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上的火又烧的旺了些,魏迟站在窗前侍弄着花草,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过了年原是要开春的季节,只是不知为何天气越发的寒冷,算起来这也是今年的第三场雪了,屋子里暖气足,蒸的他脸色有点泛红,便放下剪刀,倒来茶水喝,茶香沁入五脏,冷热交替,魏迟牙齿都跟着发颤。
祁宴一大早便没了人影,他不在,那些老姑子连屋子里的茶水都不换,眼下已过午膳时间,魏迟打帘张望,发现那群老姑子竟也不在院内,雪花纷飞,比起前几场。这场雪似乎来的更急更猛了些,嗓内干涩发痒,忍不住一阵干咳,正巧祁宴端着药汤挨着廊檐走来,见魏迟站在帘外,赶紧把人推进屋内。
“公子,大冷天儿的,您站在屋外做什么?”祁宴放下药汤,又抹开脸上的一道黑灰,气喘吁吁的。魏迟见他这一身脏兮兮的模样,心中不解,“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一早不见人影,还有房中的姑子们又哪里去了?”
提到这个,祁宴一屁股坐下,极为不满:“明日除夕,正赶着肖二姑娘要进门,府中人手不够,夫人便将院里所有人都叫了过去,好一顿收拾,连那劈柴的老夫都不放过,连锅灰都掏了个干净。”
祁宴一直作为护卫跟在魏迟身边,平日里从不干活,最多也就是帮着给魏迟煎煎药,也只听魏迟的差遣,如今宋羨宁平白无故让他干了小半天的活,他心中自然憋闷着,和魏迟好一顿吐槽,整个人都冒着火气。
魏迟拍了拍他的肩以做安慰,正想开口说些话,结果又是一阵干咳,祁宴见他这几日脸色又差了些,有气也没气了,催促道:“公子,快些把药喝了吧。”
“明日,韫二就要嫁过来了。”今日煎药的放了甘草,掩了些苦味,魏迟喝完破天荒的没有跟祁宴要漱嘴的糖果糕点。
祁宴掸着身上的灰尘开口:“是啊,公子,这婚事未免太仓促了些,不过夫人说了,这叫双喜临门,这几日天气反常的厉害,府中热闹热闹,也好聚些人气。”
魏迟低低应了一声“嗯”转头向窗外瞧去,雪下的更大了,不一会儿的功夫,院内就如同铺上一层薄薄的绒毯似的雪花。
他心中心悦察觉,想来,这怕不是最后一个安生年了吧。
隔日天光未亮,魏迟就被院外一走一过的人声吵醒了,炉子中只残存着几个火点明明灭灭,祁宴听到了动静,端着烛台进来,见他已经醒了,便拿来狐裘披上,“才三更天,公子再睡一会儿吧。”
“外面在吵些什么?”本就觉浅,这么一闹,哪里来的睡意。
祁宴点亮灯火,同他解释道,“事儿都赶在一块儿,天没亮夫人就赶着忙活了。”
魏迟撩帘出去,院内早已白茫茫一片,积雪映照着各处都亮堂堂的,抬头望去,这样的天,竟还有月光相伴,祁宴知晓自家公子这是睡不着了,便将屋内的炉子搬了出来,点着火,主仆二人就在这雪地之上烤火赏月,不乏美事一桩。
“公子,”祁宴蹲在一旁,“你是不是喜欢肖二姑娘?”
这话一出,倒叫魏迟心中也一惊,“你为何这么问?”
“自睢州一行,回来后,你总是魂不守舍,又几番劝说肖二姑娘认清自己的心,不要盲目嫁人。”自家公子什么性子,祁宴又如何不能知晓,他尚不过问任何人的事,独独当着自己的面劝诫过这个二姑娘两次。
“你就凭这个判定我喜欢她?”魏迟自觉好笑,“过了今日,她便是我的嫂嫂了,难不成你觉得你家公子是那样的人?”
祁宴啧了一声,“公子,你这是什么话,我也只是见你对那二姑娘与众不同了些,所以才这么问,再说了,那永平侯府与镇国公的关系已然明了,那二姑娘这么着急嫁进来,怕不是正应了我们心中所想,有利要图呢。”
若不是祁宴提醒,魏迟怕是真的快要忘记此事了,“既你知晓,还问我这么荒唐的问题做什么?”
祁宴假意打了自己两巴掌,嘿嘿一笑:“是我多嘴了公子。”
待到晌午,魏迟才出了静轩,魏姝穿着喜服正火急火燎的往外赶,魏迟见他这样,斜眼打趣道:“大哥今日可是新郎官,怎得愁容不展,看起来如此不高兴?难道是新娘人选并非大哥喜爱之人?”
魏姝闻言一脸无奈,伸出拳在他肩头打了一下,“淮序这是哪儿的话,只是圣上今日突然召见我,我正赶着进宫面圣。”
魏迟睁着一双大眼,满是惊讶,看了看已经备好的迎亲队伍,“可是你这马上到了时候,得去永平侯府迎新娘了呀。”随后看了一圈又不见宋羨宁,“母亲怎也不在?”
正说着,宋羨宁就从后院急匆匆跑了过来,“姝儿,这可如何是好,不然你先进宫,接亲之事容后再议。”
魏姝神情严肃,“母亲,万万不可,永平侯府也不是寻常人家,我们这样做,误了吉时,怕是侯爷心里也不痛快,觉得我们怠慢了侯府。”
宋羨宁一拍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可怎么办呦。”
几人上火之计,一旁的嬷嬷眼珠一转,道:“夫人,老奴有一计,不知夫人可愿一听?”
宋羨宁立刻道:“你赶紧说。”
那嬷嬷说:“那日替将军下聘的是二公子,不如这次也让二公子帮着去永平侯府接个亲,这众人哪知道将军是何模样,只要先把人接回魏府,到时候待将军回府后再拜堂岂不是正好?”
“这…”宋羨宁有些为难,反倒是魏姝顾不得别的,手快摘下乌纱,脱下披红,“此举甚好。”
祁宴辩驳,“我们公子还没同意呢!”
魏姝立马拽住魏迟的手,眼里满是真诚道:“淮序,再帮大哥一次可好?”
见魏姝并未觉得不妥,也附和:“淮序,不过是接个亲的事,你帮你大哥将人接回,别误了拜堂的吉时,算母亲求你这一桩。”
“那大哥你快去快回。”荒唐事做多了也不觉得荒唐了,待魏迟换上喜服,束好革带。
这迎亲的队伍才浩浩荡荡出发,宋羨宁才算定下心来,“也不知这样能不能行。”
嬷嬷扶着她坐下,小声道:“夫人放心,这婚事本本就只是为了那事儿,不必过多在意。”
宋羨宁眉头一挑,对上嬷嬷那一双浑黄的眸子,笑的格外灿烂:“嬷嬷说的在理。”
彼时已到肖家,魏迟理正衣冠,下马而入,众人簇拥,祁宴不明就里,自家公子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新郎官了。
那边傧相已是起声在叫:“衣冠齐整,四方就位,请新婿入堂!”
“公子!”眼见魏迟已是跨进堂前,祁宴出声制止为时已晚。
待魏迟跪在肖时章与邹氏面前,两人神色明显由喜转惊,那邹氏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是你!”
魏迟不慌不忙,“跪拜之礼已成,有何事小婿自当会解释清楚,烦请岳丈莫误了良时美景啊。”
一众人等统统看着,肖时章也只好生待礼行完,直到新妇出阁,肖韫玉才款款走来,华袍红装,沙红盖头下,魏迟只粗略的瞧上一眼。
替哥接亲,他怎的有心觊觎新娘?
直至上了迎亲轿,魏迟也算是松了口气,而轿内的肖韫玉与他也是一样,吊着半口气,生怕这繁文缛节上出了错,只不过她透过缝隙查看到搀扶自己的那一双手,分外洁白如玉,不像是魏姝的手,倒叫她莫名想起一个人来……
思绪猛的回笼,肖韫玉心中一抖,她到底在胡乱想着些什么,同为兄弟,有一双相似的手有何不可,怎么可能荒唐到以为是他。
魏迟坐在马上,路两旁都是作揖恭喜的百姓,他分外的意气风发,竟一点儿都不觉得冷。祁宴也入了戏,给这些人分发着细碎银两,仿佛这场喜事就是为他家公子操办的。
行至魏府门前,里里外外早就围了不少人,魏迟接肖韫玉下轿,一旁的知春正欲冲上来,祁宴眼疾手快将人拉到一旁。
“你干什么!那不是姑爷!”知春甩开祁宴,狠道,“你们魏家好大的胆子,竟然骗婚!”
祁宴吓得赶紧捂住知春的嘴,“谁骗婚了,你以为我们公子愿意啊!那都是有难言之隐!这成婚的还是将军!”
知春被他捂的险些喘不过气来,祁宴这才后知后觉松开。
“既不是骗婚,将军人呢?为何是你家二公子迎的亲?”知春本想在二姑娘上轿前就说出来,临行前侯爷冲她使了眼色,让她切勿声张。她这才忍气吞声了一路,可是她又见不得自家姑娘被骗,她哪里听得进去祁宴的解释,转头就走开了。
已过拜堂的时候,肖韫玉站的腿都要酸了,也不知魏姝去了哪儿,一旁的众人更是窃窃私语起来,魏洵之坐在堂上,适才还高兴的不行,现下已是盛着怒意。
宋羨宁赶紧安慰道,“老爷别急,姝儿他…他可能有些军务要处理,马上就来了。”
魏洵之捶了一下桌子,“真是不成体统,成婚这么大的事也能耽搁!”
这二人的一言一语都被肖韫玉听了去,她腿有些发软,想着若是魏姝还不来,这婚事就免去了拜堂一项,她实在是站不住。
只不过还未等来魏姝,这魏家上下倒是等来了李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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