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满天,天色渐亮。
为首的是府衙的王捕头,他上前蹲下,探手检查地上男人的脉搏和鼻息。
“死了,”随后站起身,偏头朝身后喊道,“老五老六,将尸首带回府衙,请仵作验尸,”
随即两个衙役自队伍中走出,将那“高人”的尸首抬上担架离去。
王捕快一脸不悦地望着院里的来来往往的人,“所有人都停下!”
屋里的赵管事听见府衙刘捕头的声音,忙笑着出屋迎上前来,“王捕头,这么晚了怎么还劳动您亲自来了?”
“你们差人来报案说丁府有命案发生,受害者我见过了,凶手呢?还有,这件事的经过你给我详细说来。”
赵管事面露难色,上前一步小声说道:“事情的具体经过只有这位傅公子清楚,当时只有他在现场。”
只有他在现场?那就意味着死者若非自裁,这人就是最大嫌疑犯。
王捕头粗眉紧锁,扭头看向傅奕安,眼神不善。
他上下审视傅奕安,身高七尺有余,玄色衣袍下的体格劲瘦,一双桃花眼,鼻梁高挺,相貌、气度皆是不凡,如果光看这些,傅奕安不像是会杀人的。
但是,他的眼神……
王捕头凭借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从傅奕安的的眼神中看到了冷漠和藏在深处的狠厉。
他走到傅奕安面前,狠狠盯着他,“将此人带回衙门细细审问。”
赵管事忙上前拦道:“王捕头,这位傅公子是燕都傅氏的人,您……”
“不论出身,若是真杀了人就须得偿命!”王捕头义正严辞,“带走!”
傅奕安也不争辩,因为现下和这位捕头争辩毫无意义,此事只有去府衙当着众人的面分辨清楚,且记录在案后才能免除后续的烦忧。
颜慕时站在角落中冷眼观望着,如果傅奕安被带走,自己便有机会脱身了。
王捕头带着傅奕安走了,衙役们也随之退去,现场一片混乱。
赵管事和丁夫人进屋照看丁老爷了,下人们迅速运作起来各司其职,无人在意站在院中的颜慕时。
她悄悄退出院子,匆忙往自己的房间赶去。
颜慕时要趁此机会抓紧时间走,还有她的二百两!
还未到房间门口,颜慕时便发现屋内已经有两个人候着了。
但不是伺候她的丫鬟,而是那日赵管事上门时,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厮。
“颜姑娘,你这是?”看着还有些气喘吁吁的颜慕时,小厮中较瘦些的那位似笑非笑道。
颜慕时调整好呼吸,脑袋飞转给自己编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府上发生这样的事,丁老爷、丁夫人还有赵管事肯定都很忙,所以我就想着不给大家添麻烦了,准备自行离去。”
“哦,是这样,”二人给她让出一条路,“那颜姑娘请便吧。”
颜慕时假笑着点头,迅速到衣柜收拾行李,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那二百两银子。
但是……
“我的银子呢?”颜慕时在柜中翻了又翻,始终找不到自己藏起来的二百两银子。
“你的银子不是在这儿吗?”还是较瘦的那位,他将钱袋丢在桌上,“照之前说好的二十两,这是尾金十两,分文不差,颜姑娘拿了就走吧。”
“那日在堂上,明明说的是二百两,还给我送来了,现在就变成尾金十两了?”颜慕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哪有二百两,姑娘莫不是说笑,”那小厮走过来,贴近颜慕时耳侧,阴狠狠说道,“那位傅公子已经被带到府衙问话了,一时半会出不来,我劝你拿了这钱快走,不然最后连十两银子都落不到。”
“你们!”虽说颜慕时不是没想过这丁府肯定不是善茬,但没想到傅奕安才刚被带走,他们这么快就变脸了。
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就她一人硬刚丁府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颜慕时嘴唇微颤,握紧的手又松开,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拿钱先走然后从长计议。
她几个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愤怒,然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后抓起桌上的钱袋,“好,我这就走。”
“这就对了,算你识相,”二人见颜慕时这样,嗤笑着往门外走去,“对了,我们管事还说了,衣服你可以穿走,这些下人穿的衣服我们丁府不缺。”
颜慕时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紧咬下唇,“这丁府的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和进丁府那天一样,颜慕时又背着自己的旧布包出来了,她把丁府的衣服留下了,身上还是穿着自己的粗布麻衣。
府衙这边,傅奕安被王捕头拘到堂上问话。
“堂下何人?”许是也从睡梦中被吵醒,堂上府丞的面色不悦,重重拍下惊堂木。
傅奕安负手而立,“燕都傅氏傅奕安。”
燕都傅氏?府丞闻言便换了副脸色,眉眼间的肃色缓和了不少,“是燕都傅氏的公子啊,傅公子,我听刘捕头说此桩命案发生时只有你在场,你能否简单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死者是西朗密教阴阳道的人,在丁府行邪祟之事导致丁老爷发邪,还差点害得一位姑娘丧命,”说到这儿傅奕安突然想起来,他刚才被带走时将颜慕时忘了,又继续道,“我将他带来问话时,他却吞毒自尽了,大人可将这位姑娘唤来问话。”
“西朗密教怎会出现在我临江郡府,而且还有人差点因此丧命?”府丞闻言眉头微皱,“傅公子,那姑娘是谁?”
“那姑娘叫颜慕时,现在何处我未可知。”
“王捕头,着人去将那姑娘带来,”府丞吩咐道,“另外仵作那边怎么说?”
“仵作验尸所得,确是中毒而亡。”王捕头拱手禀报。
“那看来傅公子所言非虚,此案可结了。只是傅公子还得再等会儿,待那姑娘来我问清阴阳道一事之后,我再送你离开,”府丞走下堂到傅奕安面前,“傅公子,刚才多有得罪,我的人带你来的时候没动粗吧。”
“没有的事,大人客气了。”傅奕安摇头,面上挂着抹浮于表面的礼貌微笑。
“温大人!”王捕头怒道,“丁府的人说曾看见这小子拿着一个小瓷瓶威胁死者,究竟是自己吞毒还是被下毒尚未可知啊,怎可不细究就轻易下定论?”
傅奕安眉头微蹙,他把这件事忘了,整理思绪后补充道,“在那人吞毒之前,我确实为了让他交代事情,给他服用过吐真丸,但是吐真丸只会让人头痛难安,并不会致人中毒瞬间取人性命。”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在场无人看见事情经过,谁知道是不是你滥用私刑下毒谋害了那人,致使他暴毙而亡,”王捕头听到傅奕安这话后双眼陡然圆睁,厉色驳斥道,“而且此事你刚才为何不主动说明?必是心中有鬼!请大人即刻收押此人,查明真相。”
温府丞面色一黯,随即又神色如常,“傅公子所说吐真丸的事我们确实不甚了解,这事儿还得请位天师参谋佐证,好还公子清白。正巧最近有位天师来我临江郡府,傅公子兴许还认识。”
“来人呐,去将玄门司的柳天师请来。”温府丞朝站在门旁的衙役朗声喝到。
傅奕安闻言眉头一皱,有点不祥的预感。柳天师?不会是……
那边颜慕时拖着尚未完全恢复好的身子,终于回到自己的简陋住处,但看到刚放在桌上的钱袋后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坐下来,开始盘算自己的下一步。
原本她是打算带着这半条命换来的二百两回昌台县,但没想到这丁府竟然是这种做派。
这丁府给她二百两是因为傅奕安,拿走这二百两也是因为傅奕安,但现在她最要紧的是甩掉傅奕安,看来这二百两银子是没着落了。
颜慕时只得叹口气,这世道向来不公,对于无权势之人更甚。
她起身收拾行李准备走,却不想此时屋门被叩响。
来人竟是衙役。
“是颜慕时吗?”其中一人问道。
颜慕时懵地点点头,“是。”
“我们大人传你问话,还请跟我们走一趟。”衙役沉着脸说道,不露喜悲。
颜慕时双眉上抬,瞪大了眼睛,“大人为何会突然传我,是因为什么事?”
衙役不语,只是不由分说地让她跟着快走。
须臾片刻后,府衙堂上,一男子步入。
“柳云舟?”傅奕安挑眉,“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人一身月白长袍,面若冠玉,目如朗星。
看到他这反应,柳云舟的嘴角勾起,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他走近些,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笑道:“我们柳氏有一旁支在临江郡,傅奕安,那天的动静你以为只有你们傅家知道吗?”
傅奕安抿嘴不语,双眼微微眯起,看向柳云舟的目光阴鸷不悦。
这时,有一衙役上堂来报,“府丞大人,傅奕安所说女子已带到。”
“传。”温府丞听到这个消息眉尾一挑,若是有证人证词,傅奕安的事就好办了,另外阴阳道一事他也需要细细盘问一番。
“你来了。”傅奕安语气微微上扬。
颜慕时一听他这话顿时明白了,府丞传她来肯定和傅奕安脱不了干系。
“哟,傅奕安,看不出来你在临江郡还有这等事。”柳云舟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二人。
“别胡乱揣测。”傅奕安沉声不悦。
柳云舟嘴角一撇,“好,我不说了。”
颜慕时跪地作揖,“大人。”
“傅公子说你前两日被今日的死者意图用邪法加害,差点丢了性命,可有这回事?”温府丞严声询问。
颜慕时微微偏头白了傅奕安一眼,然后回道:“是的。”
“那你可曾看见今日傅公子与死者之间发生的事情?”温府丞追问。
颜慕时默声,她偷看到事情的过程,若是咬定傅奕安给那人下毒,他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些时日。
但是听这府丞一口一个“傅公子”的口吻,还有旁边站着一位她也不清楚是何人的公子,若是自己的证词被认定无用,反而会弄巧成拙。
颜慕时转念一想,她今天左右是走不了了,还不如卖傅奕安一个好。
“大人,草民看到了事情的经过,傅公子没有下毒。”她作揖的身子又低了些。
“傅公子已说明他曾给死者喂过吐真丸,”王捕头厉声喝道,“你可知道做假证也是需下狱的!”
“这位大人,您也说了是吐真丸,吐真丸意在吐真并非下毒,而且傅公子之所以用此物,是因为此人三番四次在丁府利用邪祟害人,并且差点要了草民和丁老爷的性命,”颜慕时双手伏地朝向堂上的温府丞叩首,“还请大人明察!”
“吐真丸?你出门还带那东西了。”柳云舟微微歪过头,嘴角勾出一抹轻笑。
“柳公子,邀你来正是为了此事,”温府丞温声道,“现有一死者显示中毒身亡,和吐真丸有关系吗?”
柳云舟闻言却不回答,他故作难色,走到傅奕安身边,“我知你们傅家势大,但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边说着他绕到另一边,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颜慕时,“要不这样,傅奕安,你和我共享一下查到的信息,我就如实告知助你摆脱嫌疑,否则若我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些什么,恐怕你在狱中要暂待十天半个月了。”
“怎么,柳家也想来分一杯羹?”傅奕安冷声,眸光阴沉。
柳云舟也收起轻佻,换了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
“慕家秘法再现,谁不想来分一杯羹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