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妩媚（七）
一滴清泪不禁从眼眶滑落。
自己的未婚夫都不肯相信她，不肯帮助她，那么她对这个家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她还未过门，他们就开始用这种态度对她了，所幸一切都发生在婚前。
若自己嫁了，岂不是要遭受丈夫的冷待和婆婆的排挤这双重打击？她，宁可他人倒霉，也不愿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总算熬过了一周，安然对风萧萧和彩珠道：“我们走。”彩珠表现得最为兴奋，“终于可以走了，终于不用受气了。”
安然被关了一周未能外出，她们两个也一样，彩珠本就不是喜静之人，早已待不住了。要不是陪伴安然左右，与安然有过承诺，她们两个必然是待不住的。
风萧萧笑道：“姑娘总算是想明白了。”
安然道：“我一直都很清醒，不会再继续等许昌的答复了。”
许昌已经用行动和态度表明自己不会查沈唯，他宁可相信沈唯和安玲珑，也不会信她这个未婚妻。她这么多年给他寄信并无意义，还不如安玲珑的几句话有用。
风萧萧一路打将出去，许母跑出来阻拦，原以为安然身边有武艺高超之人，故请了许多身高体壮的男家丁来府里做事，却根本拦不住她们分毫。
许母道：“你们不能走，难道准备连我这个老妇也打？”
风萧萧冷淡道：“有何不可？”一把推开许母。
三人正准备从正门出去，正门又跑进来一群人，领头的正是太太沈唯和安玲珑。
沈唯见宅子里一片混乱，地上棍棒乱丢，小厮们不是摔在地上就是受了伤，问：“这是怎么回事？”
许母在下人的搀扶下，跑过来道：“亲家，你来得正是时候，快将她们拦下来。安然与昌儿有婚约，她们怎能逃走？”
沈唯道：“六丫头，你若觉得现在待在许家太早，大可先住回安家，你现在打不打算回安家？”
安然不作声。
安玲珑道：“六丫头，你莫不是还要继续待在顾府。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待在人家府上总是有失体统，你是有家的，家人就是你的靠山，住在外男家里像什么话！”
沈唯继续说：“懂事的有良心的姑娘总是要回家住的，你祖父母虽然不在了，但还有我们这些亲人啊！家里住着不舒坦吗？”
不提祖父母倒罢，一想到祖父母可能是沈唯害死的，安然冷冷道：“大娘，所以我不是一个懂事更不是一个有良心的呗，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安家。”
安家和许家一样，是另一个牢笼，她怎么可能刚逃出一个牢笼又回到另外一个牢笼。沈唯脸色铁青，转换话题，问：“许母，你将昌儿和六丫头的婚期定好了吗？”
许母道：“已经找人定好了下个月的良辰吉日，就在下个月举办婚事。哦，婚帖正在制作中，制作好了自会发出去。”
沈唯脸色愈发难看。
安然猜出了沈唯的想法，欲让她更加不舒服，道：“下个月成婚时，我自会赶回来。而今日，我非走不可。”
沈唯开始动摇，心想，若安然离开后不回来，不过来与许昌成婚，那么……安玲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呢？
安风彩三人正大光明地走出许宅，无人再阻拦。
许母不解：“安太太，您为何不帮忙拦着安然，就这么让她走了？”
沈唯故作为难：“亲家，你这是不知道六丫头的品性，而我这个做主母的再了解不过了，她真心要走，谁都拦不住。你看你的那些下人也几乎是安家安排过来的，有力气又能干的男丁们都拦不住，我也没法子啊！只能等下个月六丫头自己乖乖回来成婚，这订婚是纸媒、人媒都定好的，六丫头不回来成婚也不行。不过我们也要做好二手准备，万一六丫头真要做外头的坏姑娘不肯回来，我刚听你说在制作婚帖，婚帖让我看看，千万别出现新娘的名字，只写昌儿要娶的是安家的姑娘即可。”
许母想了想，“还是亲家你考虑周全。”
沈唯心中盘算，若安然不来成婚正好，到了婚礼那天，新娘不出现，只能新郎官另娶他人，或许自己女儿就有机会。许昌的人品、前途，她都看在眼里，绝不能便宜了安然。
安然和彩珠一回到顾府，十五就赶过来看彩珠。安然感觉顾府东院似乎少了一些人，问：“十五，二郎他……在宅子里吗？”
十五低头答道：“姑娘，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大人也不在府上居住，初老大带人随大人一同离去了。”
“是回了长孙府吗？”
十五摇头：“我只知道绝对不是长孙府。连顾夫人都不知道大人的下落，这些天丹娘还过来询问，但连我都不知道大人究竟去了哪里。”
彩珠皱眉：“大人怎么连你都不带上？”
安然心领神会，顾烨是不愿见她。鉴于十五和彩珠的关系，顾烨清楚十五会将所知的事情都告诉彩珠，因此把十五留了下来。
她转身回了西院。
彩珠疑惑：“姑娘怎么又突然不高兴了？”
刚离开许家时，安然还神情轻松，如今听说顾烨不在，那份轻松劲顿时消失殆尽。
风萧萧望着安然的背影，仿佛洞察一切，淡淡道：“你家姑娘那是动了情！”
她好不容易迈出这一步，带着毁婚的念头，冒着可能被他人诟病不洁的风险，离开许家来找他，结果他却毫不在意，甚至躲起来不愿见她。
终究还是自己陷入了情网。若非顾烨三番五次地帮助她，纠缠她，留她做事，她如今也不会如此纠结。
“是你三番五次地表现出对我有意，表现出喜欢我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我呢？若不喜欢我，那夜为何要吻我？原来竟是我一厢情愿，许昌来了，你便退缩了，不愿接受这样的我，不想未来有流言蜚语淹没你，不愿因我影响你的前途。既然如此，我便下个月嫁人罢了，反正嫁谁都一样。”安然独处房间，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之前对明空说“我不会因男人而要生要死”的话，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女人一旦动情，失去后便心如刀绞，难以自拔。
差不多又过了一周。
一名太监带着几名禁军来到顾府，专程寻找安然。安然当时极为惊讶，竟有宫廷来的太监找她。她与宫中任何人都不熟悉啊！
太监宣读圣旨，代表的是皇上的旨意。
顾府上下皆跪在太监面前，太监念着圣旨，大意是五月二十六日（阴历）为唐太宗祭日，皇上将前往感业寺上香祭奠。皇上听闻她协助大理寺破了感业寺的命案，故邀请她当日一同前往感业寺，皇上会当面给她奖赏。
太监念完圣旨，道：“安姑娘，起身接旨吧。”
安然接过圣旨，太监叮嘱：“记得那天随行人员少些，最多三人，皇上不喜欢太多人打扰。”
安然点头，问：“敢问公公，皇上怎会知晓我协助破案之事？”
太监笑道：“自然是顾大人在皇上面前提及了你。”
按惯例，接旨的人要款待送旨之人，安然招待了皇宫来的一行人。太监颇为满意，道：“真是个乖巧懂事的，难怪顾大人在皇上面前为你讨了一个嘉赏。”
送别太监等人后，安然心中思忖，顾烨竟为她求了一个嘉赏，这是否意味着顾烨心中仍有她？转念一想，自己太过天真，顾烨已离开两周，若真在乎她，怎会忍得住这么久不见她。一个嘉赏罢了，对顾烨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永徽元年，五月二十六日（阳历为七月），安然仅带了彩珠、十五和风萧萧前往感业寺。她有幸在主殿一睹皇上的风采，皇上与顾烨同龄，都是二十二岁的青年，眉眼间似乎还与顾烨有些相似。
或许因幼年丧母之故，皇帝李治偏好年长于他的女性。像安然这样的小丫头，皇上并不感兴趣。
主殿内，虽人声鼎沸，但皇上却面向明空，不禁泪流，明空亦泪眼婆娑。
行完基本的祭奠礼仪，多数人退出了主殿。
明空被皇上留下，皇上握住明空的手，两人默默对视，无语凝噎。
安然心想，这或许便是所谓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抬头间，迎面撞上一双炽热的目光，顾烨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乎从她踏入主殿，目光便一直锁定在她身上。
皇上看罢明空，转头道：“媚娘，朕特意将这丫头留下，听说她帮你破了那桩命案，帮你洗清了嫌疑，顾烨也向朕提及，朕想奖励她，你看拿什么东西作为嘉赏为宜？”
明空拭去泪水，“简单的贵重物品，这丫头未必看得上，不如皇上给她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皇上问明空。
“这个承诺自然得由安然自己来说。”
皇上问：“你这丫头想要什么？”
安然礼貌地答道：“今日有幸目睹皇上的风姿，看见皇上与明空师父，我心中一片茫然，这个承诺能否日后再向你们讨要？”
待明空真能如愿离开感业寺，她讨的承诺或许还能成为保命之物，太早要来似乎分量不足。
皇上道：“好。”
当夜，皇上留宿感业寺。
像安然这样的姑娘，便与尼姑们一同参加了当时的诵经上香祭奠仪式。在仪式进行时，她总能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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