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太太收拾东西回国了
“昨晚您回来之前。
陈伯的声音像一块冰冷的铁,沉沉地砸在死寂的书房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回音,撞在封砚耳膜上嗡嗡作响。
昨晚?
昨晚!
那被酒精麻痹、搅得稀烂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被这五个字狠狠刺中,猛地翻涌上来。刺鼻的烈酒混杂着香水和雪茄的味道似乎又钻入鼻腔,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模糊不清的调笑,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他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司机几乎是架着塞进车里,记得车子在湿滑雨夜中行驶的眩晕感,记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砰!”
沉重的实木书桌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掀翻!桌面上的平板电脑、水晶烟灰缸、昂贵的钢笔、堆积的文件……所有象征着权力和秩序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稀里哗啦地飞溅出去,撞在墙壁、地毯、书架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和沉闷的撞击。水晶吊灯剧烈摇晃,投射下的光影疯狂舞动,整个书房瞬间沦为一片狼藉的战场。
封砚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如同盘踞的毒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被一种狂怒的赤红彻底吞噬,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口,喷射着毁灭一切的热浪。什么冷静自持,什么运筹帷幄,都在那张签着她名字的离婚协议书面前,被碾得粉碎!
“找!” 他猛地转身,对着门外厉声咆哮,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撕裂变形,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穿透力,“给我把她找出来!掘地三尺!立刻!马上!”
书房外的走廊里,早已被书房内骇人的动静惊动,几名训练有素的保镖和助理脸色煞白地肃立着,大气不敢出。封砚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所有人浑身一凛,瞬间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飞快地动了起来。急促的脚步声、低声的指令通过对讲机迅速传递,整个顶层豪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被一种无形的、巨大的恐慌和高压笼罩。
封砚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大步流星地冲出书房,目标明确——主卧。那是他和温予宁名义上共享的空间,虽然,他踏足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砰!” 又是一声巨响,沉重的卧室门被他粗暴地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卧室里,一切似乎依旧。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连绵的雨幕,昂贵的手工地毯柔软无声,宽大的Kingsize床上,丝绒被褥铺得平整光滑,没有一丝褶皱。
太整洁了。
整洁得像一间从未有人居住的、展示用的样板房。
封砚的目光带着毁灭性的审视,一寸寸扫过这间奢华却冰冷的空间。梳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的护肤品、化妆品,井然有序地排列着,闪耀着冰冷的光泽。他大步走过去,猛地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再拉开衣帽间的门。
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间,如同一个奢侈品博物馆。属于他的那半边,西装、衬衫、皮鞋、腕表,一丝不苟地陈列着,是他权力与财富的延伸。而属于她的那半边……
空了。
至少空了一半。
那些当季的、由顶级设计师亲自送上门的高定礼服不见了踪影。那些价值不菲、只在特定场合佩戴的珠宝盒也消失了。衣架上只剩下一些看似普通、甚至有些过时的日常衣物,孤零零地挂着,像是被主人遗弃的、无足轻重的旧物。
空气里,原本若有似无、属于她的那点清浅的、像是雨后青草又带着一点暖意的气息,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旷的、带着尘埃味道的死寂。
封砚的呼吸骤然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那狂怒的火焰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滋啦作响,升腾起一片刺骨的寒意和……难以置信的空茫。她真的走了?不是玩笑?不是威胁?不是欲擒故纵?
“先生!” 一个保镖快步跑进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太太常用的那辆宾利,停在车库。司机说,太太是……是自己叫的车离开的。一个多小时前,去了国际机场。”
国际机场!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封砚的心口。
“查!” 他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保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查清楚!哪家航空公司!哪个航班!目的地是哪里!立刻!封锁机场!给我拦下她!”
保镖被他眼中骇人的风暴吓得一抖,连忙应声:“是!” 飞快地转身冲了出去。
封锁机场?这近乎疯狂的命令在混乱的豪宅里迅速传递。助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掏出手机的手都在发抖,这需要调动何等恐怖的能量和人脉?但他不敢有丝毫迟疑。
封砚像一头焦躁的狮子,在主卧里来回踱步。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却带起一股令人窒息的风压。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空旷的衣帽间,扫过那张平整得刺眼的大床,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放着一个行李箱。
一个旧的、深蓝色的Rimowa旅行箱,边角处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拉杆上甚至贴着一张早已褪色的、某个不知名海岛的卡通贴纸。这箱子,与这间奢华的卧室格格不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误入的流浪者。
这是温予宁的旧箱子。封砚记得,三年前她拖着这个箱子,怯生生地走进这座金丝笼。后来,他给她买了无数个更昂贵、更精致的新箱子,堆满了储藏室。她从未再用过这个旧的。
封砚的脚步顿住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比刚才看到衣帽间空了半边更甚,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盯着那个旧箱子,仿佛它是什么危险的、藏着秘密的潘多拉魔盒。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按下了箱子的开锁键。
“咔哒。”
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卧室里格外刺耳。
箱盖弹开。
没有预想中的衣物,没有珠宝,没有她任何私密的物品。
箱子里,只有一样东西。
厚厚的一沓文件。
最上面一份文件的标题,刺目地撞入他的眼帘——
《婚前财产协议》
下方,紧跟着的,是另一份文件的标题——
**《封氏集团股权代持及收益放弃声明》**
再往下翻,是各种基金、房产、信托的转让或放弃声明……每一份文件,都代表着天文数字的财富,每一份文件上,都清晰地签着同一个名字:温予宁。
笔迹清秀,墨迹干透。
封砚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人当胸狠狠砸了一拳。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衣帽间金属边框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他死死地捏着箱子里最上面那份婚前协议,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呈现出可怕的青白色,纸张在他手中发出濒临碎裂的呻吟。
婚前财产协议……他记得。那是三年前,在律师团和双方长辈的见证下签署的,冰冷而严苛,明确划分了界限,确保他庞大的财富帝国不会因为这场联姻式的结合而受到丝毫影响。他当时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当她是个必须履行的程序。她签了,安安静静,没有一句异议。
他从未想过,她竟然一直留着它。更没想过,她会在离开时,将这个装着所有“放弃”证明的旧箱子,像一个无声的嘲讽,留在了这里。
净身出户?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走属于“封太太”的任何东西!她放弃的,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彻底!
“先生!” 助理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甚至顾不上封砚此刻可怕的状态,“机场那边……查到了!太太乘坐的是……是国航CA……航班,直飞……S市。飞机……飞机在一个小时前……已经起飞了!”
起飞了。
飞走了。
飞回……她的故乡,S市。
这三个字,像最后的三根钉子,彻底封死了封砚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缝隙。
她走了。带着她的旧箱子,不,连旧箱子都没带,只带走了她自己和那些放弃一切的声明,飞回了她来的地方。如此决绝,如此……迫不及待。
封砚维持着那个靠在衣帽间门框上的姿势,一动不动。手中的婚前财产协议被他捏得皱成一团,如同他此刻被彻底碾碎的自尊和掌控感。助理惊恐地看着他,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已经转小,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雨滴声,敲打着玻璃。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封砚低垂的眼睫才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那只几乎要将纸张捏穿的手。那份皱巴巴的婚前协议,如同失去生命的枯叶,无声地飘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他慢慢地直起身,脸上所有的狂怒、暴戾、震惊、难以置信……所有的激烈情绪,都如同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的空白。那双赤红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茫然。
他看也没看地上那团废纸,也没有看旁边噤若寒蝉的助理。他的目光穿透卧室的落地窗,穿透外面迷蒙的雨幕,投向遥远的天际,那片飞机早已消失的方向。
空气里,只剩下旧旅行箱敞开的空洞,和他周身散发出的、令人骨髓生寒的冰冷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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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S市。
细雨如丝,温柔地笼罩着这座水乡古城。空气里弥漫着青石板被雨水浸润后特有的微腥,混合着河岸垂柳的清新和远处隐约飘来的桂花甜香。湿漉漉的窄巷两旁,是白墙黛瓦的老房子,檐角滴着水,在青石板上敲打出细碎绵长的节奏。偶尔有穿着蓝印花布的老妪撑着油纸伞慢悠悠走过,留下一串模糊的足音。
一架古老的石拱桥横跨在清澈的河道上。桥下,一艘乌篷船正缓缓驶过,船橹摇动,划开一河碧水,荡起圈圈涟漪。船篷里,一个穿着靛蓝布衣的船娘正哼着婉转的江南小调,歌声被细雨滤过,带着水汽的湿润,飘散在静谧的空气里。
桥头旁,临水的一间小小茶馆二楼,推开了一扇雕花的木窗。
温予宁倚在窗边。
她换下了那些昂贵却束缚的高定,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米白色亚麻长裙,素面朝天。微湿的、带着点自然卷曲的发梢随意地垂在肩头,被窗外吹进来的、带着水汽的风轻轻拂动。她手里捧着一杯刚沏好的碧螺春,青碧的茶汤在白瓷杯里微微荡漾,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清秀的眉眼。
她的目光安静地落在桥下那艘缓缓远去的乌篷船上,落在船娘被雨水打湿的蓝色衣角上,落在河道两边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石驳岸上。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沾湿了她的额发和眼睫,带来丝丝凉意,却奇异地让她紧绷了太久的心弦,一点点松弛下来。
这里没有防弹玻璃隔绝的冰冷灯火,没有雪茄与皮革混合的权力气息,没有精确到秒的日程表,更没有……那个永远高高在上、仿佛掌控一切的男人。
只有雨声,水声,摇橹声,还有心底深处,那一声尘埃落定后的、悠长的叹息。
她轻轻抿了一口清茶,微涩回甘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窗外,雨丝如织,将这座生养她的江南小城,温柔地拥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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