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三月,春暖复苏,和风醉人。
村庄虽位置偏僻,行人却往来不绝。
街头巷里,商铺繁多。烟酒糖茶,瓜果小吃,一应俱全。
吆喝声,谈笑声,声声入耳,热闹非凡。
“两位娘子且慢!”
一位卖布阿婆出声拦住路过的两位妙龄女子。
两位姑娘停住脚步,扭头看着阿婆。
这阿婆号称卖布神婆,平日里除了卖布,还经常帮人看手相、看面相,根据这些给人算命。
不过嘛,至于算得准不准,就不知道了。
卖布神婆突然从一叠布下面抽出一把桃木剑,指向两名女子。
其中一位惊得掉了手里的帕子,另一位伸手握住剑身,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那卖布神婆用力抽出桃木剑,对着两位女子的脸比划来比划去,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一些极为古怪的话语。
“老身看二位的面相,嗯……”她细细上下打量着二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发现二位命里缺点绿啊!”
两位女子:“???”
唰的一声,卖布神婆展开面前泛着绿光的的绸布。
“此乃天蚕真丝,用天山雪莲捣碎的汁液染色制成,染色过程历经九九八十一天……”
一位女郎半信半疑道:“……天山雪莲……是绿的么?”
“不重要,都不重要!”卖布神婆伸出食指,堵在女郎嘴上,“重要的是,穿上这布制成的衣服,能弥补命中缺绿,扭转机运……”
另一名女郎伸手摸了摸闪着奇异绿光的绸布,手心留下一抹清新的绿。
“这个……当真能穿?”
“怎么不能!这布料能给人带来好运呢!”
卖布神婆摸出两张纸牌,上面写着“凭此卡可享王记寿衣铺九八折优惠”,啪的一声拍在两位女郎手上,“两月前,张家公子穿了这料子出门,刚出村口就被戏台挖走,圆了多年的演艺梦!”
“哦?这么神奇?”
“演了什么?”
“好像……演的翡翠精来着……”卖布神婆道,“哎呀,这不重要啦……”布料的绿色映在她脸上,照得满脸绿光,说不出的诡异。
突然,一名黑衣人匆匆闪过,碰到了一位女郎。
女郎重心不稳,原地转了一圈。
“姑娘恕罪!”
就在女郎即将转第二圈时,黑衣人伸手扶住,宽大的兜帽里传出清朗的男声。
不知为何,看清黑衣人脸的时候,两位女郎同时倒抽一口气,像是见了活阎王——
事实上,之前她们确实在通缉令上见过这张脸。
林酉此时身穿黑斗篷,宽大的帽子遮住半张脸,从旁人视角看起来像那种奇怪的人。
两位女郎盯着林酉。
林酉被两道目光盯得不自在。
见姑娘并未伤到,林酉礼貌地道:“姑娘无碍,那在下先告辞了。”
两位女郎瞪大眼睛,扭头呆呆对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那谁吗?!
这长相,这眼睛,一看就是那个人啊?!
可他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青天白日的,真是活见鬼!!!
突然,卖布神婆揪住林酉的袖子:“别走!”
“这位小郎君先别走!”卖布神婆力道大得很,要想离开,非把衣服扯烂不可,“我看你……”
卖布神婆死死盯着林酉的脸,眯起了眼:“你印堂发白,眼冒绿光,老身算了算,你红鸾星动,怕是……怕是姻缘要来了!”
“哦?怎么说?”林酉心知她胡诌,还是极有风度地附和了一声。
“嗯……你命里那位,身娇体贵,是个公主!”
“公主?”
林酉倒想看看她还能怎么编下去。
“不错,只是……”卖布神婆突然皱眉,露出一副苦恼神色,“这公主似乎脾气不太好,喜欢打人……对啦,所以你需要这个!”
卖布神婆大手一挥,从桌子下面抽出一卷红绸,唰的一下铺开。
这红绸的光泽极为喜庆,与桌上的绿绸交相辉映,一红一绿,实在让人睁不开眼。
卖布神婆道:“把这布料送去给公主,做成贴身小衣,能让公主对你百依百顺!你摸摸,多光滑的料子啊……”
林酉闻到红绸上扑面而来的劣质浓香,挑了挑眉,伸手在上面一摸——
松手时,手指和掌心留下一片绯红,还带着金色的细闪。
林酉:“……”
“不重要,不重要啦!”卖布神婆道,“信我一回,准不会出错!”
她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张纸牌,塞进林酉手中,还是先前那种寿衣铺优惠券。
林酉目光瞥见街道尽头出现几个熟悉的黑衣人,顿时警觉,唰的一声离开了这里。
“哎?!!人呢??刚刚还在这里,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卖布神婆一眨眼的功夫发现人不见了,大声叫起来。
旁边两位女子还在兀自晃神。
林酉年少时曾参加仙陵大会,夺得头筹,一举成名。
几天时间,便从默默无名到人尽皆知。
而三年前,天才少年一夜之间手刃三亲,从人人惊羡的天才,变成人人喊打的恶人。
这只花了一夜时间。
那段时间里,大街小巷都贴满了缉捕林酉的画像,经过添油加醋的风言风语,更是让他“红得发黑”。
两位女郎方才吓得大气敢不喘,一动不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惊扰了他,让这大恶人起了杀心。
细思极恐!
三年前突然消失的江湖大恶人,突然重新现世,能是什么好兆头吗?!
她们刚才没有被灭口,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林酉逃出地宫后,穿过那片瘴气弥漫的山林,在路上遇到山溪,换下原先那身比丐帮更像丐帮的衣服,洗去了身上难以忍受的尸臭。
没歇几息,就看到魔教人搜寻自己的身影,趁他们没看到自己,再次悄无声息溜走。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又找上来了,阴魂不散!
为了甩掉他们,林酉还特地拐了几条小道。
可魔教人遍布天下,往哪里去都不安全,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得想个更为妥善的办法。
林酉边走边想,走到一家茶馆前。
名叫“太平茶社”,名字用细木条搭建而成,固定在屋檐上面,别具一格,颇有新意。
似乎时间久了,“太平”二字有些松散,风一吹便歪歪扭扭,摇摇晃晃,马上快要散架了。
鬼使神差,林酉前脚一迈,跨进茶馆大门。
进了茶馆,他拣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并不摘下兜帽,也并不声张。
茶博士见了,恭恭敬敬跑过来问:“客官,喝点什么?”
林酉微笑道:“都行,有什么喝什么。”
“好嘞!”
实不相瞒,林酉身上现在身无分文,穷得叮当响,连半碗茶钱都付不起。
大不了最后跟老板说清楚,留下干点活赔偿。
这家茶馆生意格外红火。
几乎每张桌子上都坐了好几个人。这些人凑在一起,聊得火热,叽里呱啦的说话声绵延不绝。
最前面坐了一位说书人,正绘声绘色说着什么,可是几乎没有人听。他的声音几乎被茶客的声音压下去了。
“客官,茶来了!”茶博士端着一张托盘过来,上面放了一只古朴的紫砂壶和一只相同质地的茶杯。
林酉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他倒了一杯,一口喝尽,畅快极了。那感觉,简直像一只重新回到水中的鱼。
太久没喝过像样的东西了。
馊了的米汤,沾了灰的白粥——在地牢里,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常饮食。
茶?有时候连水都喝不上,更别说喝茶。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那里的水透着一股子奇怪的令人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霉味混合着莫名的酸臭味。
他又倒了第二杯,一饮而尽。
他原本想听听说书人在讲什么故事,努力半晌,只听见“卖花阎王”什么的,根本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就放弃了。
周围茶客谈话的声音实在杂乱。
林酉无意窥探他们的**,可他们谈话的内容还是拥挤着、推搡着自动往耳朵里钻。
几乎所有人谈论的都是一件事——
仙陵大会。
仙陵大会每十年举办一次。
它由四大修仙门派联合举办,分别是白虎门、朱雀门、玄武门以及百泉宫。
在所有年轻的修仙人士看来,这是一个展示自己的绝佳机会,也是帮助自己认清真实水平的途径。
一般,有入会资格的正教门派子弟都会参加,期望通过大会展示自己,名扬天下,光耀门楣。
林酉心中一动,算了算日子——
仙陵大会大抵就在这个时间。
旁边桌子上,三名修士模样的男子正捶桌吐槽。
修士甲道:“我看,这玄武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上一届的时候,他们表现就不怎么样,今年更是白搭!才第一场就刷下去那么多,还不如一些草根厉害!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哈哈哈哈哈哈哈……”
修士乙笑得喷出了口中的茶,道:“哈哈哈哈哈,这四大门派,以后干脆就改成叫三大门派吧!”
修士丙道:“这仙陵大会真是越来办越不行。四大门派里边,也就大地方出来的人表现还行,还有点看头,那些小地方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瞎凑热闹,我都没眼看!”
看上去,甲乙二人并不同意他的观点,连环问道:“这叫什么话?”
“仙陵大会不是一直这样吗?”
修士丙说着,“有林酉参加的那届明显比这回刺激多了!至少那小子……”
“我呸!”修士甲重重哼了一声,“别提他!就那个狗东西,再厉害又如何!歪门邪道,吃里扒外的恶心玩意儿,晦气死啦!”
……
林酉面不改色心不跳,就这么听着一场有关仙陵大会的聊天变成对自己的讨伐大会。
他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垂下眼,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好像他们嘴里说的人压根不是自己。
另外一张桌上,几名妙龄女修凑在一起嘁嘁喳喳地讲话,也在讨论此次仙陵大会。
“你是说,仙陵大会上百泉宫那个新宫主露面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哎呀,虽然传闻不这个宫主脾气不好,谁要是惹到他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过有一说一,那长相真是太带劲儿了!”
“不比他们在大会上打来打去要好看的多啦!”
“哎呀——那眼睛,那脸,真是……想想就腿软……”
几名女修尖叫捂脸,激动得不行。
林酉不动声色,心里暗暗一惊。
像是在外面吃瓜突然吃到了自己家里长出来的。
也对。自从上一任宫主出了事,都过了三年了。
虽然百泉宫长老们平日里可以轮流主事,但在一些大事上,还是有诸多不便。百泉宫还是需要一个宫主的。
三年。
长老们就是做事比乌龟还慢,也该选出一位新人接替这个位置了。
物是人非。
百泉宫大概也不是他熟悉的百泉宫了。
想了半天,林酉也没想出百泉宫新任宫主能是谁。
突然,林酉余光瞥见七八个人大摇大摆踏进了茶馆。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不该来的还是来了。
没错,是谐音烂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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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江湖恶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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