二十出头时,也最忌讳别人说他“阉党”“太监”一类的人,谁不想当演武场上的将军?偏偏他是自小就受宫刑,成了太监。前些年要是有人指着宫鸠说阉党,生死难料。
但现在不会了。
“不是这样!”李明昼像狗似的,将脸贴着宫鸠,用鼻子去碰他,道,“我只是想阿鸠再陪我一会儿。”
不要后妃,要阿鸠。
李明昼想说的话,话里的情,就好像只剩一层薄薄的纸了。
但是宫鸠不想去懂。
他曲起食指,叩了下桌面,道:“这边没有看上眼的,那我让你的靖王哥哥再去寻,不要凤眼的,就去找桃花眼,杏核眼的。”
“我都不要。”李明昼见宫鸠不接他的话茬,道,“靖王今年二十有六了,不是还没娶妻吗?”
“陛下十八,和臣自然不一样。臣常年在京城外,闲云野鹤,陛下是真龙天子,没有真情,前朝后宫也得顾及。”一直看着李明昼卖痴撒娇的李筝庭道。
李明昼对上他那双笑眼,总觉得里边闪烁着些得意的嘲弄。
对,靖王今年二十有六……宫鸠二十八,他如今只有十八岁。
李明昼的心头忽而一吊。
他少时很盼着长大,想着长得再高些,从抬头见宫鸠,到低头去吻宫鸠,一只手就将宫鸠揽到怀里。如今他又不想再长了,他想着倒退回去,回到宫鸠还醉心权术的日子,那时他的阿鸠拿着一张空白圣旨过来,哄着他盖章,等他盖完了章,宫鸠便用唇微微蹭过他的额头,给小皇帝奖励蜻蜓点水一个吻,哄着他道:“明昼真乖。”
他心智早熟,宫鸠在做什么他都懂。他也只受用于宫鸠那个吻,还有这位九千岁牵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倘如他再年轻点,宫鸠是不是没有现在这么生分,这么躲着他了?几年前的宫鸠,对权势的**也更盛,他有无尽的时间来哄李明昼。
“陛下,怎么不说话了?”宫鸠问。
李明昼眼睛没有往上看,盯着靖王的玉扳指。正阳绿的玉,打磨得光滑细腻,他在宫鸠的腰上,也见过这么一块玉珏。他曾好奇问:怎么不佩自己送的,宫鸠答:腻了,恰巧有人送了新的来,换着来。
他与阿鸠过了前十年,现在李筝庭要过来抢了吗?
李明昼掐紧了宫鸠的腰,他手劲很大,宫鸠被掐得微微闷哼一声。
李明昼回过神。
他道:“有些困乏,阿鸠,再过几天,就几天,我一定选一个人出来给你好吗?”
宫鸠点头了。
现在的李明昼,没有小时候的好哄骗,以前的李明昼在别人面前再跋扈,到宫鸠面前,还是一个小糯米团,只会软着声音喊“阿鸠”,后来的李明昼学会反驳,就开始让人费心。
幸而这件事上,他也算是应允了,自己没有耗太多心神。
宫鸠希望能够将旁根错节的大庸,重新全须全尾地交到李明昼的手里。
“阿鸠,我有东西要给你。”李明昼道。
他亲自去书架旁的多宝格里拿出一方锦盒,他一边打开,一边道:“一开始只是看见尚礼局有个小女官这么戴,后来看到阿鸠,觉得阿鸠戴着一定好看,我就叫人去做了一个来。”
锦盒里头,是白玉雕花的耳挂。用金丝连着红流苏,上边是弧形的,没有耳洞的人也能戴。李明昼道:“阿鸠,带上看看?”
“不戴。”宫鸠道。
李明昼的手一顿。
皇城市井,都有些关于“九千岁以色侍人”的流言。
毕竟阉党,样貌好看,执掌重权,流言蜚语无根而起,想拦也拦不住。宫鸠自然不愿加上些蓄意勾引的火苗,这种阴柔的耳挂,他不可能带出去的。
李明昼软着声调,道:“就让我看一下。阿鸠,为我。”
自己看着长大的人,软着声音求他,宫鸠的心又不可避免地软了,他偏过头,笑道:“刚才都说了,叫你别撒娇。”
不撒娇,你能乖乖听我的话吗?李明昼心道。
灯火下,九千岁一张白净姝丽的脸是美得夺人心魄,耳边流苏轻轻晃着,李明昼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他嗓音干涩地开了口:“阿鸠,今夜留下陪我吧。”
“我还得送靖王殿下呢。”宫鸠道,“夜雪,今夜没有风雨,你怕黑就点烛火,还有什么要陪——”
宫鸠的脑袋磕在了桌上。
李明昼把离他最近的香又点燃了一支,对李筝庭道:“别呼吸了。”
说罢,他端着香又在宫鸠眼鼻前晃荡了一圈,再试探着捏了捏他,宫鸠只是蹙眉微微动了一下,李明昼才放下心,将宫鸠揽回自己的怀里。
他没束冠,两个人发丝缠结在一块儿,犹如情人贴耳絮语。
李明昼把宫鸠的脑袋往怀中摁了摁,只给李筝庭留下半个白皙的侧脸,再掐灭了香。方才还在宫鸠面前一脸纯善的皇帝,现在像是年轻的狼王,朝着兄弟舔漏獠牙,笑着道:“兄长,求你了,别和我抢。”
少年皇帝的瞳孔很深,感觉能把人所有心思都看透。
李筝庭一直觉得李明昼比他适合当皇帝。他最像他们那个居于高位的父皇,心思重又善伪装。连宫鸠都能被李明昼骗过去。
兄弟二人,一人天生闲鸥野鹭,一人天生封侯拜相。,
他问:“闷香吗?迷倒宫鸠这么熟练,不是第一次了吧?”
李明昼不否认。宫鸠很瘦,手腕骨微突,他想十指相扣,得把他微屈着的手全部都掰开,想了想,将他两只手一并拢在掌心,抬眼道:“确实不是第一次,已经许久了。”
李筝庭的手捻起香粉,抬眸道:“你难道能一直把他迷在宫阙里?”
“一直。”李明昼吃吃一笑,“皇兄,当初阿鸠在长门宫碰上我,他就跑不掉了。”
长门宫……李明昼思绪被拉远了。
王婕妤就住在长门宫,但从来没有和他这个亲生儿子说上过话。她疯,以为靠着自己的样貌,再来一个机会,一定可以重获盛宠,疯着疯着,命就到头了。
宫鸠那时候才十七八岁,先皇未崩,游走御前,最得盛眷,却能在每次路过长门宫前,给李明昼微弱的照拂。
“听闻阿鸠也格外得父皇喜欢,”李明昼将宫鸠每一处指节都揉捏过一遍,道,“管他真的假的,既有传言,十分里面也有一分是真的,皇兄,既然父皇可以,我怎么不行?”
李筝庭心道:宫鸠算是一朝失算,养了头狼。
他与李明昼能到今日,也有母族的原因。李筝庭的的生母比起李明昼更势微,不过是一位尚食局的女官,生完他就难产死了。他从生下来,再到如今,宫鸠算是个靠山。因为兄弟二人,对于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九千岁,非但不恨,还都有些心思。
他道:“那你得问问宫鸠愿不愿意了。”
李明昼脸色沉下,他咬牙道:“来人,督主夜宿,送靖王殿下——”
李筝庭没等宫人过来,自己起身,笑着道:“我自己走。”
兰膏明烛,华灯错些。【1】
养心殿偏殿处亮如明昼。
李明昼抓着宫鸠,像是溺水的人潜上岸,狠狠地呼吸。
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宫鸠把第一支暗卫交到了他手中。香料也是他派人在江湖行走的时候找到的。生辰后几天,他哆嗦着手,把宫鸠给迷晕了,然后搂着他将身子吻了一个遍。在宫鸠要醒的时候,重新把一切都恢复原状。
阴奉阳违,原来还能这么用。
李明昼从此食髓知味。
衣衫滑落到腰,李明昼唇齿轻轻碾磨过九千岁的细腰。宫鸠很细心,他须得谨慎到不留下一点儿痕迹才行。
李明昼搂着宫鸠,他想起第一次自渎时,想到的是宫鸠的脸,宫鸠的身子。手无足措的他躲着宫鸠,在长门宫一人不寝不食躲了两天一夜。
宫鸠以为他闹脾气,找到李明昼后,还将李明昼圈在怀里哄,他不知道,被他圈着的人,每一次呼吸喊着的都是他的名字。
年下攻真的是我超级xp啊啊啊!!
兰膏明烛,华灯错些(屈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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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少时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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