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一眼看到了她手掌外侧的擦伤。
扯过来细细端详了下，“还说没受伤，手都擦破了。一会儿跟朕回宫，找御医给你包扎下。”
悠悠有些不自在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不用，不用，小伤，明天就好了。”
赵王拿眼神嗔道：“这怎么能是小伤呢？处理不好，这么好看的手不就可惜了。”
悠悠再次拒绝，“真的不用。”
两次婉拒，赵王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悠悠，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接着皇上问了一个让她始料未及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啊？”
悠悠直接愣了片刻，赵王他——不认识——她？
半晌后，悠悠才明白过来。
之前总共跟赵王没见过几次面，还都是戴着厚厚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后宫佳丽五千都未必能认得清，更何况自己。
悠悠迟疑了一瞬，道：“臣女是周国过来的，嘉佑公主，皇上不记得了吗？”
说罢，悠悠还仰起脸让赵王回忆起自己。
可谁知，赵王看到这么美，这么水灵的一张脸，直接痴迷住了，两眼放光。
还是一旁的张公公听到悠悠所言，神色变了变，立即提醒赵王，“皇上，皇上！”
皇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有些懵懵地“啊？”了一声。
张公公笑着提醒道：“皇上，嘉佑公主还等着呢。”
赵王这才反应过来，随即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嘉佑公主？”
再次看向悠悠时，带了些严肃审视的目光，“你是嘉佑公主？”
在听到悠悠肯定的回答后，脸上写满失望和不耐。
悠悠觉得赵王情绪的变化很是奇怪，有些喜怒无常的感觉，便想着尽快脱身。
“皇上，臣女在城外胡杨林一带，亲眼见到义云关大军列阵而来，马蹄震地，似是突袭之态，二皇子殿下已先行一步，前往虎贲军处协调兵力，欲阻拦敌军于城外。皇上乃万乘之尊，还请即刻起驾回宫，以固根本。”
话音刚落，赵王脸上才显露惊愕之色。
而张公公却急了，“皇上，咱们还是快回宫吧！”
赵王再次跟悠悠确认了一遍，“此话当真？义云关的人当真到了城外？”
“千真万确，皇上派人探查一下便知，龙体为重，还请皇上即刻回宫。”
赵王重重呼出一口气，眼神在悠悠身上意外深长且复杂地停留了片刻，才在张公公的恳切声中，转身走回轿中。
赵王离开后，悠悠终于松了口气，这下她不敢再骑马了，而是牵着马往前走。
她不知道的是，赵王坐在回去的轿子上，仍然有些不舍地掀开帘子瞥了瞥她。
关于义云关的事，悠悠一直很好奇是怎么回事。
后来据一月打探的消息得知，今年赵国西部和北部地区降水减少，二十州中多大十州闹了旱灾，农民望着地里的庄稼成片成片旱死，一家人没了吃食，可朝廷还要征税、徭役。
人被逼到了绝境，就开始了造反，十州中出现了大量的流民。
朝廷一看，大量的流民已经成了规模，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匪窝。
赵国一开始也是镇压，可是这些流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都要饿死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所以个个勇猛反击。
虽然虎贲军也击散了一些小的匪窝，但像义云天这样的有组织有纪律的却难以消灭。
户部的官员上书，觉得应当与这些匪寇和谈，和平解决这个问题。给出的理由有二，一是这些流民不是自愿当匪寇的，而是天灾干旱使他们走上了绝路；二是，如若朝廷出兵大力镇压不但伤民伤财，还给了其他两国魏、周趁虚而入的机会，切记造成内忧外患的局面。
这条谏言说得很有理，所以赵国立即停止了武力镇压，还封锁了相关消息，就是怕魏、周两国获取了消息，而趁机攻打赵国。
与义云关和谈的具体内容不知道是什么，但很快朝廷取消了这十州干旱地区的征税和徭役。
匪寇也停止了打家劫舍，国内很快恢复了和平的状态。
那这次义云关为何会如此大胆地直奔皇城而来？是之前的事情没谈妥吗？
有一种可能就是赵王给义云关许诺了什么，而没有按时兑现，才导致他们卷土重来。
……
一天后，二皇子过来公主府探望。
对于昨日的事，二皇子有些抱歉，本想带着悠悠出去放松放松，没想到遇到了义云关的人，还如此狼狈的出逃。
悠悠对此并没有很在意，而是顺势问了义云关的情况。
“义云关的大军现在怎么样了？”
二皇子没想到悠悠已经知道了昨日的大军是义云关，略一惊讶后，眼神有些闪躲。
“他们已经退回去了。”
义云关的人这么快就退了？
惊诧之余，悠悠接着追问道：“他们提了什么条件才同意退军的？”
闻言，二皇子有些支吾起来，“这是大臣们的事，你就被担心了。”
随即，还转移了话题，“过几天就要成亲了，你还缺什么吗？我让人给你送来……”
刹那间，悠悠神色冷了下来。她不傻，昨晚她将发生的所有碎片拼在了一起，心中已有了大概的猜测，只是不敢确信。
不过，看刚刚二皇子的反应，使她确信了自己的推断。
果真如朱若南所说，她的这场联姻，可能就是场笑话，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场——阴谋！
这两天她派一月和二月去打探了，像义云关这样的流民匪寇是在七月份的时候被镇压过一次。
那是在赵军出兵攻打周国之前。
因为赵国的突袭，而周国作战主力又都在魏国疆域，才导致了后面周国的战败，还抓住了周国太子作为人质，逼得周国不得不答应和谈。
后面的结果就是浐州条约。
如果悠悠没猜错的话，赵国就是因为国内闹了旱灾，十州的粮食欠收，如果朝廷不想办法解决，农民很不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到时候恐怕饿殍遍野，民情激愤，像义云关这样的匪寇、叛军势力只怕是越来越大。
是以，赵国朝廷应该是先答应了义云关会给他们发赈灾款，紧接着组织了赵军去攻打周国。
他们算准了周长刃不在国内。
可以说，赵国突袭周国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要钱。
那和亲的事……
应该不是赵国方面提的，她又想起了之前朱若南在金汇楼那句还没说完的话。
「其实，你本来不用……」
本来不用……和亲的。
悠悠瞬间理解了朱若南的意思。
既然不是赵国的意思，那和亲的事只可能是她那冷血父皇的提议了。
很可能就是为了减少一些赔款。
那么这一切便都能解释通了。
朱若南为什么这么反感她，甚至多次刺杀她？
二皇子一开始对她也甚是冷淡。
因为和亲并不是赵国的主要目的。
也是为什么赵王会多次威逼利诱让他们交出条约上的钱款。
同时，义云关的人应该被许诺发赈灾款的日期在十月十日左右也就是悠悠原本定的大婚的日期，谁知道被人蓄意给破坏了。
悠悠甚至怀疑二皇子是否有参与那次凤凰泣血的事件？
赵国原本以为只要和亲队伍到了通州，就要交赔款了，并不甚在意和亲的事，没想到周长刃和周国使者非要抠字眼，要等到成亲当日当作陪嫁再交付赔款。
赵国甚至还使用拙劣的手段偷袭了一次公主府，就为了找出钱款，没想到却是满箱的石头。
逼得赵王只得赶紧重新定下了新的婚期——十一月初六。
义云关的人到了约定的日期没有拿到赈灾款，所以昨日过来应该是讨个说法的。
……
一切想通之后，悠悠心里哇凉哇凉的。
真像朱若南之前所说的，这一切不过是个笑话，而她只是个棋子。
她坚守了一路的信仰崩塌了。
眼神里的光，仿佛熄灭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而对面的二皇子根本不知她脑中已经转了这么多，方才还有些心虚。
现在忽然看到嘉佑这般，一时无措起来，急忙问道：“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
悠悠木木地将头转向他，定定地望着他。
看得二皇子更加无措，他从来没看到过这样子的嘉佑。
是的，当他听说自己要和一个从不认识的公主和亲时，他内心是反对的，甚至是有敌意的。
可自从见了嘉佑，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后，他不得不承认，已经被嘉佑深深的吸引住了。
他很期待十一月初六的婚礼。
看到嘉佑这般神情，不禁担忧起来。
不等他再次开口询问，悠悠语气冰冷地问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问题。
“这场和亲你是不是也是不愿的？”
许是太过意外，二皇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悠悠又接着道：“原来朱娘子说的都是对的。”
她苦笑了几声。
二皇子不解地问道：“她说什么了？”
“她说这一切都是个笑话，我就是个棋子……”
悠悠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二皇子感觉悠悠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
虽然一开始他将和亲的锅全甩在了嘉佑头上，后来他才知道嘉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二皇子想要安慰嘉佑，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切语言都显得如此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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