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没有悬念,也没有意外,三个小时多一点沈芥就被推了出来。
因为要送进icu观察,谭言不能直接跟进去,但宋弥可以,尽管如此,他还是对宋弥说了谢谢。
期间沈芥醒了一次,但麻药劲还没过,人也虚弱,没搞清楚自己在哪就又迷迷糊糊的睡了。再醒来时,就看见宋弥在旁边站着,一个护士在挂水,另一个在给他量血压。
他有点艰难的眨了下眼睛,宋弥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不是探视的时间ICU是不能留人的,这是基本规定,宋弥厚着脸皮知错犯错,在两个小护士走了以后直接坐在了床边,“我说过的,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他握着沈芥的手轻声细语,“这些机器24小时后就撤了,然后就能转进普通病房,忍一下,很快。”
被握的手,拇指在宋弥的手背划了一下,这是回应。
宋弥很高兴,慷慨的补充了一句,“我煲的汤你不喜欢,我让那个小白脸回去给你重新煲了,你安心休息。”
小白脸?搞不懂宋弥为什么叫谭言小白脸。但此刻沈芥宛如一个新生的婴儿,睡眠就是最好的成长方式,他没多于的力气,挣扎片刻就闭上了眼。
出院的那天宋弥拎来了很多吃的,一分一分整整齐齐的码在保鲜盒里,“我妈做的。一直想来看你,怕你尴尬,没让来。”
“谢谢。”
“你想去留学?”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那天正巧,你们聊天没关门。”这解释听起来真假,沈芥只是点了点头。
宋弥没想过会在屏山遇到沈芥,但他一直想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坐下来聊聊。首先要道歉,为荒唐的过去和不明所以的执着道歉。然后是要把话说清楚,说清楚自己对待感情的变化,不求原谅,不求再续前缘,而是希望重新认识,重新开始,换成一个跟过去不一样的自己。但他们在屏山猝不及防的相遇了,沈芥认为那是老天爷给的机会,可惜,阴差阳错。
生活中不怕没希望,最怕的就是在希望中绝望。
两人都经历过绝望。
“谭言希望我们能一起去。”
对于答案宋弥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很痛。
他所希望的谈一谈,所期待的新的开始都随着这句话化成了齑粉。
“哦,”宋弥的喉咙哽住了,控制不住的战栗,“那你需要......”
大脑已经不思考了,脚指头想也知道沈芥不会接受自己的任何的帮助,果然直接被打断,“不需要。哥,你不欠我,我们之间的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谭言办完出院回来时宋弥已经离开了,不知道两人究竟聊了什么,沈芥只呆呆的望着窗外,眼睛红红的,仿佛入了定。
半个月之后的复查是沈芥自己来的医院。
抽血要空腹,叫到他的号时,宋弥给了他一盒热牛奶和一个三明治,“先垫垫,一会我再出来叫你。”
没一会,重新被叫了号,宋弥坐在办公室已经戴上了口罩,“术后恢复的还可以,是不是睡眠不好?”
“有点,入睡困难,睡着了还好点。”
“不要一看书就忘了时间,我给你加一点安神的药。”
旁边敲病例的小医生愣了下,差点就一字不差的记下来,宋弥接着问道,“还有别的事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沈芥点了点头,有点不自在。
这对话不算是暧昧,听起来像是认识的朋友,但虚空中互动的眼神,活跃的空气分子让人倍感不适。旁边的小医生还算是机灵,“主任,我憋不住了。”
宋弥一摆手,小医生闪了出去。
“脑康,西安片这两种可以停了,其它的继续吃。”宋弥把各种报告单理了理推过去,“如果没有感到不适2个月后再复查就可以了。”
沈芥去拿报告单,宋弥没松手,“2个月以后是不是就不会来这复查了。”
“现在手续办的都比较顺利,应该会在9月份前走。”
宋弥的手悠然的收紧,抽回了报告单,“必须做哪些检查我给你写下来,不管人在哪记得复查,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素斋馆里一顿饭吃的艰难,按道理讲,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的坐着,安安静静的一起吃饭了,很难得,但场面却搞的死气沉沉,一个心不在焉,一个心事重重。
这叫什么,最后的午餐?
分开的时候,沈芥不让宋弥去送。
没有惜别的话,没有再见的约定,就像是两个普通的人,吃了一顿普通的午饭,然后又各自开始彼此的生活。
读本科的时候,宋弥选修了一学期的社会心理学,他记得老师讲,一个人的责任感就像是生理上的隐性基因,没有显现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当你碰到对冲的人,或者对冲的事时它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流连于花丛,这样的问题不在宋弥的考虑范围内,后来跟沈芥的关系逐渐恶化,他体内的隐性基因才开始显现,为时已晚。
难道这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宋弥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再如此牵肠挂肚一个人,但他知道,跟这个人的感情将会是一辈子最甜蜜的时刻。
手术的时候理了光头,又方便又好打理,沈芥看着镜子里渐长的头发萌生了再推一次的念头,谭言眯着眼睛说,不行,太扎手了,而且会给学生带来不良影响。
沈芥觉得完全不会。他现在在铁路高级技校任职,学校里全是五花八门的学生,反倒光头是最正经的那个,而且,不是社招的时候,连个编制都没有,就是个合同工,用不着讲究那么多。
路过门卫,大爷招呼他有个包裹。
谢过大爷后,他从窗户伸进去一只手想提出来,居然一下没提动。
“诶吆,沉着呢。”大爷忙搭了一把手,把一个小箱子递了出去,“沈老师这是弄的啥?”
沈芥摇摇头,他最近没买东西,确实不知道是啥。
搬到办公室打开箱子一看,是两袋跟白砂糖一模一样的晶状物,透明的包装袋上印着名称,“苋酶钾。”
虽然一时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的,但沈芥第一时间知道了是谁寄给自己的。
与此同时,手机上进来的两条短信。---院里医疗科引进来的新药,能消炎,防止软组织增生,你试试。
---按照比例加水划开把手泡进去就行,具体的使用方法我写清楚了,压在箱子里了。
一到了季节交替的时候,沈芥的手就痒,那天吃饭他自觉不自觉的就捏,揉,宋弥全看在眼里。
这药来的很是时候,因为最近老是阴天,动不动就下小雨,潮湿,烦闷。
这天下了晚修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小雨,沈芥懒得打伞,就这样闷头走出了校门。
不远处辅道的花池旁有一辆车开着灯,像是在等人,沈芥只瞥了一眼。高职里人员混杂,有许多的学生逃课,半夜跳墙,跟社会人员关系密切一点也不奇怪。
当沈芥收回目光时,确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拽住了他,隐在暗处的一个人影走到了车前。
衬衫没扎在腰里,松垮的套在身上,甚至袖子卷到了手肘,离得远,沈芥看不到情绪,但感受到了渴望。
宋弥的头发和肩膀都湿了,丢了魂般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哥,你怎么在这?是不是有什么事?”
“哥?”
沈芥拍了他一下,宋弥才回了神,“哦,我,路过,路过这里。”
两人一东一西,隔了大半个北京城,要怎么路过才能这么巧。
沈芥一周只有一次晚修课,偏偏又是那么巧。
雨水渐密,上车后,车顶灯自动亮了,沈芥这才发现,宋弥眼底乌青,胡茬都冒出来了,“哥,你怎么了?”
“没事。来问问你那药管不管用。”宋弥眼眶还红着,低头别开了目光。
沈芥捧起他的脸,擦干了额前的水渍,拇指刮过那生硬的胡茬,哄孩子般轻柔,“哥,药管用,这种天气都不觉得难受。”
“那你给我发地址,我给你寄。”宋弥好像非常的累,整个人有气无力,带着点试探,窝进了沈芥的怀里。
许是职业的原因,宋弥是多少有点洁癖的,身上总是清爽醒神的味道,但今天却有点......沈芥动了一下。
“别动,求你,”宋弥整张脸埋在沈芥的颈窝,“抱抱我吧,以后再也没有了不是吗......”
这样一幅软弱,没有形象的样子沈芥头一次见,心底那处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的触动,不可否认,这个人随意就能牵动他的内心,这个人的拥抱也是他想要的。
沈芥一下一下捋着他的后背,气顺了,心也顺了。
宋弥抬起头,两人的鼻尖就蹭到了,灼灼的目光里是彼此的倒影,“好好的,要好好的。”宋弥吐着温热的气息。
祝福他跟小白脸幸福的话宋弥说不出口,让他找个比自己更好的宋弥办不到,他也不知道这个好好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告别,要怎样才算好好的。
沈芥长了长嘴,没说话,宋弥便顺势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嘴唇再贴上去时,沈芥的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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