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席散,众人从座位上起身恭送皇上,再一一退场。
萧歧早就不耐烦这等场合,萧启拦住萧歧的去路,匆忙之中踉跄一下,仆从惊呼:“太子小心!”
可萧启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拦在萧歧面前,急切道:“皇叔可要回府?”
萧歧忍着火气问:“太子何意?”
萧启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歧拧眉,是他近日脾气太好了,这一个个的都要来安排自己了。
“太子知道的,孤王耐心有限。”萧歧负手而立,眼神睥睨,“孤王还等着回去快活,太子莫要搅人好事。”
萧启听得眉毛直跳,也顾不得许多礼法,直接呵斥道:“怡亲王休得胡言乱语!”
其他皇室宗亲走得净了,除了殿中伺候的侍女,只有一个多余的舞女曼烟。
她自知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萧歧后面,此刻看太子瞥过来的眼神,曼烟身形一僵,忙低下头去。
萧歧愈发不耐烦,抬脚就要走。
萧启又拦在前面,“皇叔与凌霄有婚约,怎可这样辜负他!父皇酒醉下的赏赐,皇叔拒了就是,怎可真的带回去?”
萧歧道:“皇恩难违,盛情难却,太子不知道吗?坊间老幼皆知孤王爱美人,皇兄体贴至此,孤王何若不从?”
萧启才不信他这些鬼话,萧歧一向骄纵,他是最得圣宠的天潢贵胄,是有太后懿旨要皇帝厚待的小王爷,平日相处中,也是皇帝退让居多。
萧启辩道:“怡亲王要是不肯,父皇再如何也不会将这女子强加于你。父皇方才谈起凌霄,想必是王爷在父皇跟前表达了诸多不满。可怜凌霄满腹才情,不得不委身王爷困于四方小院。大婚在即,王爷却要带舞女快活。岂有此理?”
萧歧抬眸,面上若深山寒冬。
周边的侍女悄声退后,生怕被溅一身血。太子好胆魄,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竟敢在老虎须上拔毛了。
太子妃与宗亲太太们寒暄完,将人一一送走后就一直在一旁等候萧启。她原本以为叔侄谈话自己不介入得好,可太子说话愈发厉害,她又想上前帮忙转圜两句。
“呵。”萧歧突然出声,“太子如此冠冕堂皇,不知当日太子与太子妃订下婚约时,太子可有几分满意?”
太子妃又把迈出来的脚退回去,怡亲王说得对,她与太子的婚姻有太多因素牵扯,纯粹地情分少得可怜。她瞧着萧歧的脸色,她还是不掺和为好。
这宫里头人人都是天潢贵胄,她一介重臣女只求此生安稳娘家顺遂,其他的,她也顾不得许多。
萧歧余光瞄到太子妃的动作,心底嗤笑,又问萧启:“太子可也有不甘?若没有,太子便没有同孤王对峙的立场。若有,太子应了这桩婚事,心里却还惦记着旁人,与孤王又有何不同?”
“王爷胡搅蛮缠,这怎么能一样?”萧启越说越气,嗓音也压不住,冲着萧歧低吼道,“王爷不知凌霄心中苦楚,我是知道的!王爷不顾及凌霄是名声,我好心提醒,却遭王爷奚落。”
萧歧笑了。
“太子真好心,宴席时晾着太子妃在一旁,太子跑到孤王桌前恳求我善待凌霄。皇兄赏孤王一个舞女,太子也要横插一脚这不许那不让。都说太子端方君子最在意规矩礼法,此时孤王倒是不懂了,太子这般在意凌霄,竟不在乎这许多规矩了。”
萧启正色道:“我与凌霄既有同窗之交,又有知己之谊,自幼时凌霄入宫陪读伴随左右,侄儿与凌霄同行一纪,自然情谊深厚。倒是王爷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怕是叫我说中了。王爷恐怕心里乐意得很,想必这舞女一上场王爷就有此意吧?平日华贵潇洒的怡亲王此刻却这般急色,与那勾栏院外的风流客又有何差?”
萧歧大笑,他步步逼近萧启,“太子今时所言与那日登门分毫不差,既如此,想必也记得孤王曾告诫于你的话。”
萧启的火气被打断,闻言怔住。
萧歧抬手点着萧启的胸口道:“与凌霄定下婚约的是孤王,孤王怎么做,做了什么,会让他开心还是难过,都与旁人无关。太子,你该惦记的是新过门的太子妃,老惦记孤王未过门的凌霄做什么?太子妃可还看着呢,莫要让她久等。”
萧歧的眼神太过迫人,萧启像是被钉子钉到了墙上,四肢都动弹不得。
萧启脸色涨红,也不知是酒气上头还是被萧歧的话激怒,“我与凌霄清清白白,王爷何必拿凌霄与太子妃相提并论!”
“孤王却觉得没甚差别。呵,本想给你留些颜面,但太子实在贪心。”萧歧上前一步,在萧启耳侧轻轻压下最后一棵稻草,“别说你不知道凌霄曾心悦于你,太子,人不能太贪心了。”
萧启后仰,“你——”
“莫要挡路。”萧歧挑眉,把萧启的手按下去,转头吩咐随从,“把美人带上。”
·
怡亲王府。
萧歧一回来就扎进了浴房,宫里的空气熏得他头疼,浑身不舒服。
秦忠本来等着跟王爷汇报一二,结果迟迟不见王爷身影,秦忠抓过跟萧歧一同在宫里赴宴的随从,问:“王爷喝了多少?”
随从道:“不及王爷酒量十之一二。”
那就怪了,秦忠纳闷,又看向厅中角落站着的女子,“这谁?”
曼烟小步挪上前,软声道:“妾身名唤曼烟,本是行宫舞女,今日应圣上选召入宫,为诸位贵人表演。皇上盛恩,将妾身送给了怡亲王。还不知如何称呼大人,日后漫漫,还要仰仗大人左右。”
秦忠眉头一跳,好家伙,王爷这是带回来个天雷啊。
他退后一步,低声问跟王爷回来的随从:“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随从摇头,“王爷看起来颇不高兴,一路都没说话。”
秦忠又问:“这姑娘坐王爷马车回来的?”
随从忙摇头,“哪能啊,王爷抢了太子府的马车,让人坐太子的马车回来的。秦大人别担心,太子和太子妃本来各乘一架马车,现在少了一架,太子与太子妃同坐就好了,王爷说了,这样更显得太子与太子妃恩爱。”
秦忠:“……”
天老爷的,除了皇上,还有谁这样有本事,竟然把王爷气成这样,又开始胡搅蛮缠了。秦忠一个头两个大,又问:“太子呢?可起了冲突?”
随从面露菜色,抢马车的时候太子还没从宫里出来呢,不过现在肯定是知道了。
秦忠心急,“你倒是说啊!”
随从脆生生的脸蛋涨红,他刚来王府当差,是三等侍卫。这次随王爷进宫赴宴见了不少世面,他一直绷紧神经生怕行差踏错,结果自己没出岔子,倒是王爷自己捅了天。
随从欲言又止,这叫他怎么说啊!
曼烟嫣然浅笑,“大人不要为难他了,仆从哪能随便说主子的是非,不如这个坏人由我来做,当时是如何情形妾身也都清楚。”
秦忠摆手,“府中琐事何苦劳烦姑娘,你既是王爷带回来的,自然要听王爷吩咐。”
秦忠不知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坐下耐心等。他倒是可以把这舞女交给其他人看着,但秦忠直觉王爷另有打算,自己可不能轻举妄动,坏了王爷的好事。
只是……秦忠暗自叹气,也不知王爷还要沐浴多久,书房里那位可等了好一阵子了。
·
王府书房。
屋里熏着凝神香,奢侈惯了的萧歧在书房里都铺了地龙。文房四宝无一不精巧,顶房高的藏柜漆了金色云纹,连锁上都刻了吉祥如意的小字。窗前的矮塌上叠罗着一圈软靠,四方小桌上散着一盘棋,黑白子自相对弈。
“自己跟自己下棋吗?”凌霄等得久了,左右萧歧一时半刻不过来,他总要给自己找些营生。凌霄没动案上的书,只在塌上坐下,接着萧歧没下完的棋局下了起来。
他太入神,没留意书房的门开了又关,只等人走到自己身后坐下,呼吸触到皮肤,凌霄身子一哆嗦,转头对上萧歧别有深意的眼。
“王爷进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凌霄想要起身,他跟萧歧离得太近了,眼睛要对眼了。
萧歧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把凌霄的脸扭过去,一点一点蹭着凌霄的脖颈。
凌霄一阵阵颤栗,他拦住萧歧不住摩挲自己腰侧的手,怒道:“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萧歧又把白棋塞到凌霄手里,“凌少爷接着下,孤王要看。”
凌霄脾气上来,“王爷不松手,我这棋是没法下的。”
萧歧失笑,倒真松开了手。
他坐到了凌霄对侧,喜怒不显道:“也是巧了,都赶上今天很孤王谈条件了。”
凌霄抬眸,落下白子道:“王爷心气不平,想来是在别处生了闷气,可王爷不该像方才那样发泄到臣身上。你我有婚约不假,可即便我做了亲王妃,王爷也不能那样不尊重。”
萧歧跟上落下黑子,说:“萧启今日也反复告诫,要孤王好好待你,莫辜负了。”
凌霄手一顿,又落下一白子,半晌问:“太子仁厚,我该谢谢他。”
萧歧再落一子,一一拾起被吃中的白子,他倏尔一笑。
“凌少爷,你分神了。”
凌霄:他是故意的。(ー`?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