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过后顾深仍然回国子监读书,吴碧笙依旧在顾府闲散度日,但内心里其实是有点小焦虑的,他和顾深总算是圆房了,就是不知道准备带跑的那个球到没到位。
六月初八,熏风和暖,绿意芳菲,这天是吴碧笙的生辰,出嫁前每到生辰,他会挨个跟师兄弟们要生辰礼,跟陈婶点爱吃的菜,而无需他特意叮嘱,吴靖和杜曼蓉都会给他准备好新衣服和大红包,然后大伙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家宴。
哪怕现在吴碧笙嫁到了顾府,吴家仍没忘了把生辰礼给他送过来,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有,满满登登地装了一大箱,托相熟的商户给带过来的。
吴家的武馆也接押镖的活,与当地不少商户有往来,从一同寄过来的信上得知,这次之所以没由自家师兄弟押镖送来,是因为吴靖带着一帮得意弟子去探查海贸生意了。
吴靖早几年就想出海看看,但考虑到海上航行短则月余,长则几年,便迟迟没下决定,怕耽误了家里已到结亲年龄的哥儿。
现在家里唯一让人不放心的哥儿已经嫁去顾府祸害别人家去了,再加上几个搞海贸的商队看上他们武馆实力强横,就开始撺掇着想让他们同行护航。
吴靖想着趁年纪不大筋骨尚且强健,带着妻子和徒弟们出海看看也挺好,但他并未盲目答应,要先跑几趟短途航道的试试。
此次来信一是告知吴碧笙出海之事,二是将早已准备好的生辰礼给他送来。
但收到礼物的吴碧笙可没有往年开心,全家出海玩去了竟然不带他,他也好想跟着出海呀。
吴碧笙在信上翻看到他们的出发时间,说明信是被压了好些天,特意赶在他生辰当天送到的,要是没有出海这事,吴碧笙觉得自己大概会很感动,但现在看来,压的这些天分明是怕他知道后会追过去。
摆弄了下箱子里的几样物件,吴碧笙想着跟朝哥儿约好的时间,强打起精神来,换上杜曼蓉寄过来的新衣服出门。
看见卖鸡蛋的,要问柏哥儿,“你说海上看日出是不是就像打在碗里的生鸡蛋,既水润又鲜亮?”
柏哥儿心道:我又没看过,这我是说像还是不像呀?
看见人提着笼子遛鸟,要问柏哥儿,“你说海上的水鸟拿来炖汤,有没有鸽子汤好喝?”
吓得大爷赶忙放下用来罩鸟笼的布,我的小乖乖可别被人惦记进肚子里去。
看见人卖大樱桃的,还要问柏哥儿,“你说海鱼的鱼籽会不会有樱桃这么大?”说完还咽了下口水。
柏哥儿试探地问他,“你是想吃樱桃了还是想吃鱼籽了?”
吴碧笙摇头,“都不是,想吃樱桃肉了,这大热的天,就得吃点酸酸甜甜的东西开胃。”
走了一会儿后两人的额头都微微冒汗,吴碧笙擦了擦汗,用手扇着风,“你说海风会不会比我们这边的风凉爽。”
柏哥儿被他海了一路,心都有些焦躁了,“求你,可别再提海了,待会儿让朝哥儿给你调个海盐水,咱好好尝尝大海的味道成不?”
“也行吧,哎,海盐水?那不就是咸汤吗?”
花朝朝为了给吴碧笙庆生下了不少功夫,四菜一汤加一道手擀面都是他亲手所做,樱桃肉、鸡丝拌蕨菜、丝瓜炒虾仁、干炸黄花鱼、白菜丸子汤,面是用特调料汁拌的凉面,为防天气炎热胃口不佳,整体以酸甜清淡为主。
在葡萄架子下摆了个圆桌并三把椅子,浓密的葡萄叶遮蔽了阳光,下自成荫,是炎炎夏日里的清凉慰藉,微风拂过,叶子轻轻摇曳,饱满的果实自岿然不动,像坠在一处的圆润玛瑙。
柏哥儿嘴馋,直接揪了一颗放在嘴里被酸得眯起了眼睛。
花朝朝笑道:“这葡萄酿酒还成,空口吃还是太酸。不如先来尝尝我这几道菜吧。”
本来走了一路有所消耗,吴碧笙又看到了自己想吃的樱桃肉,郁闷了一上午的情绪终于有所缓和。
樱桃肉酸甜可口,外壳略酥内里软嫩,一口下去彻底将味蕾打开,吴碧笙拉长音“嗯”了一声,“还得是朝哥儿对我好,你都不知道,我爹带着我娘和师兄弟们出海去了,我怀疑他们是早有预谋,就等着把我扫地出门呢。”
朝哥儿给他和柏哥儿一人捞了一颗汤里的肉丸,“你就知足吧,有哪家会给已出嫁的哥儿寄生辰礼呀,你这得算独一份了。”
吴碧笙嗷呜一口吃下小肉丸,紧致弹牙的肉感带着鲜美的汤汁,满口盈香,让吃到的人心情都随之安逸起来,“那倒也是,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还能多吃一碗面。”
花朝朝特意给他摆在手边的水煮蛋,看他迟迟没动,忙提示他,“你别忘了把鸡蛋吃了。”
吴碧笙振振有词,“可是好吃的这么多,如果被鸡蛋占了肚子就没法吃更多别的东西了。”
“生辰哪有不吃鸡蛋的,”见说不听,花朝朝没办法,用鸡蛋摊了一张薄薄的蛋饼,切成宽条状给吴碧笙拌面里吃。
柏哥儿见了直道,“你们就都使劲儿宠着他吧。”
朝哥儿给他也挑了些蛋皮,“都宠,都宠。”
吴碧笙尝了一口,加了蛋皮的凉拌面发现更加好吃,“朝哥儿,这个好吃哎,你给自己也加点。”
朝哥儿嘴上应着好,只给自己加了一点,天气炎热他的胃口远没有笙哥儿和柏哥儿那么好。
“朝哥儿,你说我开个专门给普通人送书信和物件的镖局好不好?要那种天南海北都去得的。”吴碧笙觉得还是信送到的太晚了,要是早点送打,他没准真能日夜兼程追上爹娘的行程。
“那当然好,现在想异地寄个信送点东西,不是要托商队,就是要等熟人回老家顺便给带,一封信能送到都不知道得多久,贵重的物件还可请托镖局,可有些东西本身都值不回雇镖师的钱,你要是真开一家这样的镖局,我第一个支持你生意,我想给小爹寄封平安信,已经想好久了。”那个家里虽然好多人在以他为耻,但朝哥儿知道,他小爹还是惦记着他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咱们就选落脚点去。”吴碧笙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想做什么做什么。
“你师兄弟们不是跟你爹娘出海去了吗?你到哪儿找人帮你,若是没有功夫好手,遇上山匪歹徒,别说信了,送信人能不能平安回来都难说。”花朝朝虽然支持他,但并不认为这是个短期内能成的事儿。
吴碧笙咽下嘴里的樱桃肉,“没事,这次出海,我大师兄也没去上,留在临江府看家呢,他行走江湖有些年头,肯定认识不少狐朋狗友,呃,那个江湖朋友,到时候抓他给我帮忙。”
远在临江府的吴止正忙着给小二孩换尿布呢,扭头打了个喷嚏,“这小子放的屁这么刺鼻的吗?”完全不知道人在家中坐,活从京师来。
花朝朝往另外两人的杯子里又添了些酸梅汤,“我最近出了几批酒,小赚了一笔,若是你手头不宽裕,千万要跟我说。”
吴碧笙想起他娘给压箱底的那个小盒子还没开呢,信心十足道:“你就放心吧,我有钱得很呢。”
鸡丝拌蕨菜香辣解馋、丝瓜炒虾仁清淡爽口、干炸黄花鱼酥脆得都不用吐刺、拌面也是别有一番风味,道道美味,边吃边聊,氛围又好,吴碧笙和柏哥儿只觉得好吃得停不下来。
饭桌撤下后,追着葡萄架的阴影摆了几张躺椅,吃饱喝足的小哥儿们像老太爷似的靠在摇椅里,人手一把大蒲扇。
朝哥儿家几乎成了三个人的据点,器具用品基本都是一式三份着预备。
正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边聊着天边昏昏欲睡,小憩过后,花朝朝提到,“井里有我预先冰的西瓜,要不要拿出来切了吃?”
柏哥儿眼睛都没睁开呢,揉着眼睛含糊却坚定地道“吃”。
吴碧笙嘲笑了柏哥儿,但等西瓜上来他可是一口都没少吃,但吃着吃着忽然干呕了起来。
这一下可让他心绪起伏不定,该不会是球到了吧。
三个人慌里慌张地急忙转去医馆,柏哥儿和朝哥儿一左一右地扶着吴碧笙,吴碧笙自己都收着步子一步步走得稳健。
去了京师最负盛名的医馆
被三双眼睛盯着,老大夫仍是泰然自若有条不紊,号脉、看舌苔、又询问他最近吃了什么,随后就开始写药方。
花朝朝小心翼翼地问,“大夫,他怎么样?”
老大夫语气和缓,“无大碍,吃两副药就好了。”
“什么药?保胎药吗?”吴碧笙略带激动地道。
把老大夫都问得一顿,“孕育之事,急不得,随缘且待。”
吴碧笙有点失望,“哦,不是怀了呀,那我为什么恶心想吐呀。”
“胃强脾虚肝火旺盛……”
三人面面相觑,“听不懂。”
一旁的小学徒看不下去了,“说白了就是吃饱了撑的,暴饮暴食,又吃了凉的东西刺激了肠胃,你不呕吐谁呕吐。”
吴碧笙转头看向柏哥儿,后者忙摆手,“我好得很。”柏哥儿虽然吃了不少,但他平时也差不多吃这些的量。
学徒还雪上加霜道,“现在都苦夏,多得是人来买开胃调理的药,需要吃消食药的,目前呐,就您一位。”
提着药包出了医馆,花朝朝问吴碧笙原本要去包画舫看舞姬打花鼓的计划要不要取消。
吴碧笙这会儿也不倒小碎步了,“当然去,区区吃撑了而已,我随便打两套刀法就消耗下去了。”
包画舫看舞姬听曲的多是京师纨绔子弟,今儿他们见到稀奇了,三个小哥儿来包画舫,不过钱到位,给谁演不是演呢。
画舫之上,酒水美食齐备,吴碧笙却不敢大吃大喝了,只捡了几样水果尝尝味儿,但是很快就顾不上吃,而是被精彩的表演吸引了注意力。
与他常擂的大鼓不同,这花鼓小小一个鼓面鼓侧皆绘有绮丽的花纹,挂在舞姬盈盈一握的腰间,不单是奏乐的用具亦是舞蹈的一部分,鼓槌上颜色鲜艳的花穗,在起舞中让人眼花缭乱。
更让人惊喜的是,这花鼓不仅可以作为舞蹈表演,还可以搭配说唱和小锣,曲调活泼跳跃,唱词有故事情节并几分诙谐调侃。
吴碧笙看得津津有味,果酒都不知道喝了几壶,不觉金乌之西归。
顾深知道今天是吴碧笙的生日,提前完成了当日的课业,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一个人策马狂奔赶回顾家,尽管他回来也待不了多久,凌晨又要赶路回国子监。
马停在顾家门前时,已是暮色沉沉晚风凉,顾府大门紧闭,该回来的基本都已经回了,还没回来的很大可能是今夜都不会回来了,顾深手上拿着一个雕花精美的檀木盒子又开始迟疑。
上辈子这时候,他是没有回来的,现在就怕这一蝴蝶又会引来什么效应,上辈子的痛失所爱他知道自己再无法经历第二次,明明近在眼前的距离却让他不敢踏前一步。
顾深的伤怀浓郁,一如这天色,请你一如那时一样爱我好吗?就算没那么爱我,也别离开我好吗?让我百分百爱你,就好了。
顾家那些人没人会给笙哥儿庆生的,可以想象一直被家人宠到大的笙哥儿心里落差该有多大,顾深想陪在他身边,给他温暖,就像他曾经深爱自己时所给予的一样。
打碎忧伤的,是他熟悉的声音哼着不熟悉的小调,那个他以为在独自落寞的夫郎,打着酒嗝,嘴里悠哉地唱着“得儿啷当飘一飘……得儿飘……飘飘一飘……”和柏哥儿一起勾肩搭背地往回走。
顾深回头,还犹豫个天打五雷轰啊,几步上前把夫郎揽进自己怀里,指使着柏哥儿去叫门。
借着顾府门前挂在两侧的灯笼,吴碧笙精准地认出自己夫君的身形,说化成灰也能认识是有些夸张了,但吴碧笙觉得就算是化成灰,那顾深肯定也是颜色最好看的骨灰。
被搂进怀里的一刹那,吴碧笙是诧异加难以置信的,这就是圆房和没圆房的差距吗?夫君竟然开始主动了,他靠在顾深的肩窝,额头贴着他的脖颈,像是能感觉到脉搏的跳跃,振动感直达他脑子里,淡淡的檀香味儿,似乎将他裹挟而来的酒味都驱散了些。
这待遇千载难逢的,吴碧笙心说:我虽然千杯不倒,但还是可以装醉的。乖巧服帖地靠着顾深,任由他半扶半抱带去卧房,还不忘悄悄给柏哥儿打手势,速速退散,耽搁一瞬都是对艳遇的不尊重。
柏哥儿冲他努了努鼻子,看在咱家未来小少球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顾深叫了热水,打湿布巾给吴碧笙擦了擦手脸,再把沾染酒气的外衫给他脱掉,也不知是喝了多少,小脸红扑扑的,像是熟了的果子,同样的看起来很美味,而且比果子更让人心动。
帮人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平时里斗志昂扬的人,这会儿软面条一样任他摆布,顾深呼吸渐粗重,忙灌了几口凉茶,甚至忘了要轻酌慢饮的维持人设。
吴碧笙等了半天,对方竟然君子的没再动他的里衣,那怎么行,他只好亲自动手,一遍哼唧着热,一遍扯松了衣领。
对方的脚步声不仅没有靠近,反而越来越远,吴碧笙暗自猜测,不会又要去书房吧,就听顾深对外吩咐,“顾陌,再送壶凉茶过来。”
吴碧笙暗自咋舌,真是个呆瓜,若论消火的功效,我哪里比不过凉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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