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多繁杂,魏洵之心头本就烦闷郁结,窝着一股子火,来不及发泄,偏偏李孺领着人大摇大摆的进来,不待众人行礼,李孺先恭恭敬敬朝着魏洵之叫了声:“老师。”
魏洵之一甩衣袖,负手而立,冷哼道:“家中有事多有不便,烦请太子有话直说。”
知道魏洵之脾气不好,可这面前站着的乃是当朝太子,即便他做过太子的老师,又何来这等姿态于太子说话。
这堂下站的魏家一干人等,都被此举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低头不语,李孺绕过地上的红绸,捡起一旁掉落的红灯笼,也不觉得生气,魏洵之撵他走,在他的意料之中。
“听闻将军今日大婚,本宫特地来讨杯喜酒喝。”他施施然开口,宋羨宁立即回道:“那是自然,喜酒定是有的。”
李孺也不客气,寻得一旁的椅子坐下,那门外因此又聚集了一大批人,宋羨宁便赶紧让姑子将人打发了,肖韫玉尚不能看清眼前发生了何事,只知自己现下孤零零一个人站着,着实是过于尴尬了些。
“咦?将军呢?怎么只有新娘一人在这儿?”李孺环视四周,并不见魏姝人影。
这也是肖韫玉想问出口的话,她的脚底如今真的格外发酸,“姑娘。”知春上来轻扶着她,小声关切她,“姑娘饿不饿?”
肖韫玉不说话,只用手指在知春手心里划了几下,知春就明白,她待不住了。
见无人回答,李孺倒也给自己台阶下,“本宫有些疲累了,不知夫人可带我下去歇息一番?”
宋羨宁听闻是连连答应,亲自将李孺引到偏房休息,还不等李孺屁股挨着凳子,宋羨宁就吓得连门都未关,一早跑的没影儿了。
“我又不是阎王。”李孺自嘲道,随后则踏出房间,在内院四处查看着,却正巧赶上未换新婚服的魏迟,李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步并作两步,上前擒住那人手腕,“淮序,当真是你!”李孺上下打量了一番魏迟,突然大笑道:“今日不是魏将军成婚吗?怎么你穿着新郎官的衣服?”
魏迟也是疑惑李孺怎会出现在魏府,“殿下?你怎会在这里?”
“自然是给将军送贺礼啊。”
魏迟一撇嘴,将袖口往上挽了挽,“那礼已送到,殿下怎么还不走?”
不愧是父子两个,都这样不留情面地赶自己离开,“本宫好歹也是太子,淮序这样赶人可是不好吧?”
“那若是圣上知道,是好还是不好?”魏迟也不惧他,呛声道,“大哥今日刚被召见入宫。”
李孺严肃起来,“魏将军进宫了?”随后他恍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刚才我进门,见堂上一团糟,只有新娘一个人站在那里。”
魏迟解衣服的手一顿,倒叫李孺看出些端倪来,“怎的?难不成你要替你哥成了这亲?不对?你这穿的,你…你不会真要去成亲吧?”李孺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语无伦次。
眼见李孺越猜越不对劲,魏迟就将自己替魏姝迎亲的事一五一十都同他说了个清楚,李孺却不觉得荒唐,只道:“古有女子替父从军,今有淮序替兄娶妻。本宫当真是佩服。”
眼前这人若不太子,这副贱兮兮的模样,魏迟是定要抬手扇他几巴掌。
“殿下,不要再同我开玩笑了,今日那新娘就是永平侯府的二姑娘。”魏迟见四下无人,便一把将李孺拉进一旁的房中,“眼下已是新年,陛下这个时候召见大哥,想必是知道你拉拢魏家一事,你今日不当来魏家。”
李孺垂首,“我说了今日给将军送礼,那日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若是不来,岂不是更惹人怀疑。”
“殿下,不可将魏家置于危险之中。”魏迟死死盯着李孺,“你应当知道父亲与你疏远是为了什么。”
李孺点头,“我自当明白,我有一事要同你说,”收起嬉笑嘴脸,他将身子凑近魏迟,低语道:“父皇召见了豫王,安平公主也回京了,如今镇国公已经将人嫁到你们魏家,想必这个年过完,他们就要动手了。”
“当年豫王被贬去焉耆,无召不得入京,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这个时候召见他,怕是也察觉到了什么。”魏迟思索着,当年王相礼一案闹出不小的动静,朝堂之上也因这事,掀起一阵不见血的风雨,圣上为平此事,下令不得再查此案,有关人等也是一并处置了,其中就有豫王。
“豫王此次回京,一定会暗中调查当年王相礼的案子。”李孺与魏迟想到了一块儿,“若是真查出当年王相礼受人所害,他借这个借口起兵,也不是不可能。”
魏迟只觉脑中一团乱麻,“当年他所受之难,就算你我未必能承受得起,只待他回来看是先拿谁开刀了。”
想到这,二人相顾无言,当年发生这事的时候,李孺年纪并不大,按照辈分,他得叫豫王一声皇叔,印象中,豫王虽相貌不出众,但待人尤为和善宽厚,对李孺也是顶好的,在外领兵碰到什么稀罕物件也会托人带给李孺,若不是那件事,想必,他这位宅心仁厚的皇叔,也不会成为如今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豫王。
———
一对大红喜烛静静燃烧着,肖韫玉坐在床边,不知打了多少个哈欠,头上的凤冠更是坠的她极为不舒服。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小缝,知春探了个脑袋进来,“姑娘?”
肖韫玉即刻清醒过来,将盖头撩开一点,知春见她人在,立马就推门进来,怀中鼓鼓囊囊塞了不少东西,肖韫玉锤了锤肩膀,觉得这一天实在是过于辛苦了些。
知春将怀中的东西放开,都是一些吃食点心,“姑娘快过来垫垫肚子,都是我在前边拿的,现在无人,姑娘快吃吧。”
肖韫玉索性拿掉盖头,“有人又如何?这魏府上下没人在乎你我,安心吃就行了。”
说到这个,知春也委屈,“魏家人太不是东西了,成个婚新郎看不见不说,连拜堂都只有姑娘您一个人,现在又把您一个人丢在这房中,孤零零的,怪不得大姑娘不愿意嫁过来。”她越说越气愤,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点心,又忧心道:“姑娘,看这情形,我们在魏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肖韫玉倒是无所谓,在哪里过与她早就没有区别,今日之事,可以看出,其实这魏夫人对于这桩婚事也并没有多上心,左不过是让人冷落了去,又能如何呢,有的吃有的喝就行了。
“无妨。”肖韫玉握住知春的手,“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喝的,别担心。”
知春感动的快要落下泪来,肖韫玉又吃了几口糕点,耳听得外面有脚步声朝这边来,知春慌忙将桌上的残羹收拾随后退了出去。
肖韫玉来不及倒水顺下嘴里的糕点,就听得知春在外行礼叫了声“将军”。
她眼疾手快抓过盖头盖上,只是嘴还未停,依旧嚼着那干噎的糕点。
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可见来人真是魏姝,肖韫玉不免紧张了起来,攥着衣服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眼看那人的步子越来越紧。肖韫玉死死闭上眼睛,只是许久,这盖头也没人来掀。
“二姑娘不必拘于这礼数。”声音至不远处传来,肖韫玉打了个激灵,她未回话,不知魏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她不说话,魏姝接了一杯酒走到她身旁坐下,注意到她手中攥着的衣裙,又道:“你我见过这么多回,二姑娘还怕我?”
盖头被掀开,一张俊朗的面庞出现在眼前,二人虽有婚约,平日见到,不过是寥寥几句客套话,肖韫玉不曾好好打量过他,现下再看,这容貌与魏迟有着几分神似,却少了几分棱角…
怎的又想起他来了…
“今日,实在对不住二姑娘。”魏姝以为她是因为今日之事生气,所以才不愿同自己说话,于是一张口便是歉意。
长得是好看,只不过做事的确是不地道了些,想起今日自己所受的委屈,肖韫玉自然也不想放过他,“将军也知道今日对不起我,大婚当日你把新娘子一个人扔在一边,着实不合礼数,若是我父亲母亲知道我今日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想必也不会愿意将我嫁给你们魏家。”
魏姝更加愧疚了,“是我的原因,只是今日陛下召见的分外着急,我也是不得已才…恳请二姑娘原谅我。”
见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肖韫玉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我已是夫妻,你不必这么见外,叫我韫二就好。”
让他叫夫人,想必也叫不出口。
“烦请韫二原谅我今日之失。”魏姝又说了一遍。
肖韫玉觉得他过于啰嗦了,走到一旁的桌上坐下,自顾自喝起酒来,“无妨,将军不必将这等小事记挂心上。”
魏姝这才舒了口气,“既如此,那韫二就早些歇息了吧,我就先走了。”
肖韫玉一口酒还未下肚,着实被他这句话给呛到了,虽说自己也并非那贪恋俗事之人,只不过大婚当晚,新婚之夜,留新娘独守空房,这传出去,她怕不是要被这府中人耻笑不止。
“将军,今天可是新婚之夜。您去哪儿?”肖韫玉脸色不大好看。
魏姝不紧不慢道:“我想你今日太累,便想让你早些休息。”
肖韫玉不屑,“若是将军真的心疼我,就别走出这扇门。”
魏姝不解:“为何?”
“为何?今日你在婚礼之上将我抛下,我念及你有苦衷,可大婚头一晚你就不在房中,你让明日我出门被你们魏府上下戳脊梁骨吗?”肖韫玉解释完,只觉得口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算了,将军要走便走吧。”
魏姝踌躇两下,收回拉门的手,“今夜…”
“将军如此对我,可是不喜欢?既不喜欢,为何指定要娶之人是我?”肖韫玉觉得自己容貌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好歹也算得是个美人,他魏姝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让肖韫玉的火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魏姝辩解道:“自然不是,我不过是怕你太累,韫二为何这样揣度我!”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宽衣休息吧。”肖韫玉说着就动起手来,魏姝赶紧将她拦下,“不急,这合衾酒还未喝呢。”
肖韫玉眉峰一挑,也是爽快。一杯烈酒下肚,肖韫玉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身子也不爽利,想说话,眼前已是模糊一片。
不应该啊…她酒量何时这么…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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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迟依旧那副姿势倚在榻上看书,一旁的婢女正给他捏着腿呢,祁宴便火急火燎冲进来,“公子,我有话与你说。”
魏迟见他这冒失的模样,不由得咂嘴,随后支退婢女,这才懒着身子问:“探到什么了?”
祁宴一下跳到榻上,魏迟放下书本,来了精神,祁宴继续说道:“大公子回房不知同肖二姑娘说了什么,两人就莫名其妙喝起酒来,肖二姑娘酒量不行,没喝多少,就醉了,大公子两人抱到床上,二人褪去衣衫,就这么睡了!”
祁宴琢磨:“按理说,不应该行周公之礼吗?人家都说**一刻值千金,可是大公子居然连亲都未亲一下!”
“奇怪。”魏迟越发觉得不太对,祁宴附和,“是吧,我也觉得奇怪。”
魏迟撩起眼皮笑他,“你奇怪些什么?”
祁宴哼哼,“自然是奇怪我家公子,为什么派我去偷看人家新婚之夜的小夫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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