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酉把楼下那两只妖精弄醒。
“哼,你这老不死的,昨晚居然敢暗算我们,大宝,咱们给他点颜色看看!”鼠妖喝道。
“大宝”——那只猪妖,它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一声巨响。二妖一齐朝林酉扑过来。
林酉叹息了一声:“你们俩,不要合起伙来欺负老人啊。”
不到一个回合,胜负已分。
——两只妖便被林酉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用缺了门牙的漏风嘴巴再三保证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生意,再也不会骗人钱财了。
林酉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客栈。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
“您、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鼠妖带着满脸青包,低眉顺眼、一脸谄媚地道。
“我想打听一下,请问百泉宫是往那个方向走吗?”林酉微笑着,语气温和得完全看不出刚刚打了人,不,是打了妖,伸手指了指东边。
他对此地人生地不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证自己走的方向是正确的,还是确认一下为好。
“百泉宫?!您去、去那种地方做什么?”鼠妖原本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眼里莫名带了几分恐惧。一旁的猪妖身子也莫名一震,眼里流露出同样的神情。
林酉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林酉揣摩他的语气。“那种地方”?听起来,倒像是什么去不得的地方。
“虽说百泉宫那儿风景不错,一直是个游玩的好去处。可是您难道没听说过,刚上任的那个新宫主……”鼠妖似乎忌惮着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上下打量了林酉的装束,“哦对了,您是要去干什么?旅游吗?旅游的话我更推荐您去别的地方,嗯……这儿离清泠宗群山近得很,那边风景虽然逊色了些,但也不错……”
“我去百泉宫探亲。”林酉见他越说越离奇,忍不住打断道。
鼠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长舒了一口气:“嗐!原来您老人家是去探亲呐!百泉宫里既然有您的亲属,那……前面的话当我没说,当我没说……您放心大胆去就是了。”
临行前,林酉又稍稍“恐吓”了两只妖精,骗它们说自己有千里眼和顺风耳,能时刻观察客栈这边的动向。
兴许是林酉语气过于真实,那两只妖精真信了,连连说着不敢了不敢了,自此之后一定改过自新。
林酉放心离开了。
他一直赶路,直到正午,来到一座城,叫做燕子城。
他帮一位双腿有疾的孤寡老人家看了看腿上的急病,又额外倒贴钱帮老人家去城里的一座医馆抓了药。没钱治病又饱受病魔折磨的老人感激涕零,差点跪下。
林酉在他跪下之前扶住他手臂,笑着摆了摆手。
如此一来,林酉这几天攒下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
春日正午的太阳有些毒辣,照得林酉睁不开眼,他左手撑在眉眼上方,站在街头四处张望。
没钱住店,他随便找了处荫凉的街角,打算就这样小憩一会儿,醒来再继续赶路。
街上的人都回家吃饭了,路上空荡荡的,安静得很。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如此安逸的氛围下,林酉的眼睛越来越沉,眯成一条缝,很快就要睡过去了。
就在他睡过去的前一秒钟,林酉听见踢踢踏踏、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朝着自己靠近,越来越近。
他睁开眼。
看到街上那些乞丐踢踏拖拉着腿脚,朝他挪过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不,后面还有。
是一群。
少说二十个人。
打头那人似乎是他们的老大,气势汹汹地走到林酉面前。他块头很大,一脸横肉,面色不善,眼露凶光,大声冲林酉道:“老头儿,你会给人看病?”
林酉粗声道:“是。”
乞丐的领头人点点头,斜睨着林酉,朝他扭扭下巴,示意林酉看自己的身后:“我兄弟胳膊和腿坏了,你看看怎么给他治。”
在他身后,两名乞丐搀扶着一位一只单臂单腿的乞丐,那乞丐疼得面目狰狞,呲牙咧嘴,似乎是刚断了不久,伤口处只是简单地用破布条包扎了,还汩汩留着鲜血。
受伤的乞丐疼得直翻白眼,居然还没昏过去,只是咬牙强撑。
林酉默默感叹这人意志坚强,站起身来,走过去帮他检查伤处,又从药箱里摸出了止痛止血的东西,简单上药,重新用干净的布条包好,趁他们不注意,对着伤口施了个愈合法诀。
肉眼可见,那名断手断腿的乞丐立马放松了面部肌肉,没有痛不欲生的表情了。
做完这些,林酉从药箱里拿出一只药瓶,淡淡地道:“回去每天及时换药,撑过十天,伤口自然就好了。”
乞丐老大听了,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林酉的肩膀。
林酉道:“不用给钱。日行一善即可。”说完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身后突然有一只手向他拍来,林酉察觉到掌风,微微侧了侧身,精准地躲了过去。
照刚才那势头,若是林酉没有躲,那一掌势必会将他掀翻在地。
他转身,朝那一掌的主人挑了挑眉。
是这群乞丐的老大。
似乎没有想到林酉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头能够躲开那一掌,乞丐老大很是震惊。
不过,他强作镇定,马上恢复了先前那种蛮横的样子,瓮声瓮气地道:“老东西,我说过让你走了?我叫你治好我兄弟,给他重新安上手脚,不是这么敷衍了事!”
其他乞丐听了,纷纷朝前走了几步,摩拳擦掌,仿佛林酉只要反抗一句,就立马围上去。
林酉笑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重塑骨肉这种高阶法术倒也不是没有,不过极为复杂,林酉先前并未实操过,自然不会。
可这群乞丐不是修士,自然没听说过这种法术。他们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纯粹得不含一点水分的找茬。
林酉心道,幸亏今天遇到的是他。若是一个普通的老者,还不知会被他们怎样。
林酉皮笑肉不笑,直直盯着乞丐老大的眼底,道:“那你想怎样?”
乞丐老大轻哼一声:“老东西,算你识相!既然没治好,那就赔些银子吧!一条手臂一百两,一条腿二百两!”
原来是为了钱财。
这群乞丐做起这等事来这么熟练,张口即来,想必平日里没少欺负人。
林酉决定让这群恃强凌弱的街头恶霸吃些苦头。
他笼在袖子里的双手攥成拳头。
乞丐老大还没反应过来,便瞬间被一拳打在地上,鼻血横流。
不过,这一拳不是林酉打的。
林酉抬眼。
是个少年。
约莫十六七岁,身量比林酉矮了几分,腰间悬挂一柄华丽的佩剑,看上去是个有钱人家的修士。
这少年叉着腰,竖起眉毛,一脸正气,冲眼前这群乞丐叫道:“欺软怕硬的家伙,这回可让我逮到了!”
少年衣着考究,身上的袍子布料华贵,布满了金线银线织就的图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似乎价值不菲。只是,衣袍上带了些许风尘,似乎在路上多日劳碌奔波。
林酉心道,想必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一群乞丐眼见他身上有剑,眼中露怯,纷纷后退一大步。
少年道:“还不快滚!等着挨打吗?”
一群乞丐看着自家老大方才被打,正捂着鼻子在地上扭来扭去,识相地扶起他,作鸟兽散。
少年走到林酉身前,低声道:“您没事吧,老人家,他们有没有伤到您?”
林酉摆出一个无比亲切的微笑,捋了捋胡子道:“没有。多谢公子相救。”
眼前的少年画风骤变,他清清嗓子,抑扬顿挫地道:“哪里哪里!”
说话间,那少年拔出自己的剑,高高举起,挽了几个剑花,出了几个剑招,又一跃腾空而起,翻了个筋斗,这才落地。
——像个猴子。
少年落地时的气流激起地上灰尘。一瞬间,尘土飞扬。
林酉:“……”
他暗自腹诽,这少年脖颈之上的部位,似乎多少有些异常。
没等林酉问,少年收剑入鞘,先行介绍起自己来:“老爷爷,我叫许关河,姓许的许,关隘的关,河流的河,不知您是?”
林酉道:“我啊……我叫木西,林木的木,东西的西。”
他自知自己名声在外,若是说了真名,怕是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看到了什么,许关河盯着林酉,突然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呆头呆脑的。
林酉条件反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这脱胎换骨术,莫非哪里失效了?
“绿色的眼睛……好少见。”许关河看呆了。
恰巧,林酉袖子里的宋青云突然打了个哈欠,听声音像刚睡醒:“……嗯?天亮了?”
林酉眯眼看了看悬在高空的太阳,淡淡道:“嗯,天亮了。”
许关河惊道:“谁在说话?!”
林酉从袖中拿出锁魂灯。
许关河头一次见到锁魂灯,但之前对这种法器有所耳闻,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一脸兴奋:“这是……传说中的锁魂灯?百闻不如一见,原来是这样的!”
他眼睛睁大,眸中闪着兴奋的火焰,像一个见到新奇玩具的孩子。
宋青云也见到了许关河,道:“嗯?谁家的孩子?”
许关河道:“我才不是孩子,上个月我刚过了十六岁生辰。”
“你叫什么?”
“我姓许,名关河。”
宋青云道:“许关河,嗯……这名字好生耳熟……我想起来了,白虎门也有一个许关河!”
“我就是白虎门那个许关河!”
林酉眼睛微睁:“你是白虎门的人?”
过去那些年里,林酉唯三的爱好便是练练剑法、翻翻医书、逗逗徒弟,很少关注其他宗门都有什么风云人物,对修仙门派的琐事轶闻也知之甚少,并未听说过许关河这号人物,没想到他居然来自白虎门。
许关河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他音调上扬:“你听说过我?”
宋青云得意道:“那是。我知道的东西可多。”
他清了清嗓:“人人皆知,白虎门有个文武双全的奇才。十四岁就崭露头角,帮他父亲管理白虎门。”
林酉露出钦佩的深色,点了点头:“那很厉害了。”他看着面前的许关河,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对于许关河行为异常生出的怀疑立马烟消云散。
宋青云继续道:“此人年方二十,便接替门主之位,成为白虎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门人。”
林酉疑道:“二十?”
许关河不是才说了自己十六么?
“是啊。他就是当今白虎门掌门人,许关山。”
林酉道:“那……”眼前这位是?
许关河一脸骄傲,神气道:“当然,那可是我亲哥,能不厉害吗?!”
林酉了然,眼前这位原来是白虎门掌门的弟弟。
宋青云道:“嗯。听说你哥还经常联合其他宗门首领讨伐魔教,是正教的扛把子。”
许关河道:“那是!我哥有多厉害,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还有呢?”
他一脸期待,目不转睛地盯着锁魂灯。
宋青云奇怪道:“还有什么?”
许关河挠了挠头发,支支吾吾地低声道:“就是……那个……掌门的弟弟许关河,是个什么人?都有什么厉害之处?你知道多少?”
宋青云:“……”
宋青云不说话了。要不是许关山的缘故,没有人会听说许关河这个名字。
许关河见状,眼角耷拉下来,眉梢喜悦烟消云散。
林酉眼见气氛不妙,救场道:“咳咳,老身突然有些饿了。许公子,咱们以后再会。”说完,把宋青云的锁魂灯揣进袖子,向许关河一揖。
许关河急急拉住林酉衣袖,挽留道:“等等,木爷爷!我……我请你吃饭!”
林酉立时转身道:“好啊。”
反正现在快没钱了,有免费的为什么不吃?
二人走到一家饭馆门口,许关河突然停住了。
他伸手在身上摸来摸去,掏来掏去。
林酉:“???”
突然。“叮!”一声脆响。
是金属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
一枚一文的铜板从许关河身上掉出,落在地上,骨碌碌越滚越远,中途碰到一枚石子,撞在一块,停住了。
许关河跑过去捡起铜板,吹了吹。
他走到林酉跟前,举起一文钱的铜板,有些窘迫,道:“木爷爷。我现在只有这个了。”
这一文钱还不是许关河身上本来带着的,他什么时候带过这么小的钱币?这是他路上买东西时,店家找回的零碎,若不是店家推搡半天,他断不会留下的。
宋青云噗嗤一声,笑得停不下来。
林酉正想开口,许关河大声道:“您要实在饿了,我……我请您吃馒头!”他转身进店。
在许关河对物价匮乏的认知里,馒头便宜又管饱,这总能买得起吧!
许关河询问店家:“馒头多少钱一个?”
店家见他一身昂贵布料,非富即贵,毕恭毕敬地答道:“客官,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
许关河鼓起勇气道:“那……能不能只买第二个?”
中二傻白甜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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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河畔老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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