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里有人,接收消息就是方便许多。没有顾祉,她不知得打听多久才能知道新服官的动静。
顾祉是她资助的第一个仕者。三年前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门下小史,最卑末之小吏,埋首打杂,籍籍无名,日常还要忍受掾史辱骂。如今成了列曹中的水曹史,掌管兴修水利事宜,出门逢人能得一声“大人”,未来可期。
“你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乔息问道。
“很重要的事。”顾祉从怀里拿出几张纸道:“还记得三月前我说找到了我爹娘的线索吗?那是一枚当铺的镯子。我找当铺老板要来图纸,确认是我娘生前常戴的。他们死后家财遭凶手劫掠,大约是凶手逃逸前将这枚镯子当掉了。”
“能找到凶手的线索吗?”郑会寻问。
顾祉摇头,“这三个月来没有找到,我想再扩大范围。”
“扩大范围后怎么找?那当铺老板肯定已经忘了凶手长什么样子。”会寻道:“拿着这张图纸挨家挨户问?”
顾祉低下头,看着图纸沉默。
乔息取来图纸细看,图上画着一支圆镯,溜光单调的一圈。旁边写着简短描述,记录镯子样式、质地、典当日子以及所当钱两。保密起见,没有注明典当人的相关内容。
顾祉双亲在八年前遭贼人入室杀害,家中财物洗劫一空。那时的顾祉刚刚取得门下书佐一职,意气风发,准备大展宏图,结果遭此变故,身心大受打击,仅仅一月后便被降职为门下小史。他一边在郡府边缘干着细碎活计,一边暗自调查双亲死亡真相,然而寻路无门。也曾向官府立案,查了一日后说缺乏线索不了了之。
无名小官一干就是五年,导致延误案子最佳调查时机,直到遇见乔息。
顾祉是有能耐的,在她的资助下,两年多的时日便升为水曹史,以一曹之史的名义向郡府决曹重立此案。和八年前不同,这次查了数月,查到这张当铺的图纸。
然而就此查不到更多线索。再查下去就不方便了,不能凭借不高不低的职位徒然消耗郡府人手,顾祉也没法继续厚着脸皮,最终第二次拿到不了了之的结果。
乔息和他都明白,因为职位还不够高,否则顾祉的事就是郡府的事。
又因为已经有了些职份,没法再做挨家挨户打听这样的事,于是托人问寻,但也无法找到更加深入的线索。为官者托人办私事,凑上来想从他身上获利的人就多了,花费打赏增高。乔息也不需要他直说,想必这三个月来顾祉在这件事上有些入不敷出。
她道:“事关双亲,有线索便尝试去找,好过没有线索。你现在需要什么?”
“我想买下这张图纸,但是当铺老板要价太高。”顾祉道。
“我出了。”她将图纸还给他,“你是不是和当铺老板说过买下这幅图纸是为了寻找双亲的线索?那老板得知你意图肯定会抬高要价。”
顾祉沉默,一脸被戳中的样子。
她提醒:“以后做事记得别先露底。”
顾祉闷不吭声地点了头。乔息叫稻华备出这笔钱。
会寻出主意:“何必这么麻烦,你直接跟当铺老板说我是某某某大人,为了查案需要征用你的图纸,那老板不敢不配合。”
顾祉立即皱起眉头,“会寻姑娘谨言慎行。为官者不可以权谋私。”
会寻撇嘴,无话可说。
顾祉垂着脑袋感叹:“即将上京,这段时日再查不出结果,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乔息也明白。她给顾祉买了今年的察举名额,三月份需前往长安参加公府复试,若复试通过便在京出任郎官,往后不知何时有机会回到临淄。
她心里估计不会再有机会了,嘴上劝道:“这段时日抓紧去找,若实在找不着,说不定到了长安会有别的办法。”
“嗯。”顾祉颔首应声:“另外还有买大船的事情,门下主簿那边透出风声了。”
顾祉摇摇头,“难买,郡守大人想对河道船只限行,用几年时日加大百姓使用河道的税收。过不了多久,航船都会慢慢官有。如今还在向外售卖的重工大船陆续将被临淄几个大族买去,那几个大姓互相之间还得抢呢。”
乔息无奈道:“好吧,我知道了。”
航船官有、加大税收,行商通过河道运送货物的成本迅猛增加,其他工农老百姓很少需要航船运货,这事本质上是在打压商贾。买船这事她多少有些预料,郡府对她限行的情况下不可能同意她买船。
“那我走了。”顾祉说完事情便准备告辞。
“走吧,有事再找我。”
顾祉起身离去。
会寻看着他的背影感叹:“水曹史大人也是忙得很。一个农户之子,做了几年官看起来就有模有样的了,还让我谨言慎行。”
乔息笑,“权势加身气自华,不然怎么有那么多人想当官。”
开市准备就绪,商铺迎来本日第一批客官。最近作坊的事务告一段落,会寻不算忙,这会儿有空闲可以在前厅待客。乔息留在耳房思索片刻,起身叫上稻华一同出门。
她得找机会和那位韦公子接触接触。
乘上轺车,驶去韦公子离开的方向。
大楚抑商,二十一坊建成一年,这一年来临淄郡府不断加大对她和她名下所有作坊的限行政令。她的货难以出售或贸易的名义离开临淄,并且限量,每批非外售货物出城不得超过五十斤,无法离开她的产业便始终不能向外扩张。
前年出资为淄水修建堤坝有功,郡府破格允许她建立二十一坊。然而随着二十一坊生意规模逐渐做大,乔息在纺织行当内愈发炙手可热,郡府或明或暗地对她生出许多忌惮。她都能感受到,除了对外限行、货品必须贴标等,还会干涉她招纳人手的事情。她给作坊招用绣娘与纺工,甚至包括丫鬟伙计,所有新人都需郡府过目,郡府不满意的人便不许她招用。
绣工好的人却由郡府批准进入三服官,绣工稍次的人才允许她留下。
乔息只好让新绣娘隐藏绣工,以显示她的作坊招入的都是些手艺不好的绣娘。然而这样做没法解释二十一坊生意越来越好的情况,等郡府反应过来迟早会进一步抑制她的产业发展。
乔息很想将产业扩张至长安,只要在长安生根,临淄郡府再想针对她一定会有所顾忌。
一年前她就为上京事宜做筹备,每月都向郡府提交文书恳请出城,没有一次得到批复。如果不是她每年全额缴纳赋税,循规蹈矩挑不出错,郡府想必直接劝她别干了。
因此这次三服官的商单极为重要,她必须拿下。
布样筛选始终没有动静,她不得不顾虑当中是否存在其他影响因素。或许她的布样在新服官处已经过关,但是临淄郡府却不允许她中选,还是得多多探听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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