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船舱,清爽的凉意扑面而来。
箫南风在主位上落座,阮予墨和范居然一左一右坐在檀木长案两侧,安素晚紧挨着阮予墨,坐在他下首。
箫南风将一盘裹着糖霜的冰酪果子推向安素晚:“这是用牛乳混着从南齐运过来的糖霜冰髓冻成的冰酪果子,花兄尝尝。”
安素晚说:“看着就好吃。”
说着,伸手探向乘着冰酪的果盘,手还没碰到,被阮予墨轻轻拍落下去:“净了手再吃。”
宫娥端上净手水。
安素晚眼睛凝着那盘子冰酪,快速净了手,笑嘻嘻的用指尖拈起一枚放进口中,轻咬一口,冰凉清甜在舌尖炸开,小女郎眼眸瞬间亮起,“像含着朵会化的云。”
说罢,她眉眼弯弯的看着箫南风:“好吃的。”
箫南风温润一笑:“说着请花兄尝尝我南齐御厨的手艺,奈何总是没机会,这盘冰酪果子也只有在南齐皇宫才能吃到,花兄喜欢,等下让宫娥包了带回去慢慢吃。”
安素晚说好。
阮予墨见她雀跃的模样,唇角难得泛起笑意,含笑说:“一盘子冰酪才吃几次,倒不如南风兄将做这冰酪的厨子送了她,岂不是更方便些。”
安素晚噗嗤一笑,饶是范居然都忍不住说:“就因为花兄爱吃冰酪,你就抢人家厨子?允安,你会不会太溺爱了些。”
阮予墨含笑不语。
箫南风笑说:“实不相瞒,这盘冰酪是本宫亲手做的,允安兄这是舍不得本宫离开,借机挽留呢。”
说罢,几人同时大笑起来。
“什么事这样开心,笑声都传到河对岸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船舱外传进来,几人同时惊喜回头,就见一青衣男子笑意畅快的走进来,眸光含笑,从船舱中众人身上一一划过。
是郑景行来了。
几人同时起身相迎。
范居然率先说:“景行姗姗来迟,可得自罚三杯向南风赔罪。”
郑景行哈哈大笑:“该罚,该罚,沉舟领罪。”说着,竟当真端起酒杯,自倒了一盏酒,还未送到唇边,被箫南风按住手腕:“几位抽空前来相送,南风已经感激不尽了,范兄玩笑,景行切莫当真。”
话落,比手让郑景行落座。
郑景行爽朗大笑,端着酒杯说:“南风可是不舍这千金难求的美酒,故而不让沉舟痛饮?沉舟可是偏要尝尝了。”
说罢,将酒杯送至唇边,一仰头,满饮杯中酒。
范居然盯着郑景行空空的腰间,好奇问:“景行,你当真将你那从不肯离身的紫鸾鞭送人了?还是女人?”
郑景行连喝三盏酒下了肚,看了一眼阮予墨,对范居然笑说:“救命之恩,斩星姑娘赔上索命红绫相救,我只还一条紫鸾鞭,不值什么。”
范居然像见了鬼一样,控诉说:“不值什么?当年我不过觉着紫鸾鞭好看,顺手摸了一下,直接被你甩出酒肆,险些没摔死,如今你将紫鸾鞭送人,还轻飘飘的说没什么?不行,你必须跟我道歉!”
阮予墨、安素晚和箫南风同时轻笑出声。
安素晚拆台说:“范居然,你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人家郑太子。”
范居然幽幽的瞪了她一眼,拆台的男人最讨厌了。
阮予墨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闻言,深深凝了一眼安素晚,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漫不经心问:“可找到斩星姑娘了?”
几人同时看向郑景行。
郑景行有些怅然的摇摇头:“不曾,自那日枕云谷一别,斩星姑娘就如泥牛入海一般,再无半点消息。”
阮予墨眸光闪了闪:“来去无踪、行踪不定,正是江湖女侠的做派,沉舟莫急,若是有缘,自有再见的一日。”
范居然哼了一声,手指折扇抱怨说:“你们一个个的,重色轻友,景行是,这尊臭佛也是,讨厌死了。”
箫南风挑眉,眸光掠过安素晚,又看了一眼阮予墨,含笑问:“允安也有奇遇了?”
范居然轻嗤一声,愤愤说:“可不是,平日里臭毛病多的要死,碰一下都不行,今日竟亲自抱着花兄骑马来的,你们就说是不是重色轻友。”
他话音刚落,箫南风意外挑了挑眉,郑景行勾唇一笑,意味深长的看向对面清贵雅致的男人和依偎在他身侧专心吃饭的安素晚。
阮予墨长长的睫毛轻眨了下,没承认也不否认,只唇边含笑,淡淡饮了一口茶。
安素晚吃的正香甜,见话题忽然转到她身上,立马扔了手中鸡腿,擦擦手,然后抱住阮予墨胳膊,对范居然得意挑眉说:“那自然是因为我比你英俊潇洒,更得他心了,”她仰头问阮予墨:“是不是?”
范居然抖了抖身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箫南风和郑景行互相对视一眼,眸中笑意愈浓。
阮予墨眸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垂眸落在一双杏眸亮晶晶的安素晚身上,淡淡嗯了一声,说是。
安素晚圆满了,想着阮予墨真是太可爱了。
见范居然快将胳膊揉搓破了,翻了翻眼皮,控诉说:“我为什么困呢,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太子做的不称职?刺客一波接一波的在阮宅行凶,尸体都摞成尸山了,你的人都没察觉,再说我才来大梁不过一月有余,就遇见一、二、三、四、五。。。嗯,数不清的刺客了,范居然,我觉得你的太子之位太轻松了些。”
“这个。。。”范居然讪笑,伸手摸摸鼻子,有一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讪笑说:“也不能这么说啦。。。”
郑景行蹙眉问阮予墨:“阮宅遇刺了?”
阮予墨说是:“一连八天,不过昨日应当是最后一波人了。”
“是什么人,不要命了去偷袭你?”郑景行问。
阮予墨说不知:“昨日夜里,带头的人是飞雪踏歌洛惊羽,他说是欠人人情,如今还了,其余人。。。”他瞥了一眼范居然,淡淡说:“从刺客衣襟上发现了大邺皇室暗卫的标记。”
“皇家暗卫?”郑景行摇头:“大邺帝没那么蠢,明目张胆的动用暗卫刺杀你。”
箫南风接话说:“但大邺太子就不一定了。”
大邺太子向来很蠢,且目光短浅。
他想了想,又摇头说:“但也说不好,你靖王府、安太师家、清河崔家、琅琊王家、陈郡谢家和兰陵莫家一直是大邺皇帝的心头刺,你又向来压太子一头,他想借此机会浑水摸鱼,让你靖王府落得和安家一样的下场也说不定。”
安素晚低垂着头的眸光微转。
范居然没听懂,愣了一下,问箫南风:“安家老爷子是当朝太师,家主年仅十六岁就临朝为相,他家有什么下场?”
郑景行接话说:“安夫人身体康健,但长女出生后就再无所出,听说那安家嫡长女出生后,药罐子从未离过身,身子骨脆弱得如同春日里刚抽芽的嫩柳,经不起一丝风雨,一直在深闺中精细的养着,你不觉得颇为蹊跷吗?”
箫南风点头:“大邺帝往安丞相房中塞了那么多女人,无一人怀有身孕,你细想吧。。。”
范居然睁圆了眼睛,喃喃问:“你们的意思是,大邺帝对安家做了手脚?”
“你细想,安家百年世家,当年差一点继承皇位的事可不算隐蔽,若不是断了后,大邺帝怎么敢用他。”郑景行嗤笑说。
“靖王府也只有允安一个嫡子,你的意思是,大邺帝极有可能让靖王府和安家一样断了后?”范居然问,讷讷的转向阮予墨,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小子还活着,真是命大。”
众人忽而起了好奇之心,范居然兴冲冲的问:“允安,安家那位嫡长女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你可见过她,当真卧病在床吗?”
他这话刚一出口,安素晚啪的一声放下茶盏,仰头问:“你当真有未婚妻?”
阮予墨深深凝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对另外三人说:“她向来卧病在床,不曾见过,只是听说今年境况愈发的差了,圣人派太医去瞧过几次,怕是。。。不大好。”
太医说的是,可能活不过今年了。
郑景行说:“如此也好,她自入世便如风中残烛,从赤子啼血到形销骨立,五浊之苦早将魂灵熬成薄霜,若说往生极乐是剪断线轴的风筝,于这千疮百孔的尘缘而言,反倒是松了勒在喉间的枷锁,她便是多捱三朝风雪,也不过是拿你青云路作垫脚石,踩出两行带血的泥痕罢了。”
箫南风点头:“正是这个道理,灯油耗尽倒不如往生极乐,何苦再用锦缎裹住枯枝。”
范居然正要开口讲话,一直安静的安素晚忽然嗤笑一声:“你们口中的女郎也不过身子弱些罢了,本就是挣扎求生的人,你们怎知她不是一心向生呢,又凭什么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咒她早死。”
阮予墨忽然偏头看向她。
郑景行一怔,和箫南风对视一眼,同样神色怪异的看向安素晚。
范居然小心问:“花兄为何这般生气?”
安素晚冷冷一笑:“就因为你们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就可以视她人性命如草芥了吗?我们江湖游医最见不得你们这般势力的嘴脸。”
几人自相识安素晚以来,她一直都是开心的、顽皮的、灵动的,今日这句话是她说过最重的话了,郑景行心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但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一时间未能抓住,只点头说:“花兄说的对,是我等说错了。”
箫南风也道歉,说:“她这许多年想来也是辛苦的,是我们不该这般背后议论她。”
安素晚哼了哼。
表示原谅他们二人了,只是愤愤说:“什么顽疾竟用了十几年也没治好,等我去瞧瞧,”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阮予墨:“顺便把他婚约取消了。”
有婚约束缚着,总是不便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