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向兰大人招呼一声吧。”陆观雪朝老师使了个眼色,老太傅立即会意,在前面带着她们走去。
偏房内,兰鹤堂端端正正坐在木椅上,手边的茶丝毫未动,整个人冷静得像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
老太傅走进门后,他即刻站起身,拱手喊到:“老师。”
“兰大人啊,老夫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公主近来遇到些麻烦,可否请兰大人相助?”老太傅道。
兰鹤堂视线转移到老太傅身后的陆观雪,少女正张大眼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最近的传闻他也有所耳闻,顿了顿,他收回视线,正色道:“老师客气了,不知公主殿下想要臣如何帮忙?”
陆观雪心下一喜,极力保持面色不显,这兰鹤堂看起来冷若冰霜,还以为是多么铁石心肠的人,没想到竟然这么好说话,真是有戏了。
“兰大人,最近之事的确皆是谣言,我因此心痛不已,不得已而为之,请兰大人卜算一卦,算出我与质子乃是天定良缘,以此平息谣言,多谢了。”
陆观雪欠身说道,礼数上可以说是纡尊降贵。
“公主本就命格不凡,臣可以为此卜算。”
兰鹤堂惜字如金,但这短短一句话却让她欣喜不已,他竟然是如此良善之人,的确是意外之喜。
“兰大人此恩,我定然铭记于心。”陆观雪很郑重地补充。
心头大事已了,陆观雪也不再耽误他们论事,便告辞离开。
直到公主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像一只蝴蝶轻点后又很快飞走,只余涟漪阵阵,却不在意。
一如多年前。
兰鹤堂看了一会,垂下眼,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波澜,旋即抬头,如平常一般,情绪无甚起伏,与老太傅一板一眼地论起政事来。
只是,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偶尔也稍微走神。
陆观雪一身轻松地走在回去的宫道上,满心满眼都是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顺利。她并不是一个内耗的人,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任何一步的成功,都能让她的心情变得很愉悦。
终于感受到春光明媚。
唯独凝仪在身后,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看到公主高兴,她也应该高兴的,只是漫长的皇宫生活,始终让她觉得自己身如浮萍。
如果不紧紧依靠着公主,如何生根发芽。
昏黄的夕阳下,人的影子愈来愈被拉长,可皇宫太大了,和漫长的宫道比起来,只是很小的一点。
两人慢步回到锦云宫,陆观雪做完了事就想休息,正准备躺下,忽然发现了桌上孤零零的一碗银耳羹。
银耳晶莹剔透,微微泛光,带着甜丝丝的味道。看得她食指大动,方才想起这几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都没有好好用过膳。
她正要拿起玉勺舀起一口,凝仪突然喊道:“公主,羹汤放了太久,不宜食用了,奴婢再给公主重新做一碗吧。”
陆观雪也没觉出什么不对,便放下勺子,随口说:“凝仪,这银耳羹你什么时候做的,手艺不错,看着就知道味道肯定鲜甜。”
凝仪捏紧衣角,不敢抬头看公主的双眼,这一刻不知为何像是做错事被抓了现行一样,她像一个顽劣的孩童,醒悟后只能站在原地等候发落,但来的不是责骂,而是毫无察觉的善意。
“公主…奴婢只是…想给您分忧…您从前最爱这银耳羹了,是奴婢擅作主张了……”她结结巴巴地说。
“嗯?
“我没有怪你,好凝仪,你便再做一碗给我吃吧。”
陆观雪不解凝仪怎么会认为自己有不满,她现在正饿得紧呢,有如此贴心的服侍,舒畅还来不及。
不过她也后知后觉到,凝仪今天确实反常,虽然她一直都是一丝不苟地做事,但从未怯场,怎么今天好像被她吓到了似的,像个鹌鹑。
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公主不嫌弃,奴婢再给公主做一碗。”凝仪很快说完,匆忙行礼后,仿佛落荒而逃。
陆观雪全程云里雾里,不过凝仪又提到了曾经的公主,难道和以前的什么事有关?
她得趁机打听打听,身在皇室这金碧辉煌的囚笼中,知己知彼才能活得长久。
膳房内,隔着一缕淡淡的烟雾,凝仪在煮沸的水锅后,眼神失焦,心思转了几转,还是不肯给自己解绑。
她不再像从前一样做奴婢做的游刃有余,也不像最初,毫无负担地付出真心。
或许她可以始终袖手旁观,但公主现在总是遇到一重又一重的麻烦,也一次又一次对她温和善待,激起她心中一片片的愧疚。
至少她应该先把这一晚银耳羹亲手递给公主,尽管自己没有地位要求公主对她敞开心扉。
转眼间,锅内热气腾腾,凝仪回过神来时,看到水一个劲地冒泡,差点错过了出锅的最佳时机,立马着急忙慌地去端,一不小心就烫红了双手。
带茧的指尖,顿时冒出几个小水泡,边缘红肿,疼得她彻底清醒过来。
如果害怕结局,害怕行动,注定一事无成。
如果公主感受不到她的愧疚,那这份愧疚就没有意义了。
起了水泡的地方一抽一抽地疼,在指尖的位置,拿取东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碰到。
但凝仪没再管这些小小的伤痛,端起锅放在一旁,取了一只青花瓷碗,将煨好的银耳羹轻轻倒进去,还有些烫,她就捧着碗细细地吹气。
碗沿传来热腾腾的感觉,刺激着她的手指阵阵灼烧,但她一直捧着碗,固执地要等它到恰好的温度。
陆观雪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个来回也不见凝仪回来,起来坐在边上,琢磨着要不要去看看。
她以前的教学经验虽然不丰富,但是也给她很大启发。凝仪虽然比公主原身大几岁,但其实也是个小姑娘。青春期的女生,总有一些敏感的,捉摸不透的心思。
她倒是不怕凝仪会一直憋着不说,毕竟她们主仆情深,往后日子也还长,她就是怕她在心里给自己打结,一圈又一圈的,最后变成一个死疙瘩谁也解不开了。
尽管只是穿越一场,到目前为止,她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每一个人的鲜活血肉,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她下床准备去看看,走到门口,差点撞上来人。
还好凝仪眼疾手快,一手扶住公主,一手还稳稳地端着碗。
“公主小心,奴婢服侍您用羹汤吧。”
陆观雪虽然有时候神经大条,但不乏聪慧,很快觉出凝仪声音不抖了,人也直起腰来了,看样子是自己偷偷调理好了。
“凝仪,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这银耳羹了?”
既然她情绪缓和了许多,那陆观雪也放下心来,准备多了解一下往事。
“回禀公主,是奴婢见公主近来事务繁多,恐公主太过劳累,便做些吃食,只盼公主切莫忧思过度。”凝仪认真地回答。
陆观雪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温润清甜的味道很是可口,银耳炖煮的刚刚好,脆韧和软糯兼具,就连温度也是温热而不烫口的。
她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啊。
“这羹汤味道鲜美无比,凝仪,你可是有什么诀窍?”
“回公主,奴婢幼时即跟随贵妃娘娘身边服侍,自然也耳濡目染学了几分娘娘的手艺,公主您曾经最喜欢娘娘做的这银耳羹,奴婢也是想,能否借此让您忆起昔日美好。”
凝仪很少说僭越的话,这次直接提及鸾贵妃,真不怕触了公主的霉头,再大发雷霆一场。
看来她这段时间温言软语,是有效果的,凝仪虽然不一定直接同她推心置腹,但肯直言说出一些事而不担忧,至少说明她去除了两人之间的沟壑。
“嗯,母妃厨艺精湛,不过你做的这一碗,也的确很有过去的味道,怎么突然说起母妃呢?”
“公主先前特意找出贵妃娘娘的画像,让奴婢不禁想起太多往事,娘娘对奴婢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只是娘娘福缘微欠,太早离您而去,奴婢自当更悉心服侍您。”
“你有心了,母妃应当会欣慰的。”
陆观雪还想再问些,鸾贵妃目前看来是位温柔善良的美人,为何成为宫中禁忌,除了公主自己的脾气,肯定还有什么秘辛。
“公主殿下,陛下请您和质子前往乾清宫。”
大太监突然传来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不如从前尖利,却给人一种阴冷潮湿之感。
尽管早就知道出了这几桩事,皇帝总要让自己消消气的,可她今天心情正好呢,又要同那些老狐狸对峙,真是心累,还要盯紧了自己身边的小蛇,别趁着还没长大,先被人一脚踩死了。
她两三口赶紧吃完了自己的银耳羹,不能辜负凝仪迈出的第一步,也不能饿着自己,要不然待会哪有力气演戏呢。
她想好了,皇帝要是凶她,罚她,她大不了哭个震天响,把皇帝皇后一对老夫妻哭到神智不清好了,怎么说自己也是皇室血脉,皇后要是没事,她凭什么有事。
“凝仪,备轿吧,我去叫质子。”
凝仪见公主似很喜爱自己所做的银耳羹,抿唇浅浅笑了,心中既欣喜,又有些紧张,往后还要做的更多更好才是。
陆观雪走向西殿,猜测百里琢现在在做什么。他该知道的也都知道,这会也许在锻炼身体?
只希望他别再成为那些人的出气对象了,她还没有迷恋上给他上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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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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