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勉的巡边队伍离开朔方城已有月余,带来的朝廷犒赏和温暖话语,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些许涟漪后,很快便恢复了北疆固有的冷硬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暗流已开始涌动。
卫琳琅在京中,并未因周勉回报的“七皇子深不可测”而放缓动作。相反,她加快了布局。通过安插在户部和兵部的暗线,她以“统筹全局、避免浪费”为由, subtly 地对运往北疆,特别是萧景珩所部驻防区域的粮饷、军械的调配和运输流程,增加了数道繁琐的审核程序。表面上合情合理,实则极大地延误了物资送达的时间。同时,一封经过巧妙措辞、暗示北疆部分将领可能“拥兵自重”、“需加节制”的密报,被她适时地递到了皇帝的案头。
这些手段,阴险而高效。它们不会直接攻击萧景珩,却能实实在在地削弱他的力量,放大边军因补给不畅而产生的不满情绪,并将皇帝的疑心引向整个北疆军方,为日后可能的打压埋下伏笔。
北疆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刚入十月,已是朔风呼啸,大雪封路。萧景珩麾下将士的冬衣尚未完全到位,储存的粮草也因运输延迟而开始显露出捉襟见肘之势。军营中,抱怨之声渐起。
“殿下,这样下去不行!”满脸风霜的副将王贲闯进萧景珩的营帐,语气焦灼,“兄弟们身上还是秋衣,夜里站岗都快冻僵了!粮草也只够半月之用,后续的补给迟迟不到,朝廷这是什么意思?!”
萧景珩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困境?周勉走后,他就预感到不会风平浪静,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之快,如此之狠。这绝非简单的官僚效率低下,而是精准的针对性打击。目标,就是他萧景珩。
“慌什么!”他转过身,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朝廷自有朝廷的难处,漕运不畅或是其他缘由,未可知也。传令下去,开放本王名下所有的私产,优先购买御寒衣物和粮食,分发给将士。同时,加大巡逻力度,向附近友善的部落高价收购一批牛羊,以备不时之需。”
“殿下!这……”王贲愣住了。动用皇子私产补贴军用,这可是犯忌讳的事!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萧景珩打断他,眼神锐利,“一切后果,由本王承担。当务之急,是稳住军心,不能让将士们寒心,更不能让狄戎有可乘之机!”
他的果断和担当,让王贲心中一定,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然而,萧景珩的应对才刚刚开始。他深知,被动挨打只会坐以待毙。就在他全力稳定内部时,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狄戎部落似乎察觉到了朔方城一带守军补给困难,几个原本安分的小部落开始频繁异动,不断骚扰边境哨卡,试探意味明显。
内忧外患,一齐压来。
“好一招釜底抽薪,驱狼吞虎……”萧景珩看着最新的军情急报,冷笑出声。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一定有那只来自京城的推手。她是要逼他,要么向朝廷低头求援,重新纳入掌控;要么就在内忧外患中耗尽力量,甚至兵败身死!
愤怒如同岩浆,在他胸中翻涌。但他强行将其压下,越是危急,越需要冷静。
他立刻召集心腹将领,部署应对。一方面,严令各关卡提高警惕,采取弹性防御策略,对狄戎的小股骚扰予以坚决打击,但避免大规模决战;另一方面,他派出一支精干的小分队,携带重金,秘密前往狄戎王庭,不是求饶,而是去“做生意”——用金银珠宝,换取短暂的和平,或者,至少是分化狄戎各部。
这是一步险棋,一旦泄露,通敌的罪名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争取时间,时间来解决补给问题,时间来巩固内部,时间来……寻找反击的机会。
“卫琳琅……”在部署完一切,独处之时,萧景珩望着南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决绝,“你想看我摇尾乞怜,想看我功败垂成?做梦!”
“你施加在我身上的这一切,他日,我必百倍偿还!你不是在乎你的权力,你的地位吗?那我就亲手将它们夺走,让你也尝尝,从云端跌落,一无所有的滋味!”
北风卷着雪花,拍打着营帐,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冤魂的哭泣。萧景珩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孤独,却带着一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毁灭性的力量。
而千里之外的京城,卫琳琅很快便收到了北疆“补给困难”、“狄戎异动”的消息。她站在暖阁窗前,手中捧着手炉,神色平静。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预想发展。萧景珩的应对,虽然出乎意料的强硬和巧妙,但终究是困兽之斗。她很好奇,他能撑多久?当他山穷水尽之时,是会选择向她,向朝廷屈服,还是会……走上那条更极端的路?
无论哪种结果,似乎都在她的计算之内。
只是,为何心中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随着北疆风雪的加剧,隐隐有些扩大?
她摇了摇头,将那丝不合时宜的情绪甩开。棋局之上,容不得半点心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走下去,直到……一方被将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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