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队长...咋又不出声了？”
躺在车顶的青年用着嘶哑如风箱的声音，，扯着嗓子又叫唤了几声。
但等了好一会，还是迟迟没回复，他有些不安的摊手往下摸，也只是摸了个空。
“……别是连你也站不起来了吧……哈哈哈”
车顶传来衣物摩擦的细碎响动，随即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嗽传出。
他的嘴克制不住的张大着，无意识的抬起那只摁空了的手想要捂住喉管。而后又放弃似的无声大口喘气。
涎水混和着从深处涌上来的浊血浸透了他脸颊旁的铁皮，形成了一个人工浇灌的湖泊，颜色模糊的凹凸疙瘩车壁逐渐染上淌下的鲜亮，为这辆本就腐朽到分辨不出原先色泽的车辆增添了一抹红。
或许是人之将死，总会对这个或好或坏的世界产生出一丝不舍。他费力睁开右眼，却又因为脱力耷拉下一半眼皮。半睁的眼底倒影出了这个残破的世界，偌大的天地，这可惜这只眼现在仅能看见或深或浅的黑色。
…………
他望着这片天空，想要伸手抓一抓这抚在脸上的微风，但挥了个空，毕竟他现在仅剩的一只手没了力气只能耷拉在车边，而另一只手则和另一只眼睛一起被炸弹的余**及到，现在已经烂成一片了。
痛到极致，反而变得麻木，让人可以分出神来想想别的了…比如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出声的队长，比如为什么……
什么呢……？
远处的高空中出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污渍在转着圈，
定睛一看，才从模糊的视线里勉强分辨出是一只瘦的快要脱相的秃鹫在天上歪歪扭扭的盘旋。
大概是察觉到了地面上有一顿带开售的大餐，这只秃鹫正越飞越低，原先看远近还只是苍蝇大小，现在看却已经快要贴近到跟前。也可能是看他还能动弹，所以在不远处的空中盘旋着。
眼观此景，他却意外的很淡定。
毕竟刚清醒了一会的脑子又已经又混成一坨了，所有过往都再次被塞进了脑子，像遇到扩口的积水一般翻滚着下沉。
下垂的手被一个一个熟悉的脑壳顶了起来，他手指一抽搐仿若无意识的揉了揉，熟悉的触感…
脑子正在翻璇的回忆又跳到了那个正在下雨的夜晚……那个被鞭笞的青一块红一块，满身血污却眼神坚毅的身影，他的嘴又张了张，但最后只吐出了仿佛叹息一般的昵喃。
“……”
只是这声音小像是叹息
顺着头顶上的热度，站在焦黄碎石堆上的青年感觉到了头顶有什么炽热的东西正在往下不断的流着…滚烫的液体划过发鬓，只留下冰冷的湿渍
那滴鲜亮的粘稠水珠要掉不掉的挂在下颚骨上，伴随着下一波涌来，最终滚落到了地上，被饥渴的干涸土地一滴不剩的全喝去了。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只有死亡能将一切紧紧相连。
用脑袋顶起残破手掌的青年只是顺着他的力度低着头，面色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凄怆。
这个结局，是冲破牢笼之人早已预订的。
……………
车顶的残破人型早已听不清楚耳边的声音了。原本苍白的面色因为从深处碾压而至剧痛变得更为发青，不受控制抽搐着的身体。
他张了张嘴，口中涌出更多浊液，本想开口，想一如往日般的戏弄一下这个没什么正直又没什么表情的后辈，也想在最后到来前给人一点激励。但最后，连那时不时忍不住痛哼出的声音也逐渐的弱下去，再过了一会，连那若有若无的气音都消失了。
那被青红血丝布满的溃散的眼最终永远盯视那带着赤红色的天穹，再没有闭上
浅色头发被染红一角的青年依然站立着，还在沉默的顶着那只失去温度的手。
他的眼睛通红，眼泪却只是挂在眼上 像是嘴硬着一般不肯落下。
又是站了许久，最终转只是过身去，踏着脚下有些湿润的碎石缓慢的朝远方走去。
那群家伙曾说生前无自由，解脱后想要独自闯闯这世间。
现在看来他们第一批人…他们…
“…喂，队长”
隐约耳边又响起了这声音，不过这次的声音，似乎不只有一个人。
那群人带着笑意搭搂着他的肩，把他推离了这块被浸湿的土地。
他一个人站在那片晨辉中，视线模糊。
那滴眼泪最终掉还是没能留住，滴在了地上。
他握着武器，踏出这片被染的深色的土地，向着前方走去。
在天上盘旋着的秃鹫似也知道了什么，发出了如同嘲笑般的刺耳叫声。
……
…
太阳逐渐升起了，那光芒驱散了黑夜的迷雾，最终扩散到了那辆一人高的车上，把最后的温暖撒给了那不再带有血肉的躯体。
……………………
【你说你，没事瞎把记忆洗了。现在好了，啥也不记得……】
有个聒噪又腔调古怪的声音从记忆深处浮现，每次身处这片黑暗时，就会出现这情况。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但这也绝对不是什么让人身心愉悦的体验。
但在此时出现的声音和情景，在他清醒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留清醒后茫然的他。这种提笔忘字般的无力感无论来几次都是一成不变的疲惫。一开始他还会用尽各种方法来暗示自己，只可惜每次重回这个空间，就会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又失败了。
于是再一次的，闭眼等待清醒，却等来另一个带着点气急败坏嘶吼在他身后炸响：
“你俩有病吧，留我一个文职在这里就上去了，就都这么喜欢顶罪吗？？？”
随即是一阵拉扯的力度从领口传来，没料到还会有实体互动的他被拽的一个趔趄。
“……疯了吧，■■是我收集的，这场行动也是我策划的……要死要罚也该是我来受着，你们……” 撕裂声带似的沙哑从正前方传来，顺着力度抬头，还是一片虚无。
就这么像是个被无形丝线拉扯着的人偶般往返着上演着各种信息，时而是三人意气风发的喝着酒吹嘘着不切实际的理想、时而是三人默契的执行任务……
兜兜转转的播放着，无数对话、叫喊、痛哭、嘶吼声，叠在一起，像是密闭空间里被陆续塞了几百只蚊子不断的拉扯着他回响。
……
……算了，就这样吧。
他扯了扯嘴角，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躯壳，轰隆向下栽到。沉入一片更深的虚无中。
[2024 8 10 旧文翻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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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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