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染血卷刃的长刀被扔到地上,棠寒英空手而立,被几位暗卫团团围住。他也不恼,抬眸看向不远处停住的马车。
负责带队的暗卫头领谢池草几步来到杜筠溪面前,他下意识抬头,就看到自家公子正抱剑斜坐在马车车顶,也不看他,视线落在那群暗卫所在的地方,不知跟谁对视上了。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火苗滋滋声。
谢池草觉得有些古怪,但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肃然禀报道:“夫人,有位刀客说有要事告知,希望见一面。他方才动手,将自己同伙全数斩杀了。”
原来自己没有看错。杜筠溪心里一震,阿青虽然容易冲动,却不是嗜杀之人。她立刻开口说道:“我与他是旧识,可以……”
身旁咚的一声,刚才还坐在车顶的男人跳了下来,就落在她身旁,他手握长剑,打断她的话:“我去见他。”
谢池草先杜筠溪一步,紧张地否决:“公子,不可!”
他视线落在握剑的那只手,那是握笔的一只手,修长苍白,怎么看都十分孱弱。
扬长青眉毛一挑,觉得自己实力被挑衅了,触及这暗卫头领的视线,猛地回神,是了,在他们眼里,棠寒英可不就是一只弱鸡。
杜筠溪衡量了一番,不欲将事情闹大,语气果决地说道:“别争了。我与阿青自小一起长大,他不会伤害我。”
顾不得陡然落在自己身上灼烫的目光,杜筠溪看着谢池草,继续说道:“你留在这里护夫君安全,我去去就来。”
谢池草犹豫:“夫人小心,那人手段十分狠辣……”
扬长青回过神,眼前闪过那人刚才的身手,又与阿筠的实力比对了一下,他将佩剑递给她,轻咳一声:“他若是要对你不利,你尽管砍他便是。”
杜筠溪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话说得古怪,略一思索,柔声解释道:“夫君,我去见他,并无其它意思,你待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
“……”扬长青心里听得十分不爽,重重地将佩剑摁在她手中,心里嘀咕道,我倒是希望你有其它意思。
只是这话,他自然万万不敢说出口,没看到一旁的谢池草已经眼神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头顶了。
待杜筠溪走后,谢池草果然迫不及待地说道:“公子,您放心让夫人独自一人去见旧识吗?”
扬长青笃定道:“夫人心中有我,你勿要多言!”
“……”谢池草愕然,本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一看到公子凝视着夫人背影的视线,心里一惊,低头退下,“是属下多嘴了。”
公子何时对夫人如此信任深情了?!
杜筠溪走过去,看着满地血尸,心情沉重。她抬头,看向已经三个多月未见的扬长青。
他果然整个人变了很多,那双原本充满少年意气的乌黑眼眸多了一抹深沉。
等到杜筠溪站定,他率先开口:“我们单独见一面,我有话跟你说。”
旁边的暗卫们纷纷剑出鞘,严阵以待。
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能让他打破绝交的誓言,执意来见自己。杜筠溪转头,看向棠家的这些暗卫:“我们相识,不必担心。你们先处理这些尸体,然后跟公子汇合,等我回来。”
暗卫们看向不远处的马车,慢慢地放下武器,依旧一脸戒备,纷纷说道:“夫人,小心。”
杜筠溪朝他们微微颔首,然后转向面前的人,冷声道:“阿青,你跟我来。”
乍然听到陌生的称呼,以及毫不客气的命令,棠寒英反应了一下,然后眸色愈深,跟了上去。
这些年,他曾经前往通州县求药。曾经担任尚药局太医令的杜猗致仕后,回到老家通州县安心养老。棠寒英慕名前往几次,因杜筠溪拜杜猗门下,他有一两次曾远远见过她跟那隔壁武学馆的年轻郎君见面。故而在今天早晨,他看到镜子里的脸,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副身体是自己那新婚夫人的旧识好友。
环境身份陡然剧变,如斯怪诞,棠寒英只觉头晕目眩,手撑镜架,还当是在梦境之中。直到门被砰然拍响,一群凶神恶煞的江湖人前来寻他。
“都什么时辰了,你小子竟还在睡觉!今日来活了,你快收拾出来!”
棠寒英镇定心神,拉开这间废弃民居的破门,尚未看清这群人的面目,就被催促着上路了。
一路上,这群人行动迅疾,分工明确,并不多话,显然受过专门训练。
“这次雇主的目标,是棠家少夫人杜筠溪。只要她的人头,其它一概不论。”为首的一鹰钩鼻男子一脸冷峻,开始分派任务,“你,带着兄弟几个埋伏棠府周边,一但看到那少夫人出门,就跟踪上去,趁机下手!”
“还有你,拾掇干净点,找个理由上门求见,争取进府。”最后他看着棠寒英说道,原因无他,八个人里,唯独这小子长得最人模狗样,容易迷惑人。
于是便有了早晨他拜帖登门的一幕。最后没有见到人,倒也在预料之中。毕竟在他们大婚之时,自家夫人这位故交好友都不曾露面参加婚礼。
两个多月,也未见他们有任何书信联系。
今日一看,他竟然还混在要刺杀她的队伍里,可见两人或许已经反目成仇。
到了一株松树旁边,杜筠溪率先发难,以剑鞘抵着他的肩头,直将他抵到树干上,偏生扬长青这身子极其修长高大,她如今已不能像小时候那般拍他脑袋,只能冷声命令道:“你弯腰下来一点。”
俨然一副要严加审讯的模样。
棠寒英眉梢突突跳,看着面前如此霸道无礼的女郎,哪有平日里跟自己相处时柔弱依顺的小可怜模样。
他不知道他们二人平时是如何相处,只遥遥见过他们相谈的画面,那年轻郎君全程目光皆专注落在女郎身上,即便隔得远,仿佛也能感受到他赤诚热烈的情绪。
不过,彼时再赤诚热烈又如何,一朝变心,还不是要她的命。
棠寒英抬手,握住抵着自己肩头的冰冷剑鞘,依言屈膝弯腰了一下,方便二人平目对视。
男人圆润澄澈的葡萄眼,带着些许探究。杜筠溪忍下揍他的冲动,只觉得这家伙真是出息了,她面无表情地说道:“阿青,你终于肯见我了。我以为你真的要与我此生不复相见。”
语气虽平缓,却隐隐有咬牙切齿又绝地逢生的意味。
她终究对这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儿竟然对自己说出“从此相逢便是陌路”这般狠话有些耿耿于怀。如今看到他锲而不舍地要见自己,杜筠溪三个多月来深埋心底紧绷的弦,终于得以舒缓。
棠寒英视线触及对方眼底极力忍耐的泪意,心里猛地一震。
她与他之间的感情竟然如此深厚笃诚。是了,那时他远远看去,这女郎面对那年少郎君,分明也是笑语嫣然,怡然自得的。
她已嫁给自己,心中却依旧对这年轻郎君怀有情意。这年轻郎君今日却要伙同其他人刺杀她……
棠寒英喉咙滚动,只感觉胸腔起伏,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轮番涌动。他将抵着自己肩头的剑鞘稍稍挪开,然后重新站直身子。
山林清风徐徐吹拂,少年郎束发用的青碧色发带长长垂下,随着他的动作在风中轻轻摇曳不止。他整个人恢复冷静从容,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
杜筠溪此时也已从重逢的情绪中回过神,正要细细询问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他已经垂眸看向她,开口说道:“阿筠,小心你现在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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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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