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鸠腰细。上边有几道旧伤。
李明昼曾经问过宫鸠,这些伤是从哪儿来的。宫鸠笑着道:“宫中哪一处有鞭刑,就是哪一处来的。”
皇帝仁政,鲜少有宫人会被施加以鞭笞。后边李明昼看见总管罚手脚不干净的太监,把人架在长板上,脱了上半身的衣服,用沾了盐水和倒刺的鞭子打。李明昼碰上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御前总管了,后妃娘娘们都要给他好处。
但是宫鸠没有什么干爹一类的人物,想来他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李明昼弓着身子,用唇缓慢地蹭过宫鸠腰窝处狰狞的伤口,呢喃道:“不会这样了,阿鸠。不要走。”
宫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西厂督主了,没有什么人可以给他鞭刑,绮罗美玉东珠,宫鸠找不到,李明昼也可以帮他找到,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可在他十八岁生辰过后,宫鸠就重新将他前十年收拢在手心的权力,一点点散了开来,拆成一份份,交到了李明昼手里。他哄着李明昼那么久,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培养一位千古皇帝?
李明昼宁愿不是。
他伸手拨开宫鸠亵衣,另一只手掐着宫鸠的腰,在床幔遮掩间,和宫鸠贴紧在一块儿。他还觉得有些不过瘾,犬牙轻轻磨过宫鸠的耳垂,似乎在说给他听:“阿鸠,你不许走。”
谁也抢不走阿鸠。
这时的宫鸠闭着眼,像瓷娃娃似的任人摆弄,李明昼让这具纤瘦的身体离自己更近,急切地舔舐着宫鸠的肩膀,锁骨,一边低声絮语着。
其他事情皇帝都会腻,只有这一件他从十八岁生辰到现在,都没有腻烦。
李明昼脑海充胀,听不清外边究竟在讲什么,甚至没听到宫鸠轻哼了声。
“皇帝,你在做什么?”宫鸠拿手搭在了李明昼的肩膀上,问。
他身上带着些潮湿的热意,被李明昼压在帷幔下,衣衫堆叠,他眼前又发晕,只能辨清搂着他的人是李明昼,其余的怎么也看不清楚。
“阿鸠……我——”被发现了。
李明昼把宫鸠用力按压在怀中,道:“让我抱一会儿。”
宫鸠发现自己的外袍也都已经被脱了,李明昼像烧着的熔炉,环绕着他,逼得他喘不过气来,宫鸠柔声道:“放开,明昼。我喘不过气了。”
李明昼是皇帝,宫鸠没办法与他发脾气,只能慢慢哄着。
从后边环抱着他的手慢慢松开,在撑着身子坐起来那刻,宫鸠的脑袋又轻轻一晃,天旋地转,重新落在了床榻上。宫鸠看着明黄色的被褥,慢慢回过神,他在李明昼的寝殿。
他身上还有些没有被揉开的淤痕。
李明昼抓着他的手,这一刻像是做错了事的狗,小心翼翼贴着他。手里头还攥着宫鸠的腰带。
自己竟然被李明昼不声不响拐着晕倒了。宫鸠想起前阵子就有好几次,他当着李明昼的面就沉沉睡去。他以为是自己的病又加重了,太过于疲惫,如今再看,应该都是李明昼的手笔。
什么“喜怒外形于色”,都能悄无声息把人迷倒了。宫鸠觉得自己的担心简直是个笑话。
皇帝是不能骂的。宫鸠在心中道。
他捧起少年皇帝的脸,摩挲着笑道:“陛下冲动了。还没有纳妃,就和权宦苟合,说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今日若不是微臣,陛下还要养出第二个宫鸠吗?”
宫鸠没有自称“我”和“你”,说的是“陛下”。李明昼清楚感知到:宫鸠生气了。
他的心有些慌,闷闷地解释道:“不会有别人。只会有宫鸠。”
“好了。别胡闹了。”宫鸠道。他重新撑起身子,身上除了躺久了有些酸痛以外,没有别的异常,宫鸠半悬着的心也放下去了些,从李明昼手里抽回腰带,捞起自己的外袍,披在身上,道:“夜深露重,陛下也早些休息,臣下就先回去了。”
宫鸠还没有迈开步子,李明昼匆忙拦腰抱住了他,道:“阿鸠。”
尾音拖得很长,长上腿,说不定能把整个大庸朝都绕一遍
李明昼在撒娇。
宫鸠浅淡笑道:“陛下,不要耍小脾气了,夜深了,微臣累了,得早些休息。”
“阿鸠留在这儿休息也是一样的。”李明昼扯着他的腰带,嗓音沉沉。
宫鸠道:“微臣认床,只有在外边睡得舒坦,明日还约了靖王殿下,再耽搁下去,就要迟到了。”
李明昼听到靖王,就有些破功,抱着宫鸠的手微微发紧。他知道宫鸠只是随意寻个由头搬出来压他一下,但是却忍不住气急,他道:“靖王重要吗?阿鸠,朕要你留下来,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
他没有再称“我”。
哪怕只是些许称谓的改变,语气也有了变化,少年温言软语的祈求变成了帝王强硬的要求。宫鸠转身,深呼吸一口,告诫自己,已经长成了的皇帝是不能骂的。他道:“陛下,你也知道,这不合适。”
一片静默。
李明昼抓着宫鸠的腰,膝行过去,将脸贴在宫鸠的腰上,重新讨好道:“阿鸠,我少时你也是这么陪着我的,你就当再陪我一次。”
“这不一样。”宫鸠加重了语气。
小时候的李明昼,瞪着一双狗眼睛,抓着宫鸠的腰带,一边“宫大人”一边“阿鸠”地乱喊,哭着求宫鸠陪他一会儿,说夜晚风吹着吓人。哪像现在一样,抱着他把他全身都啃一遍?
“阿鸠。”李明昼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他明白自己说什么宫鸠都听不下去了。他伸手,拽紧了宫鸠的腰,将他往身前一拉,他道:“阿鸠,你今天要是敢再往前走一步。”
铺着细织容覃的雕花小柜抽屉轻轻一弹,一把小臂粗细的刀被李明昼攥在了掌心,上边的寒光有些晃人的眼睛。
“这把刀不会刺在你身上,但是会刺在朕身上。”
悬着的刀尖,正对着李明昼抓着宫鸠的手,他用刀尖蹭了蹭自己的手背,留下浅浅一道血痕,李明昼道:“阿鸠走一步,朕就断一指,阿鸠走出养心殿宫门,朕的命也送到黄泉。”
留不留?
李明昼看着宫鸠。
宫鸠不喜欢被人威胁,他这把刀要是对着宫鸠,把他捅个对穿,宫鸠也绝不可能留下。但是李明昼这把刀是对着自己的。
灯影下,少年帝王的眉眼又疯又桀骜。执拗地看着宫鸠,只要他说一个“不”字,那把刀就能对准喉管。
宫鸠将他举着刀轻轻拨开,温声道:“帝王寝宫,层层把守,又何必藏刀呢。”
尖刀落在玉阶上,发出短促但是刺耳尖锐的声音。
李明昼朗声笑了起来,他随意舔过自己方才擦出来血痕,把宫鸠重新拉回龙床,把人衣服重新扒掉,用明黄色锦衾裹得严严实实,他还不放心,把宫鸠整个人都圈进怀里,道:“阿鸠,睡吧,我很开心。”
李明昼身子很暖,宫鸠见挣脱不了,让他搂着,像是靠着好几个汤婆子,他迷迷糊糊的,竟比以往睡得还要快。只是有些愁绪,大约是怎么尽早离开李明昼,与他赶紧疏远了。
宫鸠少时就被卖进来,也不图什么告老还乡,只想找个偏僻的地方过活几年。
前十年攥在手里头的权势,现在都跟白水一样索然无味。
从一开始要活在宫廷之中,再到登上愈来愈高的位置,宫鸠实在是累了。
寒夜静谧到雨霖铃上凝结着的水汽,滴滴答答落下来,都能听得清楚。
宫鸠的呼吸声很浅,李明昼深怕一动,就得打断了他。只能小心翼翼用手描摹过宫鸠眉眼。
狭长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边接着一张……几近失了颜色的唇。
他昨晚的闷香用少了,才会让宫鸠提前醒过来。
可宫鸠的身子骨本来就愈发差,冬日的时候,膝上会有风寒,东厂督主,不怒自威的九千岁,自然不肯叫人抱着走,自己咬牙撑着,连着宫内外的走动也少了。秋冬交接的时候,又时常头疼,得叫人按。
虽说闷香没有别的作用,只是拿来药人,李明昼不敢用多。
这样的宫鸠,不在自己身边待着,他怎么会放心。
长门宫荒草凄凄,只有一位昔年盛宠的王婕妤,拿着一把剪刀,一匹御赐的流光锦跑来跑去。她说:自己最得盛眷,当初江南惊鸿一舞,就被带回了宫,一年就有了龙种,陛下特地赐下流光锦,她要给自己裁一身留仙裙,剩下的,就拿来给腹中的孩子做小衣。
可是王婕妤忘了,她的孩子已经出生了,今年虚岁已经八岁。她很快就要被皇后一盏毒酒赐死了。
宫鸠总喜欢做事留一线,种上个苗头。
他注意到长门宫竟然还有一位这么小的皇子之后,就隔三差五派人送点衣食过来。当然李明昼最喜欢的是宫鸠亲自过来。当时的御前总管,笑着把手放在自己的头上,与他讲:“与你父皇给你讨了个名字,叫‘明昼’。”
后来没有人和他提过王婕妤。
除了宫鸠有一次,无意中道:“王婕妤靠着惊鸿一舞,夺了盛眷,但是新欢还是比不上旧好,皇后一怒,就丢掉了。”
当时的李明昼道:“宫大人喜欢惊鸿舞吗?我也去学,和娘一样,跳给大人看。”
宫鸠在风雪中蹲下身子,道:“明昼,皇帝是不用跳舞的。”
看着宫鸠微弯的眼,李明昼知道,自己被选中了。
李明昼活得不像明昼,他像是暗夜中踽踽独行,冷风呼啸,撞来了宫鸠这一盏风灯,从此他有枝可依。
他一夜没睡,也没有再动,就盯着宫鸠的脸。
这本越写越开心哇!虽然读者=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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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再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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