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屋子里和老夫人聊了几句,最后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给了盏六角的琉璃蝴蝶灯。
沈五姑娘见了,为李拂爱高兴。
她眉眼弯弯,颇有些灵巧俏皮:“老夫人给了个好东西呢,前两日我去请安,三哥哥还要来着,如今姐姐也有了。”
“只是,好像和三哥哥那盏有点不像,那里不像呢?”
她皱眉思索,李拂爱则微微一笑,把灯递给她:“答应你的,玩吧。”
沈五姑娘接了,却没有急着看灯,先是观察了一眼前面走着的沈二奶奶,然后凑到李拂爱耳边,用手掩着嘴巴说:“等到了寺里,咱俩找个地方,我给你个东西。”
李拂爱疑惑的看她,沈五姑娘也不说,只是看着她促狭的笑。
刚刚还在说她三哥哥也有这灯,怎么又不玩了,不是羡慕她三哥哥得了灯吗。
少女心思真难懂。
李拂爱暗自叹气。
她们几人在游廊上走着,李拂爱趣味盎然的看沈家冬日里栽的花。
“五姑娘和李姑娘是想单独坐还是一起?”沈二少奶奶在前面走着,身旁还跟着两个婆子兼四个穿着不俗的丫鬟。
李拂爱是客人,自然是客随主便,看沈五姑娘的意思。
“我同李姐姐一起,行吗?”沈五姑娘拉着李拂爱的手,用她那两双大眼睛询问着李拂爱。
“好。”李拂爱受不住那双闪闪的带着祈求的圆眼,不出三秒就同意了。
她俩商量好后,沈二少奶奶身边的一个嬷嬷立马快走几步离开了。
李拂爱猜,是去让人撤掉一辆马车了。
一出门,就看到了三辆马车,马车旁早就立好了马凳,马车边还挂着晚上会用到的灯笼。
由丫鬟扶着,她和沈五姑娘上了马车,立马就有两个丫鬟上前来撤掉马凳。没过多少时候,马车就出发了。
李拂爱一边坐着抱月,另一边坐着沈五姑娘。
她本来安安静静的坐着,只是清脆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渐渐被热闹起来的各种人声盖过,让她忍不住扭过身子,用手指挑起车帘,侧头偷偷的看外面热闹的街道。
许是特意避开了闹市,并没有人挤人的喧嚣,但却有着别样的温煦。
冬日天寒,如果是春日,会不会更热闹呢?
沈五姑娘把头探过来靠在李拂爱身上:“李姐姐,咱们年前找个时间出来玩一玩吧。”
她说话呼出的气都撒在李拂爱脖子上,惹得李拂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拂爱有些僵硬的坐直身体,随便应了:“好啊。”
沈五姑娘见李拂爱不看了,也直起身子,让她的贴身丫鬟从暗格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糕点。
她捏起一块,在李拂爱眼前一摆:“姐姐尝尝?”
嫩葱似的手指,腕部坠了两个玉镯子,衬的糕点都美了许多。
李拂爱接过来尝了一口:“好吃极了。”
她和沈五姑娘对视一笑,沈五姑娘又捻起一块,刚要尝,后头冲出了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
紧接着地都被震起来了。
沈五姑娘的糕点掉到了裙子上,她身旁的丫鬟连忙拿出帕子来擦拭。
沈家的马被惊的大叫一声,前面的车夫使劲拉住缰绳,只能就近躲在街边避开这群策马狂奔的人。
随着持续不断的呵斥声和马蹄声,隐隐的听见不断逼近的马车声。
李拂爱将车帘掀了个小缝,凑近了向外看去。
三两匹马在前头飞奔而过,后面是明显慢了一个速度的大部队,但依然是快速掠过。马蹄声不绝于耳,这些人马中间围着一辆比沈家马车大了一圈的豪华马车,有个身着红衣、头戴毛绒帽子的头头跟在旁边。
粗略一瞥,李拂爱就收回好奇的心。
大概是朝廷办事吧。
这些事对她来说有些遥远,她现在最需要重要的任务还没摸透呢。
了解“李拂爱”的一切,才是她的首要重点。
没过多久,那队人马就远去了。前头来了个嬷嬷,说是来瞧瞧两位姑娘还好吗。
李拂爱和沈五姑娘都说自己没被吓到,嬷嬷就放下心回前头报给沈二少奶奶了。
李拂爱转头看了一眼沈五姑娘,心里那股想问出口的**反复抬升,最后还是被她自己憋了回去。
这种事情,还是得单独问抱月。
在马车里不知坐了多久,最后终于停了,沈五姑娘整整袖子,抱月也给李拂爱理了理裙子,外头传来一阵忙碌声,随后就有人请她俩下车。
李拂爱不等抱月给她披上加绒的斗篷,就先行站起来挑开车帘走了出去,她一手拿着手炉,另一手搭在小丫鬟的胳膊上,两三步就跳下了车。
“小姐啊,怎么不等我就下来了,快披上。”抱月抱着李拂爱的鹅黄兔毛镶边斗篷跟着下来,边说着边给李拂爱披上了,“城外风大,小姐别冻着了。”
“别担心,我透透气罢了。”李拂爱深吸一口气,凛冽而又清新的空气就灌满了鼻腔。
那马车里塞了四个暖炉,她和沈五姑娘两人又一人捧了个手炉,这一路上坐下来,跟温水煮青蛙一样,都要被蒸熟了。
抱月绕到李拂爱身前,给她系好斗篷上的带子,一板一眼的说:“小姐大病初愈,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李拂爱听完后笑笑,她哪里就这么娇弱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跟别的女孩相比,她的身体天生火气旺。
以前是这样,经过十几天的探查,她发现这里的李拂爱也是一样的。
可,既然身体没问题,又怎么会掉下水大病一场就没了呢?
抱月是不清楚的,听她说那日是一个名叫迎葵的丫鬟跟着,办事不力让小姐落了水,被打发了出去。
没几日就听说,在井前玩时失足淹死了。
这些都是李拂爱没醒之前发生的事,尽是些家里下人知道的。
李拂爱边思考边环顾四周,层层群山间,零星的点着几簇树木围绕的建筑。这满山遍野间,只有眼前的栖云庵和那几个建筑周围有着树木。
但有一处规模明显大的多,看起来也更气派。
沈五姑娘姑娘这时候正好下车了,她披着粉红色的白狐狸毛镶边斗篷,显得人娇俏又活泼。
“李姐姐在看什么呢?”她上前两步,走到李拂爱身边,也朝李拂爱望着的方向看去。
她只看了一眼,就说出了那是什么地方:“大云寺啊,这一块就它一个不是家庙。”
李拂爱听了心中一惊,这就是原身落水的那个“大云寺”!
抱月听见大云寺时,脸上也神色一紧,沈五姑娘未曾发觉这对主仆的异样,还在说着她从别人那听说的关于大云寺的传闻。
“听说那里的签最准了,李姐姐,咱们年前就去那求签吧。”
李拂爱默不作声的听着沈五姑娘的奇思妙想,心里却在梳理着信息。
沈五姑娘提到大云寺,却不知道她前些日子在大云寺落水的消息。李家自然不可能声张,而外面也没有传出她落水的消息,其一可能是在偏僻处落水,其二是救了她的人也没有声张。
结合之前迎葵的消息,可以得出结论:在没有人挟持的情况下,原身是抛开迎葵自己走到偏僻处的,然后被人发现救了起来。
这就更奇怪了,她自己走到偏僻处干嘛?
李拂爱揪着袖边的绒毛,百思不得其解。
她皱眉望着那座大云寺,几秒后,突然展开了眉眼,对沈五姑娘说:“好啊,咱们年前来一次,就去那求签”
李拂爱看着大云寺,答应了沈五姑娘。她猜不到,实地考察总能找出点东西吧?
栖云庵的住持带着几个尼姑等在栖云庵前,见沈家一行人来了,上前几步迎上来。
住持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和沈二少奶奶说着闲话,沈五姑娘和李拂爱跟着身后,她俩一个说着这庵里的好玩处,一个认真听。
让前头的沈二少奶奶淡笑一声,放她俩去玩了。
“走吧,李姐姐,”沈五姑娘的了许可,立马就扯着李拂爱往侧面走,“我带你去找个好玩的地。”
李拂爱跟着她穿过了四五道门,过了一条长廊,又上了拱桥,走到最后看见了个六角的黑瓦花榭。
三面都种着早已凋谢的枯枝,但这个亭子,已经没有观赏的趣味了。
李拂爱问:“怎么带我来这里,冬日里花都谢了。”
沈五姑娘摸摸自己的袖子,半是调侃半是郁闷的说:“谁带你来看花了。”
“你们在这等着,看着点外面,我和李姐姐去说说话。”沈五姑娘命抱月和她的丫鬟在外面待着,扯着李拂爱进了亭子。
沈五姑娘看那俩丫鬟老老实实的背对着她俩,就开始用手指掏袖子。
李拂爱耳边听着沈五姑娘的镯子叮当作响,好奇的猜沈五姑娘到底要给她什么。
一封信从沈五姑娘袖口中被抽出,她捏着那封信推到李拂爱面前,探身附耳:“三哥哥让我给你的。”
沈家三少爷?给原主的信?
李拂爱心中又惊又疑,面上却平静的接过了还带着沈五姑娘体温的信。
沈五姑娘贴心的站起身来,跑到亭边搂了一支枯萎的藤条折在手中把玩。
李拂爱看着信封,上面四个大字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拂爱亲启”
能直呼原身大名的三少爷,和原身是什么关系?
她拆开糊封,展开信纸,当头一句话果然印证了她那不好的猜测。
“朝朝暮暮意难休,每念佳人暗自愁。”
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就这么摊她的眼前。
她握着这封信,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身居然还有青梅竹马的恋人,那她该怎么做?原身已经不在了,可她李拂爱也没法回这封信啊。
这个三少爷还写情诗,原主也懂诗词吗?
李拂爱只继承了原身的沟通能力和识字能力,其他的一概不知。
带着纷乱的思绪和疑问,李拂爱两三眼看完一行,快速扫完了整封信。
看完后却让她松了口气,这三少爷名为沈复,和原身因为一点矛盾已经一年没见过面了,这是封道歉信。
他希望原身能够原谅他,见见他,理理他。
李拂爱暗暗诽腹,一年都不肯见他,这不是已经不喜欢他了吗,还缠着人家做什么。
虽然想了很多,可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封信,带回去太烫手,随便丢个地方又不安全。
要不然?烧了?
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好办法,最后她学着沈念芷把信往袖子里一塞,眼不见心不烦。
沈念芷握着根枯枝转回身来,眉眼间都是满满的打趣:“李姐姐看完了?何时让我传信啊?”
李拂爱并未回答她的问题,问起了她需要打探的消息:“念芷。”
沈念芷,沈五姑娘的名字,沈复在信中提及了。
“我和沈复,那年认识的来着?我病了一场后有些记不得事了。”
沈念芷果然没多想,随口就告诉了李拂爱:“我八岁那年啊,三哥哥那年九岁。”
说起这些,她就记起来了以前,兴致勃勃的说起来:“我们那天偷偷跟着李嬷嬷去你家玩,正巧碰上了姐姐你的十一岁生辰小宴,那道荷花莲叶羹真好吃。”
“李姐姐递给我的时候,我觉得姐姐就是最漂亮的人了。”
李拂爱听了却什么感触也没有,此地唯有沈念芷在念着昔日。
李拂爱只能顺着她的话回答着,“是啊”,“我也记得”。
沈念芷说起来没完,渐渐的让李拂爱知道了大家现在的岁数。
沈念芷今年十四,沈复十五。而她,十七岁了,来年就要十八了。
她思绪纷飞,沈念芷说个没完。
突然来了个小丫鬟,说:“二少奶奶让五姑娘去上香。”
沈念芷把枯枝丢下,跟着去了,还问李拂爱去不去。
李拂爱拒绝了,她想自己静静。
抱月进了亭子,李拂爱不说话,她也就在旁边站着。
李拂爱干坐在原地,突然想到了沈老夫人给她的灯。
沈念芷说沈复也得了一盏,那么,沈家是知道了?
那为什么不和李家说呢?若是说了,那为什么李夫人想要她和别的权贵扯上关系呢?
作为家奴之后,为什么不把住最近的机会,反而舍近求远呢?
李家,已经不满足于沈家了,或者是沈家已经给不了李家想要的了。
话说回来,庆国公府沈家,会想要一个出身是家奴之后的三少奶奶吗?不会的。
这是古代,门当户对才是结亲时的基础。
这就是她的灯和沈复的灯有些不像的原因吧,她猜,沈复的灯,怕是另一对灯中的其中一个。
李拂爱如同抽丝剥茧般梳理着各色视角。
沈家不会想要一个她这样出身的正妻,那么,李家想攀附的比沈家身份更高的人家,会想要这样一个正妻吗?
不会的。
那么李家想要她做什么?想要一个来年就满十八却还未定亲的女孩做什么?
攀附权贵。
不论什么身份。
得出的结果让人浑身发寒,却让她不得不信。
那么,原来的李拂爱,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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