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夫人。”兆儿抬头看了母亲的眼色,见她默许,便上前接过姜夫人递的糖。
何侧妃含笑叮嘱道:“山哥儿以后多与这个姜姐姐玩儿,也可来静水院里找腓腓。”
她拍了拍腓腓的脑袋,环视一周,面容慈祥:“府里没有男人,来往也无拘束,你们也可多走动。”
兆儿鼓起脸:“我,可我是男人呀!”
“你是男人?”崔姨娘故作质疑,不信地摇头。
茫然地抠几下脸肉,兆儿声音慢慢变低:“不,不是吗?娘,山儿是吗?”
“别人怎么叫你的,你说你是不是?”何夫人并不答,她牵着兆儿落座于崔姨娘左手边。
“嗯,公子,少爷……还有,爹叫我小男子汉!”兆儿眼眸一亮,“山儿晓得了,我是汉子!”
崔姨娘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何侧妃也掩唇轻笑两声,李猎勾了勾唇角,姜轻舞低头笑完,余光瞥见母亲苍白着脸,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何夫人母子。
“娘……”她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袖角,目露担忧。
姜夫人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抚摸着女儿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垂下眼,兴致也没有方才那么强了,好在崔姨娘和新来的何夫人都能说会道,逗得何侧妃开怀。
在静水院用过午膳后,见侧妃神色微疲,其余人也知趣地先后告退。
“姨婆,那个何夫人?”等到屋里的仆婢全退下,李猎才凑到何侧妃耳边轻声问。
侧妃欣喜于李猎的直率发问,揉着她的指骨,笑着回:“一个官员的姨娘,她是个有眼色的,早早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李猎心下一动,试探地问:“那官员要将庞怙灭口?”
她心中别扭,狐疑道:“为什么,要把自己姨娘放到岛上?有何裨益,只有后患无穷吧。”
“不是把姨娘放到岛上,”何侧妃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是送姨娘回岛。”侧妃将“回”字咬得极重。
李猎觉得有些恍惚,昨日侧妃还说,等事情定下后她自会知晓,可今日便坦言了那妇人的身份,是改了念头,还是事态有变?
“荼荼,”侧妃揽住李猎的肩膀。
“我本想着,人在官场,心思多少重些,不好糊弄。谁知有的豺犬,尝过肉味儿便巴巴地念着,知道有人掀了肉摊,恨不得插上翅膀飞来,生怕啊,别家的狗瞧见他的狗牙。”
李猎眉心一跳,猛地扭过头看侧妃:“那,何夫人的相公,他来了?”
“是谁?”
“工部侍郎赵梓赵老爷,记吃不记打的蠢货。”何侧妃冷笑起来,“除了王府,大长公主也不会放过他的,桃桃身边是不是有个张家姑娘?”
这说的便是张妙清,在慧敏县主身边养大,如半个女儿,前几年还陪着县主回武昌城拜年。
“她父将功补过,以身殉国,倒也也不算渎职。可若本没有这个过呢?那一场战事,死了多少人……赵侍郎的手伸得太长,不砍不为快。”
何侧妃的一席话将李猎震得晕头转向,她粗喘两口气:“是,是我爹说的?”
“是桃桃她爹说的。”
“沈伯伯!”李猎眉梢一挑,她与沈月荣关系颇好,但两位爹可是针锋对麦芒,彼此从不退让的。
“沈巡抚……大事上还是分得清的。”何侧妃说的委婉,有些话她不好当着小辈的面说,但平日与令嘉大长公主闲聊,公主都是直接叫沈肃当“那鳖人”。
“那鳖人管不好后院,什么姨娘都欺负我家栩姐儿,我可怜的栩姐儿……”实际上,大长公主先夸了一通慧敏县主掌掴某不知名姨娘,还给那鳖人砸个脑壳包的利落。
“那鳖人被参了,还连累栩姐儿……”
“鳖老母敢给我儿立规矩,真是米大点脑子还掺水。驸马已去敲打她那个在汉阳府的好鳖儿,好叫他知道是因为什么吃苦头。真是壳松了没鳖住,一家死鳖。”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何侧妃提及沈肃当,差点咬了舌头,叫出沈鳖人的称呼。她暗松一口气,正色道:“沈巡抚心系百姓,赵梓跑到浙地胡乱行事,招惹大祸,他先前不知,如今哪能不管。”
何侧妃微微一笑,冷声道:“参死赵梓这死竹竿。”侧妃微微拧眉,心中懊恼嘴快了。
身旁的李猎倒是没注意何侧妃的失言,此刻她脑子一团乱麻,什么我爹,她爹,王府,公主府,张姐姐,赵竹竿……全搅成一团。
她最讨厌听到这种事了,想不明白,转得脑子晕乎乎的,李猎索性先丢开不想,另提一问:“赵侍郎以什么由头来?”
赵梓是工部侍郎,属京官。以李猎浅薄的认知,她知道京官无诏不能出京畿,那这个赵梓凭什么能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来武昌城?
“武昌城护城河久不修缮,赵侍郎是来修河堤的,至于他怎么运作水匪的事,”何侧妃抬头,“请夫人来说。”
何夫人,也就是花姨娘款款步入,她笔直跪在地上:“娘娘救命之恩,妾身必不遗余力报答。”
“你且将你的来历,从实,从头说起!”何侧妃轻斥。
花姨娘以额头点地,拜了三下:“妾花惜,原是庞家的婢女,老子娘都在庞家做事,因相貌出众,奶奶多看重些,教妾身读书识字,待十六七岁,便送到剡县,叫妾身入……”
花姨娘深吸一口气,慢慢说:“张喆张县令后宅,开始并没有什么,只在张家好好住着。但有一日,庞老爷给妾身传信,叫妾身到另一位赵老爷身边去。”
“张家还有谁帮你?”李猎垂眸看着花姨娘。
花姨娘摇头:“张家人口稀少,只张老爷、夫人、和一位小姐,家中统共八位仆婢,都是在张家待了二十余年的老仆。不曾被收买”
“无人做功夫,你一个后宅妇人,怎么不引起旁人注目,去接触外男?”何侧妃生疑。
“赵老爷直接来张家把妾身带走了,妾身并未出府。”花姨娘坦然道。
“……”
何侧妃冷下脸:“竟是装也不装了。”
花姨娘苦笑一声,神色空茫:“赵老爷时常将妾身带在身边,外人常说宠爱。实则是要妾身随时给庞老爷传信,直到生了兆儿,老爷才送我们娘俩回赵家。”
“兆儿养到三岁,老爷又将我们送到岛上,去……去见少爷。”
花姨娘本就是庞家“送”给赵梓的,又被赵梓送到庞家,只是这一来一回,她的身份却截然不同 ,从庞家婢,变成成半个赵家人,象征着某种意义。
“你的旧主要死了,可心有不甘?”何侧妃凝目问。
花姨娘粲然一笑:“没有,不会也不敢有。妾身心中有怨,巴不得庞家人死个干净!”
“好!记住你这句话!”何侧妃起身向花姨娘走去,李猎想搀住,被她推拒。
侧妃两鬓斑白,长眉长眼,面容肃穆,巍然立于花姨娘身前:“紧要关头,只要你使上力,我保你们母子平安!”
花姨娘重重叩首:“娘娘慈悲!”她语气冷厉,“妾身绝不叫庞家苟活。”
“起来吧,”何侧妃低头,柔下语气,“记得与你那儿子说清楚,不要乱了我们的安排。何夫人与小公子长途跋涉而来,水土不服,双双病了,不方便走动,下去吧。”
“是。”花姨娘应声,起身行礼,再福身后退出正屋。
“姨婆。”见花姨娘走了,李猎才慢慢靠近何侧妃,“她没说清楚,为何放她走。”
庞家与赵梓行此类“大事”种种,只用一女子和一小童作抵?
若剡县时,两边便开始接触,那么这交往必然不浅,花姨娘只说表面,又身份特殊,要她对庞家使力,不拿出能真正打动人的事,怎可轻信?
何侧妃转头,伸手笑道:“她只能说这么多,再说就要命了。你想叫她派上用场,就得先吊住她的小命。”
“待会儿公主与桃桃要来,我要与你们两个小孩儿事做”侧妃沉吟片刻。
“常言道,师出无名,事故不成。庞家暂动他不得,这牡大娘身上倒是可以琢磨琢磨,先抓出个错处,将她拿下,不准能撬出丁点庞家的把柄。”
她抓住李猎的手,眼中慈爱威严并存:“你与桃桃,就去寻这个错处。”
“这还不简单!”沈月荣一拍手掌,眉飞色舞道,“牧文心的那个孩子,不是与她娘家表哥生的?与有夫之妇私通,还偷生子女,这犯了兴律啊!”
李猎眉头一皱。摇头:“可湛奕她的舅舅舅母何辜?搅进这桩事,白白惹了一身骚。”
“下药呢?不是说曾下药逼邵家舅舅听从,这也有违律法。他们夫妻俩这是被害,总不至招来唾骂吧?”沈月荣不死心,又追问。
“他们不一定愿意出来说,再有,这么多年了,还有证人吗?”李猎仍摇头。
英红安顿好吴大娘后,也被招来想主意,她抬眼直视李猎:“执缚幼儿,她当初绑的孩子姓邵,五六岁,应就是那位邵老爷的幼子。”
李猎嘴唇微动,沈月荣也咬住唇瓣,迟疑道:“事关孩子,更不愿出来说明了吧,且若言明动机,还不是要追溯到上一辈,仍会翻出不光彩的旧事。”
“可牧文心一日不死,能潇洒自在地在外面行走,邵家小公子便一日不能安稳,”英红固执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邵老爷夫妻若珍爱公子,怎么能容忍这样大的祸患?”
明天不更,休息休息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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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牧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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