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天的宫殿巍峨庞大,为防止有人擅闯,里面布置着许多精密的机关和暗道,稍有不慎,就会从天界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因而,这地方除去奢华淫、靡,就只剩一片隐秘的枯骨。
释渊走到两道扇门前,抬手扭动机关,扇门打开后,一名身穿白袍的少年就扑过来,崇敬地望着他。
“尊上,您终于来看我了....”少年样貌清秀娇小,笑起来有深深的梨涡,天真纯粹,仿若人间的初雪。
“丹药做如何了?”审视着他漆黑的眼珠,天尊淡然的问道。
听见他的问话,少年就像受惊似的,急忙缩回去,惊颤道:
“尊上再多给绛儿一些时日,我、我一定会做好的。”
“好啊,本尊就等你几日。”释渊含笑答应,随后就走到桌前坐下来。
“多谢尊上....!”少年立刻笑逐颜开,可没等他喜悦多久,就听天尊沉声道:“陶绛,你还想见你姐姐么?”
名唤陶绛的少年一怔,赶忙向他叩头:“绛儿想见姐姐,求尊上一定要帮我找到姐姐,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原来他就是巫女陶的弟弟,陶绛子。
把两人的对话听进耳里,站在门口的冬昧忍不住抬起头,仔细打量起少年的模样。
和肃冷神秘、带有一丝沧桑妩媚的巫女陶不同,陶绛子就像长在玻璃樽中的花苞,明朗纯粹,完全没有经受过黑暗的浸湿和污染。
看来巫女陶把这个弟弟保护的很好嘛.....冬昧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十分猥、狎的事。
“好了好了。”看到陶绛红通通的双目,释渊抓住他的衣袖,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低声道:
“只要你效忠于本尊,本尊什么事都能应承你。”
陶绛的脸红了红:“尊上,绛儿会听话的。”
“是吗,那罂珠丹为何还没做好?”天尊的眼底闪过了不耐的情绪。
他所说的罂珠丹,曾是天界的禁、药。
相传天帝在冥河出世时,幽深黑暗的冥水曾汲取了他的力量,之后倒灌在河边诡艳的花朵上,养育出一种黢黑的花蕊,用这花蕊炼制的金丹,可让神仙灵力大增,灵体强盛。
可得到力量的同时,便会被这种丹药操控身心,时而神智大乱,时而疲惫不堪,只有一直服用才能缓解身体的痛苦。
天帝掌管三界后,便将其列为禁、药,不准任何人再提起它,千百年来,知道它的人少之又少。
可没人能想到,在西方的小周天,天尊早就动了重制这诡异丹药的念头,且利用巫女一族的血脉在付诸行动。
“因为我怕....我怕尊上会被它害了。”面对男人冷酷的面容,陶绛迟疑了一下,便从衣袖里取出一颗漆黑的药丸。
“这是....?!”释渊的眉间闪过喜色。
“罂珠丹。”陶绛低声回答:“只要小小一颗,就能让人再也逃不掉。”
释渊赶忙从他手里接过丹药,神色无比兴奋:“又不是本尊要服用,你担心什么?”
“不是尊上要吃....?!那是谁....”
“好了,这不是你该问的事。”陶绛有点吃惊,刚要细问,释渊却沉着脸打断他的话。
“.....是,是绛儿多嘴了。”少年垂下盈盈黑眸,咬住嘴唇,不敢再说话。
看见他不停抖动的双肩,释渊收起罂珠丹,又抬手拍了拍陶绛的脊背:
“行了,你就安心待在这里,为本尊多烧炼这罂珠丹,其余的事,本尊会帮你安排妥妥当。”
“是....尊上,还有,我姐姐、她不是,”凝视着男人冷鸷的侧脸,陶绛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事瞒着本尊?”释渊打量着他,哑声问道。
“没、没什么。”少年的脸色一白,攥紧衣襟下意识地摇头。
“好。你好生歇息吧,改日本尊再来看你。”
天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快步离开了宫殿。
次日,肃长琴和诸骁返回广义镇时,广义府门前已经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过寿宴的喜气。
看到门外堆着的各种寿礼,天帝不慌也不急,而是拉着狼王来到一间制衣坊。
“琴天,你又有什么主意?”现在诸骁已经习惯于听他的,便耐心的询问道。
肃长琴没有答他,而是随手拿起一件白色道服披在身上:“就它了。”
说着,他拉着诸骁的手,带他摸了摸雪白的衣物:“软么?”
“嗯....什么?琴天,你要买衣裳?但我们没钱。”诸骁刚被他光滑柔软的手吸引,又猛然回过神,认真提醒道。
“两位客人,您们可真有眼光,这是咱们店里最好的道袍,您瞧,衣袖和衣领都是南域的蚕丝所制....”
瞧有贵客上门,店家连忙上来介绍道。
肃长琴对他的恭维置若罔闻,直接把道服穿在了身上,又问诸骁:“好看么?”
问完,瞅见狼王缠着黑布的眼,他又蹙眉道:“算了,问你你也看不见....”
“好看,你怎么穿都好看。”不等天帝抱怨完,诸骁就先开口道。
肃长琴一听,脸颊顷刻浮现出两片红晕。
下一刻,狼王就凑到他耳边,有点为难的压低嗓音:“但我们没钱。”
这个人难道忘记了?从来镇上的第一天,他就把带的盘缠在各大酒楼吃光了。
感受着他温热沉稳的呼吸,肃长琴的眼角微湿。
过了片刻,他也靠近诸骁,把下颌垫在对方结实的肩膀上,反问道:“没有钱,那你有腿吗?”
“什么?”
“跑啊——!笨狼。”
诸骁还没反应过来,肃长琴就像阵风儿似的,抓过他的手,穿着崭新的道袍就往门外冲。
一切发生的太快,待店家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跑出了制衣坊,冲到了大街上。
“站住——给我站住——来人啊,有人偷衣裳——追啊!!”
店家哪能想到光天化日下竟有此等明抢之人,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号召一众小厮追了出去。
“追——快追!”
几名小厮倒也机灵,眼看肃长琴和诸骁越跑越远,他们赶忙跳上马车,驾马疯狂地追赶着目标。
“狼君,那群蠢货追上来了!”看小厮们骑马来追,肃长琴又惊又怒,转头向诸骁提醒道。
你抢人家的衣裳,自然会被追个不停.....随天帝狂奔的诸骁面无表情,脸色有点发青。
他突然发现,自打和琴天相识,他对人类的认知又到了新的境界。
以往他总觉得人是胆小怕事、敏感多疑的族群,骆生害死朝剋后,他猛然惊觉这世间还有比妖更阴毒的人。
琴天却不同。
他有些坏,手段也毒辣,可他的坏都用在对付欺辱自己的人身上,他坏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他不仅坏,胆子还特别大,前一刻把恶人都骗进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后一刻就能笑得比花还明艳.....
诸骁本以为这已是琴天的上限,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任性嚣张到当街抢衣裳,还抢的是一件名贵的道袍.....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狼王哪里知晓,对天帝来说,哪怕世间最珍贵的衣衫,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块儿破布,抢它那是给它主人脸面,是天大的恩赐,有甚大不了的.....?
虽然内心在无奈吐槽,但听见肃长琴急促的喘息声,诸骁心中又泛起那种熟悉的怜意。
“别怕,跟我来。”听着耳边的风声,他反握着天帝的手,动作敏捷的把人带进小巷子里。
巷子很深,尽头是一堵高七尺的墙,摸到厚实的墙壁后,诸骁蹲下身,把自己坚实的后背给身边的人:“你踩着我的肩膀先走。”
看到他俊朗严肃的侧脸,肃长琴怔了怔,想要说什么,耳边却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
“跑啊,这下怎么不跑了....?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是不是背后插了翅膀!”
抬头一看,正是手持棍棒的小厮们追了进来,将巷子围的密不透风。
“琴天,快走....你做什么?”
如今的狼王法力尽失,与**凡胎无异,想到明日还要铆足劲儿对付骆琣生,因而诸骁并不打算和这群小厮纠缠搏斗。
可就在他要送肃长琴先脱困时,对方却用手挡在他身前,示意他后退。
“还想活命的话,你们最好别过来。”就在诸骁疑虑之际,肃长琴忽然对着小厮们冷声道。
“哈?”听见他的话,领头的小厮大笑道:“你倒威胁上我们来了?现在该怕的人是你!兄弟们,上——”
“你们想被狼妖咬的连骨头都不剩的话,就尽管上。”
正在小厮们要一拥而上时,肃长琴又呵叱道。
“什么,狼妖?”乍一听这两字,小厮们有些惊恐,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大笑着嘲讽:
“别听他的!这镇上乃至方圆几里的妖都被骆大人除掉了,哪还来的什么妖——!”
说着,小厮就举起棍棒,朝肃长琴的头打了过去。
肃长琴心知此时的诸骁没有妖力,他会说这番话,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掩护对方离开而已,所以当棍棒袭来时,他连躲都不躲,反而定定地站在原地.....
“打他——啊!什、什么东西——?!”
眼看坚硬的木棍要落在天帝身上,他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布满灰蓝色绒毛的半狼形手臂,像吹落一层灰似的,轻轻捏碎了小厮手里的木棍。
这只手强壮有力,上面的血管激昂而膨胀,彰显着炙烈的兽性和骁勇。
见此情形,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小厮们瞬间面色青白,两腿发软。
“救....救命啊....有狼妖!真的有狼妖——”
肃长琴心尖一颤,他转过身,便看到诸骁化作了狼形。
“狼君.....”狼王的兽形雄壮高大,几乎占据整条街巷,眨眼间就挤碎了小小的围墙,把小厮们吓瘫在地上。
望着诸骁血红的双眼和锋利的獠牙,即便是游刃有余、无所畏惧的天帝也感到了一丝紧张。
怎么会这么大....肃长琴抬手按住狂跳的心口,不禁后退了半步。
在他水淋淋的目光下,公狼扬起头颅咆哮了两声,似是在发泄积攒已久的力量和怒火,随后它伸开健壮的手掌拨弄了一下小厮们身后快要倒塌的墙壁。
“快跑——跑啊——!”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跑,可狼王却无意去追,它只用狼爪握住肃长琴的腰,把他放在自己的脊背上。
尽管诸骁控制着力道,肃长琴仍感到腰被他捏的有点酸胀,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趴坐在了公狼的身上。
“嗯.....呃。”肃长琴忍着腰间的酸意,连忙抓住了狼王的毛发。
等他坐稳后,身下的公狼就像利箭一般冲了出去,直奔镇子外的山林。
狼王的四肢矫健,动作迅猛,就连厚实的皮毛随风飒飒涌动,肃杀而彪悍,充满了王者的威风气势,令人血脉偾张。
“呃....嗯,慢、慢一点....啊呃、”肃长琴骑在狼王身上,被颠簸的身体摇晃,忍不住捏紧手掌,发出难受的喘息。
听见他隐忍的声音,身下的公狼嗥叫了两声,随后迈进了茂密的林荫。
望着诸骁竖起来的狼耳,肃长琴的神情有点恍惚。
刹那间,他的头脑有点混沌,一会儿是身在百年前的冥河,一会儿又是诸骁对着自己,面色冷淡道:
狼族只有在遇到危机,需要战斗、有想保护的人时才会现原形。
有想保护的人.....回忆着这番话,天帝的心一沉,觉得有酸苦的滋味在胸口逐渐漫开。
“他们没有追过来,已经安全了。”这时,肃长琴感到身体一轻,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已被变回人形的狼王放在了树旁。
“.....”肃长琴靠在树边,低下头看着掌心间的狼毛,内心莫名一阵委屈和气闷。
他对小畜生那么好,对方却不理不睬,反倒对凡人之身、相处不过两月的他如此悉心温柔.....
该死,他这是在吃自己的醋吗?
天帝仔细想了想,想到诸骁保护自己时的样子,脸泛起了深深的红晕。
与此同时,肃长琴心中还有无尽忧虑:诸骁能变回原形,就意味着他的妖力还没全部消失.....他更要趁此时机,尽快医好对方的双眼。
“琴天?怎么不说话?”听他迟迟没有动静,诸骁侧耳问道:“可是受伤了?”
“你别过来,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肃长琴立刻抬头回应他。
听见他激动的呵叱声,诸骁停下脚步,默了默,还当他是被自己的狼形吓到了,便半带调侃的问道:
“怎么,平日里骂白眼狼那样起劲,眼下反而怕了?”
狼王以为一向要强狠辣的小村夫会毫不留情的回怼他,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肃长琴竟点点头,“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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