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亲王府。
萧歧刚洗漱完，正由侍女穿衣。官服繁复，萧歧伸展手臂压着起床气，他一被皇帝闲置的散漫王爷还要吃上早朝的苦，外面天色还未亮，萧歧心气更不顺，蹙着眉头问：“凌少爷可起了？”
秦忠摇头，“昨日回来得晚，凌少爷睡得正好。”
萧歧冷哼一声，“他倒是舒坦。”
秦忠笑道：“王爷昨夜带着凌少爷逛食街看杂耍，放了花灯猜了灯谜，一会儿登上九层高楼看焰火，一会儿又坐上游船听小曲儿，凌少爷吃多了甜糕点心，王爷又担心凌少爷积食，又带着人在院子里散步看星星……这一晚上的热闹对王爷来说不算什么，但凌少爷体弱，恐怕是累着了。”
萧歧说：“虽然体弱，却也喜欢热闹。孤王还以为他生性喜静，看来并非如此啊。”
昨个两人跟一群半大孩子挤在套圈的摊口前，人群的喝彩和唏嘘声此起彼伏，凌霄的心也跟着那圈上上下下。摊贩老板瞧出了两人气度不凡，可碍于萧歧的天然冷气并不敢上前。
凌霄一会儿看看摊贩老板一会儿看看萧歧，终于在三五个来回后轻声问：“王爷可有兴趣？”
萧歧挑起嘴角，他余光瞄着凌霄好一会儿了，知道他想玩，可萧歧顽劣的心思又冒了头，就等凌霄主动开口。
“孤王不喜这些玩意，若凌少爷喜欢，孤王可以一试。”萧歧侧头看过去，“要我试试吗？”
凌霄点头。他跟萧歧如今也没什么可客气的。
萧歧纡尊降贵地拿着圈，问凌霄，“想要哪个？”
凌霄伸手一指，“那只小鸡的木雕。”
摊贩老板弱弱举手，“两位贵客，那个不是小鸡，其实是老鹰。”
凌霄：？
摊贩老板两手一揣，憨厚一笑，“雕坏了，跟个鸡崽似的。不如两位换一个，那个木雕本来是凑数的。”
凌霄看看萧歧，“就要这个。”
萧歧嫌弃地撇撇嘴，“你确定？”
凌霄点头。
行吧，谁让他心情好呢，萧歧抬手一扔，铜圈嗖地一下就奔着鸡崽阿不，老鹰的木雕去了，只是不巧一阵风吹过来，围观的小孩子们跟着“啊”出声，却又见那圈晃晃悠悠地在空中荡了两下，又稳稳地落下。
“哇——”
摊贩老板捧着木雕过来，“这小玩意不值钱，又是个凑数的，刚才这次不算，我再赠两位客人一次。”
凌霄一笑，“我们拿了圈套中了东西，过了手瘾还得了个这么喜庆的小玩意，老板再额外赠送，我们岂不是太过分了，若人人如此，这小本生意还做不做了。”
凌霄捧着木雕爱不释手，近看这刀工其实是精细的，翎羽的纹路都很细腻，只不过身形错了比例，这一块儿少了棱角，那一块儿缺了气势，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傲世苍空的雄鹰就变成了嗷嗷待哺的鸡崽。
萧歧嘴上嫌弃，抬手弹了一下木雕，凌霄差点没拿稳，下意识把木雕背在身后护着。
萧歧气笑了，“这么仔细，旁人还碰不得了。”
凌霄也知道自己反应大了些，他脸颊微红，道：“王爷手劲大，我刚才吓了一跳没反过来。若是这木雕摔了，平常倒也不心疼，可这是你亲手给我套中的，我不珍惜着点怎么行？”
凌霄把木雕递过来，“这回我拿得稳，王爷随便摸。”
萧歧笑了一下，他不想摸木雕的脑袋了，倒想摸摸凌霄的脸颊。
他忍着手痒把圈扔还给老板，“把圈给这几个小孩子分了，当我请的。”
小孩子们一阵欢呼，萧歧带着凌霄远离人群，又去下一处猜字谜了。
……
回想起昨日的情形，萧歧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笑了。
秦忠看得分明，瞧着萧歧的神色打趣道：“属下可听说了，王爷套圈的时候大概没瞧见，凌少爷看了您好些遍。如此看，王爷之前担心的倒是不要紧了。”
萧歧挥退侍女，自己系上大氅的扣子，片刻后道：“继续跟他那小厮套套话，把凌霄的吃穿喜好弄清楚，他也是倒霉，怡亲王府别的不说，让他过得舒坦是能做到的。”
踏出门时正碰见云层里泄出的第一丝天光。
萧歧吩咐，“让厨房备好东西，凌少爷身子弱，早餐务必精细。天冷了，多加点暖胃驱寒的材料。辰时一刻前一定叫凌霄起床，不能容他空着肚子睡懒觉。”
门外的仆从一一应下，秦忠偷笑，这婚事还没如何呢，王爷就开始操心凌少爷的起居，日后必定有得看了。
谁说怡亲王府是火坑是狼窝，王爷会疼人着呢。
·
凌霄在怡亲王府用过早饭后才回家。
还没等进瞻澜院，就先被过年又吃胖了的凌峰堵在了门口。
“兄长真是好福气，弟弟给兄长道喜了。”凌峰假模假式地拱手，“这回王府里恐怕姹紫嫣红开遍，兄长必不会孤单。”
凌霄拢紧了大氅的领口，蹙眉看向故意作怪的凌峰，“让开。”
凌峰偏不让。
“兄长不好奇吗？外头可都传遍了，王爷为了一个美人抢了太子的马车，听说在宫里还争论一番，很是护着。”
凌峰暧昧一笑，“不是弟弟多心，实在是担心哥哥，特意给你提个醒，哥哥现在得王爷宠爱，可要百倍珍惜。皇家的恩情可不好承，若是哪日王爷不喜欢哥哥了，可莫要牵连了府里，父亲是要生气的。”
凌霄点点头，无所谓道：“那就请你多费心了，毕竟日后的凌家，都在你的肩上了。”
凌峰问：“你怎么这么不上心，我在好心提醒兄长，兄长却不当回事，我何苦一早上过来白费口舌？”
凌霄笑了，“是我被你堵在了这里，还要听你评判了半天怡亲王的做派，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他风流不羁，满京城谁不知道王爷姓甚名谁，怎么今天你倒是格外担心我这个兄长，奇怪。”
凌峰气急败坏道：“我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好心当做驴肝肺，还要被你这样猜忌。你不要以为有皇上撑腰，王爷就会一心一意待你了，到时候你没了状元又不受宠，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凌霄挥挥手，“谢谢你的好意，我要进屋了，你若是想做客也改日再来，今天恕不奉陪。不送。”
凌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二月初二，萧歧生辰。
凌霄送来一副珍藏多年的墨宝，外加一只做工精细的玉佩。随附的贺信上他亲笔写道：「此只玉佩不怕摔，若是碎了，王爷再镶金凑对就好。」
萧歧当即又把凌霄从凌家捞了出来，强行塞进王府的马车，指使凌霄给自己煮了一碗生辰面。可惜凌霄手艺不精，怡亲王在十八岁生辰当晚，第一次吃到旮瘩汤。
二月十八，吉时吉庆，两人大婚。
萧歧身着华服骑高头大马，在永安伯府与凌霄拜别高堂，出了府门，凌霄被街上看不见尽头的红晃花了眼，萧歧带着人飞身上马，凌霄靠近萧歧的胸膛，听他在自己耳边说：“凌霄，你没有回头路了。”
凌霄一笑。
唢呐滴滴嗒嗒吹了一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怡亲王府的接亲队伍浩浩荡荡，红毯从院内铺到府门前的空地，任谁看了都得羡慕地赞一句气派。
筵席上无人敢劝酒，来的宾客都和谐，萧歧浅酌几杯就回房，热闹与喧嚣被隔绝在外。
萧歧看着凌霄，床边坐着的人难得穿了件艳丽的衣裳，却不及他眉眼漂亮。
凌霄起身拿起合卺酒，朝萧歧温和一笑，“从今日起，你我便是同生共死。”
新人交杯，一饮而尽，萧歧抚摸着凌霄的眉骨，又滑到脸颊，他终于做了肖想已久的事。
凌霄仰头看他，烛光晃动，萧歧的神情称得上温柔。
萧歧问：“饿不饿？”
凌霄当然饿，他就早上吃了些东西，就折腾到了这会儿。傍晚时分才礼成，凌霄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凌霄说：“我想吃碗稀饭，再来一碟小菜和桂花糕就好。”
萧歧道：“哪有大喜的日子吃这个的，换衣服，我带你出去吃。”
出去吃？婚宴主角把宾客扔下自己遛出去吃饭，会不会太离经叛道了？
萧歧挑眉，“不敢？”
凌霄深吸口气，“有王爷带着，我怕什么。”
两位终于结婚了，我心甚慰（擦眼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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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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