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在酒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自从认识邬诗妍以来，他的梦都是和邬诗妍有关。
姜照头一次在梦里有这样感情强烈，眼眶血红，心潮迭起，他的手顺势扣住她的脖子，将她推到拐角处的墙面，虚虚的，但虽是可能夺去她的呼吸。
可最后他还是以吻代替了残暴，把她浑身上下吻了个遍，继续了她和郝秋没有做完的事儿。
姜照不知道他们以前做没做，但敢肯定他去的那晚上并没有做。
因为，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邬诗妍一定不会念及旧情，而她一定会不竭余力的把她那一巴掌扇过来，不顾任何代价。
如梦初醒，似梦方觉，爱恨在这一刻如此清晰，耳边的风如同刮骨，呼啦啦，让人浑身发麻，原来他爱了这样久的人是个骗子，是个婊子。
他回了深圳。
十几天后开学，邬诗妍也回去了。
郝秋轻微脑震荡，没啥大事儿，瞅着吓人是因为皮外伤太多，头皮缝了十几针。
邬诗妍和他这几天一直都在说对不起，除此外，她无话可说。
真的，因为姜照闹得这么一出，她和郝秋回不到过去了。
她欠他，她和郝秋永远都有个姜照，当然，她和姜照之间也总有一个郝秋。
脚踏两只船，船必定会翻，她不善水，一定会被呛得生不如死。
她活该。
回了学校，她几乎成天泡在图书馆，没有一刻分心过。
听说学校下放了提前批的保送名单，里面有姜照。
恭喜他可以提前解脱了。
他俩分手这事儿在刚开学的时候闹过一次。
而且轰轰烈烈。
姜照大概是因为算到自己会被保送，所以闲的发慌。
因为除了闲了发慌地来骚扰自己，邬诗妍给不了这事儿别的解释。
姜照找了她不少次。
她以为会很好甩，毕竟他这种人自视清高，怎么可能对一个拿他当备胎的人出卖自尊。
”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不需要解释的机会，我没有喜欢过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的钱，我就是个女骗子，别再纠缠我了，掉价。”
”为什么不能解释，我连一个被骗的理由都不配知道么，我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你和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邬诗妍没回答，她和郝秋的关系很复杂。
姜照不想知道了。
”妍妍，你想要钱么。”
邬诗妍微微错愕，真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不要了，谢谢。”
现在的钱她都还不过来。
他把她扯进男厕的一个隔间，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按着她的双肩却没有把目光放在她的脸上。
”我知道你还不起，我也不要了，我们……”他的眼底有些湿红，欲言又止，克制住失态，”我们像以前一样，你就不用还钱了。”
邬诗妍觉得他是不是被谁附体了，怎么疯的这么离谱。
他甚至都不想要一个解释了，他觉得她有她的难言之隐。
”你觉得可不可能呢，像以前一样？在一起？还是和你上床去抵债？可我哪个都不选，因为不喜欢，所以我宁愿还钱。”
邬诗妍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哪来的一根针，从心头扎进去，然后整颗心脏就像一个气球一样，泄力泄气，让她也莫名其妙的席卷上一股无力感。
所以这些话，她是强撑着说完的。
”那怎么才能不分。”
他那么聪明，却想不出个办法。
稍抬起头，略略卑微，带着急躁，盼着她会给一个不分手的条件。
一向寡淡，无悲无喜的浅色眼瞳却凝聚了些血丝，仿佛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生熬出来的，但依旧能窥视里面的悲愤交杂。
他揍得郝秋脑震荡这事儿，邬诗妍到现在都很生气，压制怒火之后平心静气的道，”你去给郝秋下跪吧。”
姜照怆然一笑，几分失神，一瞬间像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了，邬诗妍很轻松的就将他推到一边儿，打开隔间的门，”以后离我远点儿，别让我再讨厌你。”
多可笑，他都没说讨厌她这个骗子，她竟然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讨厌他，为什么。
姜照一哂。
”行。”
这个行也不知道回答哪个条件。
另外他们这种人手腕很强硬，她怕他报复郝秋。
邬诗妍忽然折返回来，冷声道。
”如果你敢对郝秋下手，我就报警抓你。”
”我真的要下手是不会留下证据的，就算有，我也会拿钱摆平。”
她没办法了，他们的交流到此结束。
姜照没否认会不会继续找上郝秋，但这句话十足隐患，让邬诗妍提心吊胆的生活，就算是对她一个惩罚吧。
没走多远，邬诗妍就打了个电话，听到那只言片语，应该是和郝秋。
也是，除了那个人，也没什么别的人值得她去联系。
【你现在感觉这么样】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这边儿都挺好】
【你听医生的，多休息】
【有时间去看你】
……
她的声音渐行渐远。
用的还是姜照给她买的那个手机，不过他不打算追上去要了。
因为她的那个手机里，或许还存着自己的号码，如果要回来，她一定是不肯再联系自己了。
她信奉《君主论》里的一套，恶行应该一次干完，恩惠应该是一点点地赐予。
钓男人和甩男人，也当如此。
所以对于这次的彻底撕破脸皮，她没有丝毫感受，因为她觉得这是太情理之中的事情。
虽姜照从不这样认为，却在骨子里早就习惯别人把他奉为天之骄子，唯有这件事让他溃败不堪，像被人一刀戳进了骨髓。
邬诗妍的不安生不仅仅因为姜照一个人。
学校论坛炸了。
她从没这么出名过。
比如学校论坛上一直被顶高的帖子。
【邬诗妍甩了姜照】
底下绘声绘色的赘述了邬诗妍怎么给姜照戴绿帽子，骗钱云云。
其中有添油加醋胡编乱造的成分，其主要目的是为了突出邬诗妍的狡猾和姜照的倒贴，一箭双雕，是曲骁那贱人的手笔。
不用猜曲骁发的。
”泪水打湿豆豆鞋，夹上皮包我还是爷。”
”姜照，风水轮流转的滋味怎么样。”
曲骁正堵在理科班嘲笑着姜照，姜照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的路过，只是表情有点窘迫。
邬诗妍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闲心，多管闲事儿的从后面绕到曲骁面前，狠狠地踩了曲骁一脚。
帖子二：
【要命了，还初恋，这亲的，舌头都能看见了，不会是好几手了吧】
这篇帖子很快就下线了。
邬诗妍知道，张思思发的，姜照整下线的。
奇怪，说他被甩的那篇没下，这篇下的倒是积极。
包括姚晓瑶。
”你们怎么回事儿，因为保温杯？”
邬诗妍不知道为什么姚晓瑶比她自己都在乎她和姜照那点儿事儿。
”是，不全是。”
”你提的？”
”我提的，腻了够了就分了，也可能本来就不怎么喜欢。”
姜照脚步一顿，低着头，往反方向走。
姚晓瑶不知怎的像是被吓住了，又像是不认识她一般，”邬诗妍，你怎么能骗他……”
姚晓瑶本来就从没了解过她，无所谓。
当然姜照的好兄弟彭赫然也来找过自己，堵在女寝门口，把她一顿好好骂。
”邬诗妍，你这个贱人，你这个神经病，疯子骗子婊.子！”
她被这么痛痛快快骂了一顿，面无表情。
彭赫然见她没有反应，诛心道，”难怪你爸妈都不要你，你活该！”
这句话出口，邬诗妍饶是再怎么强装坚强也不免眼眶发红。
”彭赫然！”
姜照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邬诗妍转身瞥了一眼姜照，听到他的声音，更想哭了，她就像一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刮着没有着落，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将她接住，捧在掌心。
为她找了一片土壤，让她扎根在他身旁。
可邬诗妍知道自己更应该做什么。
她抿唇微笑，”他说的都对，而且，你不也这么认为的么。”
是啊，他不也这么认为么。
昨晚他也约过她，问了个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的问题。
她下了晚自习，被拽去了那个小天井。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就是你看到的样子，因为钱。”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说你是为了救你男人出来卖的，我照样可以嫖你，照样可以给你钱，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姜照，你有完没完，你怎么比曲骁还磨人。”
”没完！我可是给了钱的，就算是出来卖的，也得拿出点儿诚意吧，否则我亏得不明不白””
”你说的都对，可惜了，现在卖也没你的份儿了，我们早就在郝秋昏迷的那一刻断了！”
那会儿昨晚九点，现在是早上六点整。
九个小时而已。
瞧瞧，他昨天刚骂完她，今天就不让别人骂，他可太有病了。
合着就他可以骂么，邬诗妍腹诽。
彭赫然看着这一唱一和的，忽然笑了，”姜照你也有病，你没发现你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么，你到底是被灌了什么**汤。”
彭赫然恨铁不成钢。
姜照则没做什么，去了图书馆。
邬诗妍高三下的头一个月，过得相当混乱。
因为拥护姜照的卫道士太多，邬诗妍的名声不好，许多人都说她贱，说她婊。
包括同班的一些女孩子，私下议论者有之，敬而远之者有之。
她从不听这些，直到有天她被人在水房泼了一脸热水，脸被烫红，才觉得心里憋屈。
对方笑嘻嘻的说，抱歉，本来想把隔夜水倒进马桶，结果看错了。
好在姚晓瑶及时出手相救，把那个女生赶走。
这人是张思思其中的一个跟班儿，邬诗妍不懂，她都和姜照闹得这么难看了，不是正合张思思的意么，她怎么还不放过她。
姚晓瑶说，因为姜照还喜欢你呗。
邬诗妍信又不太信，信是因为姜照的穷追不舍行为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不信是因为，她大不能理解，这关系还有崩下去的空间么，姜照莫不是有什么绿帽癖吧。
姜照那天中午来文科班找她，邬诗妍一般一看见他来起身就走，姜照却道只有一句话的功夫。
他不会常来打扰她复习。
”那个女生被处分了。”
”嗯，你做的？千万别这么做，她说的对，没犯什么大错，你别毁人前程。”
姜照道，”你别这么说自己。”
”我不能说自己，你骂我还少了？”
姜照不言。
”什么意思？”邬诗妍笑问，一双大眼睛弯成月亮，清澈明亮，”你可以骂我，别人不可以，连我自己都不行？这合逻辑么？”
她说完就低头写字。
姜照极小声的默认，”是，只有我可以，你自己也不行。”
言罢，像是受不住，起身离开。
他走了，那些话却残留在耳畔，邬诗妍的笔就那么顿着，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旋即一笑，把笔重重的摔下去，墨水划了课本长长的一道。
”谁给你的自信！”
她这声音不大不小，秃瓢都看了一眼。
邬诗妍不顾其他，把脸埋在胳膊弯。
待到上课的时候，笔迹洇湿，花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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