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通电话电话响到第三声，竟然接通了。
“喂，您好？”
嗓音一如往昔清脆，但语调疏离客气，像接一个陌生来电。
王楚钦对于这个打通这个电话，没有抱任何期望。
所以当她的声音真实地响在耳边时，打好的腹稿都烟消云散，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喂？能听见吗？”孙颖莎听了长达三秒的沉默，狐疑地看了眼屏幕，不知道是手机坏了，还是对面的人脑壳坏了。
“莎……孙颖莎，同学。”
他对称呼反复犹疑，不知道到底是该听话，还是该不听话。
“请问您哪位？”
王楚钦明白了电话得以接通的缘由，他删除了自己的社交网络好友，自然也不会留存自己的电话号码。
他们相识十五年，此时却要重新做自我介绍。
“我是，王楚钦。”
当年二人初见，她早已经知晓自己的名字，一脸惊喜地打招呼：“Hi我叫孙颖莎，河北人，今年刚上一队。听说你才比我大半岁，怎么这么厉害啊？”
王楚钦低头收拾球拍，心说哪来的自来熟小姑娘，脸颊圆鼓鼓的，像个小豆包似的，真的有十六岁吗？
他忽然生出坏心思，下巴一扬，想看她出糗：“我比你大，你该叫我什么？”
孙颖莎眨了眨眼，声音干脆利落：“楚钦哥哥！”
她太过明亮坦荡，反倒让捉弄人的人心生不安，他抿着嘴唇，故作镇定：“还挺懂礼貌。”
然后落荒而逃。
她清脆的声音犹在耳畔，王楚钦勾起唇角，又补了一句介绍：“吉林人，中国乒乓球队运动员。”
孙颖莎没有搭茬，冷冷问道：“找我有事？”
王楚钦踢了两下路边的石墩：“我刚比赛完，你今天……不在吧？”
“不在。”她答得斩钉截铁，仿佛理所当然。
即便知道她昨日不是为自己而来，今日他还是心存侥幸，若果她在，可别让她丢脸。
可赛后采访时，他环顾观众席，热情的呐喊将他淹没，他的内心却一片失落——人声鼎沸里没有她的迹象，就只剩喧嚣。
“你回家了？”
她说路过北京，那目的地应该是河北。
“王楚钦，没事儿我就挂了。”她似乎有些不耐烦，生硬地拒绝了寒暄。
“莎莎，”他急忙叫住她：“如果我这次夺冠，你能把我好友加回来吗？”
孙颖莎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听他说不知所云的话，简直要气笑了。
夺冠和加好友，这俩事儿有关系吗？
她深吸一口气，反问道：“你就这么肯定自己能拿冠军？”
万一的万一，他输了比赛，又该如何？
王楚钦当然不敢肯定，甚至觉得自己希望渺茫。但若他连一个分站赛冠军都拿不到，又有什么资格请她留下？
“我不确定。但如果是和你有关，我会拼命的。”
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太沉重也太极端，似乎吓到了对方。
孙颖莎沉默了一阵，才跺着脚说：“谁要你拼命了？你差这一个冠军吗！”
王楚钦见她恼了，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他还未想出说辞，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楚钦，你在外面干嘛呢？赶紧过来治疗！”
他把手机拿远，偏头冷冷道：“我还有事，等会儿再说。”
女孩儿吐了吐舌头，知趣地退后了两步。
听筒再凑到耳边，却只剩下忙音。
王楚钦盯着那个一分零六秒的通话记录出了会儿神，然后转身朝运动员休息室走去。
麦芃急忙跟上：“楚钦，你忙完了吗？”
他头也没回，步子迈得更大：“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我跟你也没那么熟。”
麦芃不以为忤，反而笑道：“你年龄比我大，出于礼貌，我该叫你楚钦哥哥。”
王楚钦顿住脚步，压迫感扑面而来：“麦芃，你如果再来找我，我会和麦主任说，换一位主治医生。”
麦芃双手插兜，一副了然的样子：“是因为孙颖莎回来了吗？”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和她没有关系，我就是单纯不想跟你有关系。”
麦芃一哂：“你看到昨天她看我的表情了吗？她还是在意你的。”
她上前一步：“你想不想知道，她到底对你有多在意？你想不想看她为你争风吃醋，言不由衷，辗转反侧？”
王楚钦攥紧了手机，坚定转身离去。
“不想。”
他的声音消散在夜色里，带着不屑。
**
一顿饭的时间，孙颖莎看了无数遍手机。
高女士忍不住发问：“你等消息呢？”
她眉头一拧：“我碰见一个怪人，说让我加他好友，结果连好友申请都没发。”
高女士眼睛一亮：“男的女的？你终于肯认识新朋友了。”
孙颖莎眼睛一翻：“我懒得理他。”
高女士附和地点点头：“听着是不太靠谱，这种行为不是广撒网，就是欲擒故纵。”
孙颖莎想了一想，给那人下了诊断：“都不是，他就是单纯有病。”
夜里，她读完了那个词条下的每一条资讯。
球迷拼凑出了完整的时间线。
前年年底的世界杯，王楚钦只上场了双打和混双。
转年三月的新加坡大满贯，他又只打了双打，单打积分赋零。对外的说法是梯队建设，但据外界猜测，那时他的伤势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兼项。
五月的沙特大满贯，他直接因故缺席，积分再次赋零。
之后国乒封闭训练，他再也没出现在大赛赛场上。
再往后，关于他的新闻忽然变了画风，全是绯闻。
【王楚钦夜会神秘女子，疑似出轨】
【莎头彻底BE，王楚钦夜夜笙歌另有新欢】
【全球失恋，王楚钦承认因个人原因分手】
【王楚钦疑已退役，内部人士透露正在筹备婚礼】
……
孙颖莎点开那张偷拍的爆料图，饭店门口，一个高挑的长发女孩挽着王楚钦的胳膊，朝别人挥手。
女孩面容模糊，可身材动作，与麦芃一模一样。
第二天的商务活动上，记者问他是否已经和孙颖莎分手，他点了点头。
“请问是什么原因呢？”
“我的原因。”说完这句话，他提前离开了活动现场。
看完这些，天已经蒙蒙亮，恼人的晨光从窗帘缝钻进来，照在孙颖莎脸上。
她关了手机，抬手捂住了眼睛。
在家里住了两天，孙颖莎又要去北京。
高女士打量着她身上的针织连衣裙，语带兴奋：“去见你上回说的新朋友？”
她一脸无语：“宁姐听说我回来了下，邀请我去解说，乒协领导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高女士看了一眼老孙，犹豫着问：“你去解说什么项目？”
王楚钦刚刚打进男单四强，每场都惊心动魄，但每场都侥幸过关。但懂行的人知道，乒乓球从没有侥幸。
孙颖莎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乒乓球，别的我也不会。”
“我是问哪个单项？男的还是女的？”
“女单，今晚的女单决赛！”
高女士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女单没事儿，你随便说。”
孙颖莎关上了门，怎么就没人相信，她早就不会关心则乱了呢？
他曾解说过一场自己的比赛，留下了“某人还是太全面了”的至理名言。
而她刚退役时，也曾解说过一场他的比赛，成了她光辉人生里的黑历史。
那场对阵日本的比赛里，他在关键分乱来，气得她当场捶了解说台：“这啥呀？搓长都丢了几个了，他有没有动脑子？”
主持人吓得赶紧给她递水：“我们莎莎也是关心则乱，没关系没关系，目前比分没有拉开，还有机会。”
孙颖莎咕嘟咕嘟灌了半瓶，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越想越气：“我昨天跟他说了好几遍，好好准备，这是一点儿都没听！”
最终，王楚钦4：0赢下比赛，回家却跪了键盘。
一直到“关心则乱”四个字下了热搜，他才被豁免酷刑。
女单决赛晚上开始，孙颖莎下午就到了首钢园。
男单半决赛激战正酣，她停在场馆围栏外，远远就听见阵阵欢呼。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保安大哥频频瞟她，终于按捺不住，上前小心翼翼问道：“你是孙颖莎吗？是你吧！莎莎你太美了，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她连忙把食指放在唇边：“嘘——别让人听见。”
“王楚钦，加油！”场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助威声。
大哥连连点头：“我懂我懂，我知道你只是路过，我会保密的。里面那小子配不上你，莎莎咱们独美，不给别人蹭热度的机会。你放心，我咒他两年了，他绝对赢不了！”
孙颖莎心情复杂，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他赢。
“倒是……也不用，您快乐看球，中国人不咒中国人哈。”
她拉低了帽檐，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莎莎姐！你怎么不进去呀？”
刚走了没两步，她就又被人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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