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星辰散布。窗外的秋风微微拂过院中的松柏，秋夜里总是凉凉的，吹入屋中，让人依然忍不住抖擞几下。
楚玄慢慢抽离自己，他看着沈珠华略微单薄的衣裳，缓缓站起身走向窗前将它放下。
沈珠华看着他的身影，他的身形高挑纤瘦，墨蓝的腰带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勾勒出他的腰线。待他转过身，一张俊逸的脸庞搭上那身蓝白相间的衣裳，看起来与往日十分不同，而他周身浑然天成的清冷气质看起来更像世家的公子。
他慢慢在沈珠华身旁坐下，楚玄将手搭在膝上，沈珠华随即便伸手去握着他的手掌，他先是微微一笑，随后与她十指紧扣。
他开口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笑靥如花，瞧着比前几次外出赴宴高兴许多。
沈珠华仍旧笑着，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说道：“的确有。”
今日的渊王府门前马车来来往往，府上听着也十分热闹。渊王一向带人宽和有礼，加之其多年来勤勉励志，朝廷中的各达官显贵自是希望能踏破他渊王府的大门。
沈珠华与沈澹、孙娴淑到时已是午后。方才踏进渊王府，沈珠华便瞧见了孙锦颜。
她一袭盈粉色衣裙，发间别着几朵珠花，简洁却不失精致。孙锦颜是孙娴淑兄长的女儿，也算是沈珠华的表妹。两人自小便一同长大，都与怀柔公主交好，三人也算是无话不谈。
她瞧见入宴的沈珠华，也顾不得放下手中的茶杯便疾步向沈珠华的方向小跑过来。沈珠华见状向孙娴淑示意后便向她走去。
怎料孙锦颜方才走到沈珠华面前，却不慎绊到了院中的青石板，沈珠华见状慌忙去扶住她。她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碎落一地，杯中的茶水也撒在走在后面的人身上。
沈珠华扶稳孙锦颜，待两人回过头一看，那杯茶水几乎全撒在了来人靛青的衣裳上，茶渍在他的衣裳上格外明显。
沈珠华表情也略显局促，只道：“四殿下好。”赵晟昀面色未曾变化，只是轻轻点头。
孙锦颜心虚地看着眼前的赵晟昀，微微垂着头，说道：“四殿下，抱歉。臣女鲁莽害殿下湿了衣裳，殿下只管开口，臣女愿做赔偿。”
赵晟昀看着眼前的少女，嘴角有些不悦，语气略显淡漠，却紧紧盯着她，说道：“无妨，本王去换了便是。”随即便与孙锦颜擦身而过，被渊王府的下人引向了内院。
待赵晟昀走远，沈珠华不禁笑了起来，她道：“你这茶水泼得当真有些准头。”
孙锦颜正看着赵晟昀离去的方向，闻言她回过头轻拍了一下沈珠华的肩膀，说道：“你别取笑我了。”
沈珠华依然忍不住，两人便拉着手打算要去寻赵怀柔。
渊王府乃是陛下所赐，园子十宽广。园中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十分怡人，不仅如此，还有一片静湖，湖水清澈，阳光下波光粼粼，景色优美。
两人几乎将整个外院逛了一遍也没瞧见赵怀柔的身影，便在湖边慢慢走着打发时间。
这时，走来一个小厮，他瞧见沈珠华与孙锦颜后便连忙上前行礼，说道：“沈小姐，沈相大人在寻你，唤你去前厅。”
沈珠华点点头，应声道：“好。我一会儿便过去，劳烦你跑一趟了。”
那小厮笑了笑，说道：“不麻烦，这是小人分内之职。”
待小厮离开后，沈珠华便询问孙锦颜是否与自己一同前去，她道：“你可要与我一同去？”
孙锦颜闻言摇摇头，说道：“走了许久我也有些累了，更何况我看见姑父就害怕。”
沈珠华笑着，孙锦颜自小受孙父疼爱，少有循规蹈矩的时候，但只要瞧见沈澹却是止不住的恐惧，就连话也少了许多。
她未曾多言，只是道：“那我快去快回。”
孙锦颜点点头，待沈珠华转身离去后，她便在湖中央的亭子里歇着。
今日宴席来的人众多，多数都在前厅应酬着，湖周一片倒是少有几人。
孙锦颜看着湖中畅快游戏的鱼，手中捡起几颗石子逗弄它们。那石子落下水激起波澜，将鱼吓得四处逃窜。
她看着鱼儿被吓着，不自觉地笑出声。
不远处，赵晟昀看着倚靠在木栏边的孙锦颜自顾自地傻笑，他并未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
身后的侍卫见他不再走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也只瞧见孙锦颜盯着湖中痴笑。
侍卫有些迷惑，他不禁说道：“这孙小姐看着有些痴……”话还未曾说完，便遭到了赵晟昀的一记眼刀，侍卫只得默默将话咽了下去。
他有些琢磨不透他的主子，分明之前孙锦颜将茶水倒在赵晟昀的衣裳上时他还有些不悦。
孙锦颜没再捉弄那些鱼，她正呆坐着，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她仔细听了听，虽听不见在说些什么，却仿佛是赵怀柔的声音。
她缓缓起身，离开了湖中央的亭子，走到湖边，靠近那仅有一墙之隔的小院。
此刻，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些，她笃定是赵怀柔的声音，正打算靠近，却顿住了脚步。
只听见小院中的檐下传来赵怀柔的话语，她道：“皇叔，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就同这个香囊一般，永远在你身边。”
孙锦颜闻言没再上前，而是躲到一旁的石墙后，她目瞪口呆，心中不免震惊。
赵怀柔的言语间让孙锦颜感受到的不像是亲人间的安慰之言，更像是少女对心悦之人的许诺。
她不敢出声，此刻哪怕她再蠢笨也猜到了另一个人是当今陛下唯一的皇弟渊王。
半晌，她又听见一道温柔的男声，说道：“好。多谢怀柔的礼物，我很喜欢。”
此言一出孙锦颜难以置信，她都能了然赵怀柔言下之意，难道渊王殿下真的不知？
她正想着，却听见两人似乎打算往此处走来。
她慌忙转身，脚底还未站稳，便向前跑去。
她身后的石板路有些狭窄，与湖边的木栏隔得十分相近。
她本就有些不稳当，回过头却瞧见身后走来两人，走在后面那人还在湖上的过道，只是前面那人距离她不过一臂之长。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将要撞向为首的那人。
她拼命向右侧移开，却还是绊到了那人的脚，她控制不住地向下倒去，身子越过湖边略矮的木栏，不出意料地落入湖中。
方才赵晟昀本只是打算待孙锦颜离开后再到湖中央的亭子中去，可见她鬼鬼祟祟地弯着腰在墙后偷听什么。
他见四周无人，有意上前提醒，却不料她转过身径直向他冲来，本是能将她稳稳接住，却不料她换了方向，落入了湖中。
他见状眉头一皱，没有片刻迟疑立即跳入湖中将人半捞起来。
孙锦颜不识水性，落入湖中本就害怕，方才还不慎崴了脚，此刻只能将双手扑腾着。
她正挣扎着，却听见有人唤道：“孙锦颜！”随后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她拉出水面，她下意识向那人靠近，待她能微微睁开眼，便瞧见眼前眉目间略带紧张的赵晟昀。
他焦急地将孙锦颜拉过，问道：“怎么样？”
孙锦颜用手揉了揉眼睛，呆呆地回道：“脚崴了。”
赵晟昀微微撇了嘴，说道：“先上去。”
说罢他将孙锦颜拉着游至岸边，将孙锦颜抱着送了上去。
岸上赵晟昀随从的侍卫凛锋正从自家主子的手里接过狼狈的孙锦颜，他将孙锦颜拉上岸，正打算去拉赵晟昀。
却不料，赵晟昀拉着木栏蹬上了岸，他翻过木栏，此刻已有人闻声赶来。方才墙内的赵怀柔与渊王也疾步走了出来。
秋日的水本就凉了许多，更何况即将入冬，湖水定然冷得刺骨。此刻孙锦颜正发着抖。双手交叉护在自己的胸前，双手在肩上揉搓，试图发热。
赵晟昀见人愈来愈多，便走向她，将她挡在身后。随后他看向一旁的凛锋，说道：“外衣，脱下来。”
凛锋闻言立即将玄黑的外衣脱下，递到赵晟昀手中，赵晟昀一把接过，随后便盖在孙锦颜的头上，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护着她不让她被瞧见。
赵怀柔与渊王走出来时只瞧见四皇子浑身湿透，身后仿佛站着什么人。
赵晟昀看见赵廷裕后，便立即问道：“皇叔，可有房间容我们换身衣服？”
赵廷裕看向他的身后，立即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带你们去。”随后他挥退一众赶来的下人，转过身欲将赵晟昀与孙锦颜带到一处院落中。
赵晟昀扶着一旁的孙锦颜，孙锦颜瞧不见也只能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她的脚崴得有些严重，无人扶着怕是走不动。
赵晟昀瞧见她站不稳的脚，看向渊王身旁的赵怀柔，说道：“怀柔，能否来帮着扶一下孙小姐？”
赵晟昀知道孙锦颜与赵怀柔交好，今日落水一事她自然也不会传出去。
赵怀柔闻言一怔，她点点头，向孙锦颜走来，待靠近了些，她方才瞧出是孙锦颜。
她面色一变，只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询问道：“锦颜？你没事吧？”
赵怀柔稳稳地扶着孙锦颜，小声地回道：“没。”
待到了一处院落，赵晟昀瞧着孙锦颜走进屋中后，便又向赵廷裕问道：“皇叔府中可有医师？”
赵廷裕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你别担忧，我立即派人去请大夫。”
赵晟昀闻言道：“多谢皇叔。”随后便去了另一间屋中换下湿透的衣裳。
屋中，凛锋帮着他脱下衣服，嘴里嘀咕道：“殿下，属下怎么觉得你一遇见那孙家小姐便像是触了霉头一般，今日都换了第三身衣裳了！”
赵晟昀不语，脑海中浮起一些儿时的记忆。
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变，一点也不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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