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复仇男主竟是白莲花 > 第63章 沉疴墨吏(五)

第63章 沉疴墨吏(五)

刚才因为日光昏暗,掌柜的没有认出眼前的丛愈来,如今听到他的声音,一时间,那掌柜也来不及分辨真假,只像个扎了孔的面袋子,瞬间瘪了下去。

“不去官府也行,但你需要一五一十和我说清楚这米的来源。”

陈京观说着,向眼前的人伸出手来,那掌柜的犹豫了一下攀着他的手站起身,又重新把店里的煤油灯点亮,随后几个人围在一个小桌子旁,将掌柜的逼在了最里面。

“说吧,到底是牢狱之灾还是将功补过,全凭你的选择。”

陈京观换了姿势靠在背后的米袋子上,一只胳膊搭着,另一只手在桌上似有似无地敲着节奏。

“想必大人在来鄙店之前已经去过其他两条街了,那您该看见了,新米的价格可是我们着陈米的两倍还不止,一般人家根本吃不起,我们也就是想着大家都能吃饱饭,才寻到个关系开了这家粮铺。”

掌柜的话说到这连自己也觉得虚伪,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廊州的粮是官家的粮,而每年新产的是有定数的,按理说宫里那几张嘴吃不下这么多,可是上面的人要收,我们又能怎么办?我们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活啊。”

掌柜的一边说一边抹着泪,他旁边的平芜摸了摸鼻子,那掌柜的就收起了自己装腔作势的一套动作。

“但我也说了,他们吃不完。于是乎每年交上的粮有一多半都是在官仓里囤着,明面上说以备不时之需,可是景州也有地,他们那又不是年年都会被烧,怎么可能用得着我们廊州的粮。”

陈京观听到了景州粮仓失火的事,眉毛不禁颤动了一下,但是他没说话,示意那掌柜的继续。

“那些陈米就每年都在仓里堆着,只能等着第二年起仓的时候,官家再吩咐人把它们处理掉。那都是实打实的粮食,他们不能这么糟践粮食!更何况,那都是从我们嘴里抢出来的。”

掌柜的话越说越激动,丛愈来的脸色就越难看,他是负责司农司对账的,虽说他不管征收,但是百姓家里没有粮,他心里一清二楚。

“所以你们就发展了这样一条产业?捡了官府扔掉的粮掺了新粮挂出来卖?你这叫以次充好,是扰乱市场。”

陈京观说话时冷着一张脸,那掌柜的后背早就被汗浸湿,他咽了口唾沫,也不敢再狡辩。

“那奇怪了,其他店里的新粮是从哪里来的?按你说的,百姓自己都不够吃,他们断然不会再私下里卖粮,那另外两条街上的几个大铺子,他们从哪里提货?”

掌柜的没说话,而是转身往柜台里探身,翻找了半天才从里面掏出一个本子。

“这是官粮的定价。虽说官粮明着说不允许买卖,可那只是一般人买不起,也没有渠道可以买。再说了,我们要交地税,即便饿死,我们也不能没了地。”

陈京观闻言,苦笑着揉着太阳穴的位置,他原本是不打算查的,可是证据就这样推到自己面前了,岂有就此放过的道理。

他翻着手上的簿子,从十年前开始,廊州的征粮点就提到了七个点,要说这个点数乍一看其实可以接受,但是征完粮还要征土地税,这相当于变相将点数提到了九个点,余下的,基本上也就是一家三口两三个月的口粮。

而那册子再往后翻,就能看到其中清晰记载着历届市买司司丞的名字,与之相匹配的,是每一个在廊州任职过的知州,只有一个名字被黑笔圈了起来,史忠。

“史忠,没有参与过?”

陈京观说话时没有抬头,掌柜也不好分辨他的意思,就只能照实说:“史刺史任职七年,从未参与过。”

丛愈来瞧了陈京观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着册子上的名字,毫无例外,他们任期一到不是去了阙州,就是辞官归隐,基本上找不到任何行踪。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寻不到根源了,大家不过都是来捞一把油水就跑,现在想找个人证都找不到?”

掌柜听得出陈京观说这句话时已经愠怒十足,便不敢贸然吱声,只是在陈京观看向自己时点了头。

“这手段果然更高级。”

陈京观自言自语着,将手里的簿子递给了掌柜,而后又开口道。

“你去捡这些粮的时候没人看到?”

掌柜的摇头,但是又有些犹豫地说:“应该没有,我做这生意三年了,每年都是入仓的夜里去寻,要是被人盯上了,估计用不着您来抓我,我已经被刺史抓走了。”

掌柜露出几分羞涩,但是陈京观的注意力不在此。

这很奇怪,既然官仓每年能盛这么多米,那么应该会有更妥帖的手段处理,随便将它们丢弃在野外,这太冒失了,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除非,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陈京观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便也不打算再难为这个掌柜,他责令其恢复正常市价,并且向百姓坦白自己卖的是陈米。

对于前一条掌柜虽然有些肉疼,但也还是应下了,而后一条他却有些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

“知州您觉得,这些来买米的人当真不知道我卖的是什么?大家不过是为了填报肚子,一起装傻充愣罢了。”

掌柜的话说完,将手里的册子重新归置整齐,他没有再理会看着自己的陈京观,反而是向他摆手示意自己要关门了。

“丛司丞,您说她要这么多钱干嘛呢?”

丛愈来不敢轻易开口,而陈京观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招呼着大家往回走。

丛愈来托说家中妻女还在等着自己,便从岔路口与陈京观分开,他走后平芜跑到陈京观身边,将憋了一下午的话说了出来。

“师兄,这个案子不好查,比茶税还难查,当时你有关策帮助,可现在史忠并不像会配合你的样子。而且这是个没头没尾的案子,要想根除,咱们还得回阙州去。”

平芜的意思陈京观明白,他点头应了一声没说话,等着他们走到家门口时看到史如在院门口徘徊,陈京观喊了他一声,史如就小跑着过来。

“少将军,昨日哥哥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说话少根筋,人不坏的。”

史如低着头说话,而陈京观的笑声就在他头顶响起,他抬头时看见陈京观脸上那不明所以的笑,突然有些责怪自己的唐突。

“当然少将军您大人有大量,自当不会与我们计较。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我自己个心安,没别的意思。”

史如作势就要往回走,陈京观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很怕你哥哥?”

史如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是尊重,师长说兄友弟恭。”

陈京观没有回答他,半晌才开口问了一句:“你的师长是苏扬?”

史如摇头道:“我生得晚,来不及拜入苏大学士门下,我的师长是这天下所有有学问的人。少将军那日说的我认为不错,我尊天下为师,受天下之真理。”

史如说这话时露出几分骄傲的神情,背挺得很直,满脸笑意。

陈京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嘴里的话思虑半天又吞了回去,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好学,往后南魏的朝堂需要你。”

史如却摇了摇头,“南魏的朝堂不需要任何人,它是一台由人命推动的机器,只要南魏还有人,它就不会停下的。”

史如的这番论调是陈京观平生第一次听到,他越发觉得眼前的人神奇,他想邀请史如进门坐坐,可史如却推脱着说:“只有不速之客才在夜里登门。”

他这话一出,陈京观身后的平芜和席英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但是史如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他只是按照自己的逻辑继续回答陈京观。

“我不求少将军单凭我这几句话就信任我,但是请您信任父亲。他不是个好官,却一直努力做个好人。我们只想安稳度日。”

史如说完就躬着身子行礼告退,他一走,平芜派出去调查史忠的人就从墙角走了过来。

信中所描绘的史忠和陈京观猜测的差不多,他甚至可以带入史如的样子去想象史忠,一样的不合群,却又一样的执拗。

不过信上还提到了一件事,史忠曾往阙州上书四次,每次都字字泣血,痛诉时任知州借官仓谋私,但是无一例外,全部被拦在了崇明殿外。

陈京观理解了丛愈来所说的,史忠的确将自己该做的都做到了,至于有没有用,他不在乎。

一个奇怪的人,陈京观当下对史忠下了定义,但是随后又从脑子里把这个词划掉了。

他应当再去登门一次。

不过不是此时。

可是第二日天刚亮,陈京观的府院门口就吵了起来,府兵犹豫着要不要通传,而陈京观已经被那响声吵醒了。

“怎么了?”

陈京观揉着眼睛,面前的府兵有些局促地小声应答。

“门口围了很多百姓,是听说上任的是您,特意来登门拜访。我们推脱了很久,但是他们不愿意离开。”

陈京观打了个哈欠,抬手示意府兵先下去,他刚准备往屋里走,片刻后又直接转身出了门。

看见陈京观现身,四散的人群涌了过来,府兵拿着刀拦住最前面的人群,而陈京观尽量朝他们靠过去。

“各位登门有何事?”

陈京观笑着说,可是他对面的大娘却突然哭出声来,她一边哭一边拉着身边的小孙子下跪,她身后的人见状纷纷效仿。

陈京观本来要扶她,可是见人群都如此行事,便先开口问道:“诸位乡亲有事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来上任知州,要在廊州待些日子呢。”

那大娘抹了一把泪,用膝盖往前挪了两步,作势就要给陈京观叩头,席英上前去扶住了她,她力气大又拿着剑,那大娘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回禀少将军,我们是您当时从水患里救下的,求您再救救我们。”

见陈京观没有搭话,那大娘就解释道:“今年廊州收成一般,往年遇到这种情况官府征粮都会降一个点,可是今年他们依旧按照七个点征收。我们把粮袋子都搬空了也凑不出来啊,我们辛苦了一年,到头来连自己的肚子都吃不饱,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

大娘的话一说完,其他人就附和着哭诉。

这种场面陈京观已经见了许多了,但是从未像这次一样无能为力。

他手里没有粮,他也变不出粮,他甚至抓不到罪魁祸首,而且他到任时今年的官粮刚好征收结束,他即使要更改政令,也只能等着下一年再说。

他面前的是一盘死棋。

跪在地上的人见陈京观不为所动,纷纷左顾右盼起来,他们有不少受过陈京观的恩惠,可正因为见识过他的威力,才觉得他此时的沉默异乎寻常。

“少将军,也不要我们了吗?”

不知是不是大娘的怂恿,那跪在地上的小孩带着哭腔问道。

如果此时跪在陈京观面前的是读过书的,他会试图和他们讲道理,但是面对百姓,这一招行不通。

此时在他们眼中,就是陈京观见死不救。

但陈京观要怎么救,再起兵打了官仓?

“各位先请回吧,粮仓之事重大,并非我一人能决断,还请乡亲们给我些时间。”

跪在地上的人本来还不打算离开,可是陈京观已经转身回了屋内,他们跪了一会没意思了,也三三两两撤了回去。

“他们这是在逼你。”

席英的话在陈京观耳边响起,刚才她有好几次都想要拔剑,但是陈京观没说话,她也不好做什么。

这些人就是吃准了陈京观的性子,所以忍了十几年却在今日忍不住了。

要说困难,没有哪个年程会比水患之时困难,可在陈京观起势之前,廊州一直风平浪静,纵使饿殍遍野,他们也从未想过要去刺史府上闹。

席英此时也明白了,什么叫做救得了人,却救不了命。

“可是他们能怎么办,除了下跪,什么也做不了。你当时不也一样?”

陈京观的话说完,席英握着刀的手有些颤抖。

是啊,自己当初下跪,难道不是为了逼陈京观留下自己?

席英想到这里有些无奈地笑了,随之也突然泄了气。

“那怎么办?任由他们一次次闹?你这次要让宁师傅为你兜底还是去找陆少主?”

席英的话毫不留情面,陈京观本来坐在椅子上扣手,听了她的话一个没注意撕烂了自己食指上的皮肤。

“是啊,我都是凭别人给我兜底的,我又怎么去给他们兜底。”

看到陈京观有些颓唐,席英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刚想开口解释,陈京观却摆了摆手拦住了她。

“这一路我都是靠着大家走过来的。其实能到这个地步,我很感谢你们。只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既然坐到这个位置上了,他们还信我,我就得为他们做些什么。”

陈京观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里屋,再出来时他穿戴整齐,不过他没有去史忠的府上,而是径直去了官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当年不肯嫁东风

捡到野男人后他称帝了

经年烈酒

认错夫君嫁给敌国太子

至此不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