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溪被他这样一问,略有警觉地回复道:“我是先行过来定厢房的小门徒,你给我们定间大厢房便是了。”
那掌柜听闻后也没多说什么,给李星溪指好了对应的厢房后便继续在柜台处眯眼缓神了。
李星溪飞奔去了楼上厢房,店小二没过多久就给她端来了热水。李星溪匆忙打发走了店小二后,仔细把房内的门窗确认好,才敢放松下心神休息。
眼下已近阳春三月,清明也快到了。万物春生回暖,天地间早无了严冬的寒气。
这时候出行正是春光明媚时,沿路吐绿抽芽的草木瞧来可喜,一派欣欣向荣,能添不少赶赴前路的奔头。
今日她赶路的过程就顺畅,顺畅到李星溪忍不住想起了如春般欣荣可盼的未来。
只要她到了轻眉派,成功入了江湖后,李星河就再也无法管束她了。她可以自在闯出片天地,再怎样也比留下嫁人好。
李星溪理顺了心中心事,想起明日还要早起赶路,不好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她草草地收拾了一番,合上床幔入睡了。
夜色渐浓,逐渐到了亥时宵禁的时分,大道上行人绝迹,客栈外只留下一盏写有招牌的灯笼以作示意。
灯笼在夜风中摇摆不止,里头的烛光像是在杯中被摇晃出来的酒水一般,浓烈起来的明亮,越洒越暗,衬得灯笼上用朱笔写的字竟泛出流动的血光,隐有干涸的血腥味透出来。
正在此时,一直在柜台处眯眼养神的掌柜却是清醒了。空荡荡的大堂里,多了几个幽黑的人影,浓墨似的被画在上头。
“都宵禁了,那小子的房里没进来第二个人吧。”
“你看仔细了,那确实是剑虹门弟子的腰牌?”
“看许久了,不可能看错。”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能在此碰见剑虹门的弟子。看来这是天意。半大不大的小子最容易对付。”
那几个黑影中露出了一双宛若被炽火灼亮的眼睛。
“陆少主,你今夜打算出手?”黑影中又传出了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天赐的机会,杀了他后既能祭奠我父亲的英灵,还能把他的人头丢到剑虹门武馆门口,直接冲那赤红霄挑衅。”
那被称作陆少主的男子声音听来浑厚低沉,不似少年。
掌柜见大堂内的烛火黯淡到无法视物,凑上前来挑了挑浸在蜡油中的灯芯。烛火明亮后,最近处映出了张面有刀疤的中年男子的脸孔。
那中年男子继续放话道:
“她赤红霄以为顺天府在天子脚下就是太平地,只要一直安分守己便能安稳无忧?我陆怀刃倒是要让她知道知道,身在江湖,在哪儿都别想蹭平民的王法!”
那年轻男子轻笑道:“陆少主,张某可是要劝你一句。今夜我们是来取银钱的,并没带多少人马。万一那小子的同门师兄弟转眼就来了呢,你能对付得了?”
“这些小喽啰来一个我砍一个,来两个我砍一双!”
陆怀刃自持武艺高强,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眼中杀意尽显。他握紧了腰间的大刀,见那年轻人没有动身的意思,挑眉问了一句:
“张耗子,你不会是怕了吧。”
“陆少主这话可就差了,杀一个毛头小子而已,对陆少主来说不是轻而易举?难道还需张某在旁用弩箭助你吗?”
“这倒也是,反正你不过是个习武的哑炮,比起你那姓李的兄弟差远了!”
陆怀刃懒得再与他废话。这件客栈表面普通,但其间的掌柜在江湖内混迹过多年,结识了不少江湖客,那些江湖人士途经东安时经常会来这儿留宿歇脚。
加之江湖内打打杀杀是常态,这间客栈难免见了几次血光。
久而久之,普通的行客得知消息的皆不敢上门,除了武林人士外,只有些不知详细的生客会前来光顾。
掌柜在交完银钱后,得知陆怀刃的打算后也没二话,只是默然地退出了大堂,回房歇息去了。
毕竟对面是个半大不大的黄毛小子,陆怀刃也懒得对他用上什么计策,直接上前踹开门一刀了结他便是。
李星溪刚睡下没一会儿,就听闻不远处传来了巨大的踹门声。她惊得猛然睁开了双眼,她睡前才仔细确认关好的门窗,根本抵不住那一脚的脚劲。
眼见那扇薄门如秋中落叶般被掀开了空隙,李星溪愣在原处,心中横生的恐惧让她一时甚至忘记了呼救。
她虽在话本与各路传闻中了解过江湖内的腥风血雨,但听闻远比不得亲眼所见来得震撼。她往日安稳平静的生活里何曾出现过这种凶徒?
孤身一人突遇以往从未见识过的险境,李星溪在巨大的恐惧中早吓到难以动弹,连着嗓子都喑哑了,不知能说什么让对方停手,自己又要如何巧妙脱身。
闯进门来的陆怀刃进房后没瞧见人影,大踏步走向了床边。
黑灯瞎火,暗夜中所有的人影都瞧着模糊,陆怀刃扯开床幔后,根本也没看清李星溪是男是女。他不由分说,只想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
黑夜中闪过一道阴寒的刀光,李星溪出于本能地失声尖叫起来,正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赫然传来一声厉喊:
“住手!”
这一嗓子喊得沉稳响亮,成功转移了陆怀刃的注意力。他刚转过身,迎面便飞身而来了一位执剑的不速之客,当既与他厮杀在了一处。
陆怀刃心中惊异于这不速之客究竟是何时进客栈的。
这不速之客出剑的速度奇快,并且剑法凌乱,难寻章法,若不拿出十足的精力,只怕他难以从她剑下脱身。
陆怀刃嫌房内黑灯瞎火看不清晰,索性抽身去了楼下大堂。大堂内此刻空无一人,但至少月光明朗,可勉强辨清对手。
陆怀刃定睛细看,才发现面前的执剑之人是位女子,身段修长,体型矫健。
她肤色麦黄,眼神狠厉,一双生得本能极风流妩媚的风目都带出了鬼煞般的阴狠,是武籍女子该有的派势和长相。
江湖之中弱肉强食,高超的武艺和狠厉的外表,只要是能对外展示强大的,都是武人期盼且赞赏的东西。
若是与她无仇,陆怀刃出于武林同道的那点喜好,倒是很欣赏这种武人。
但只奈何他们之间永不可能存在赞赏。时隔多年,陆怀刃始终记得那双凌厉起来堪比恶鬼的凤目,那是赤红霄的眼睛。
“赤红霄,果然是你。”
陆怀刃在打斗中感慨了一句。
赤红霄听后疑惑道:“你是谁?”
“你忘了我是谁?”陆怀刃冷笑起来。
“也对,你是不是觉得你这辈子可以安稳无忧。你之前替赵万熠杀的那些人,他们的家人永远不会记恨你,只会记恨你当年的旧主。”
提及这个名字,赤红霄忽然恍神了起来,连手中挥剑的速度都变慢了。
赵万熠……她当年杀的人……
赤红霄震惊不已,她杀了谁,她好像杀了许多许多……
她这一身狰狞的伤疤,有不少是当年冒死执行杀人任务时留下的。
每一条疤也许都是一份仇,疤痕太多,时隔太久,她居然记不清了……原来开始忘了……
赤红霄一时分神,转瞬就让陆怀刃占了上风。陆怀刃见她有所触动,表现得更为得意:
“赤红霄,冤有头债有主,赵万熠就算死了,我父亲当年也是被你亲手杀的!我怎么可能饶过你、放过你……
你就该同赵万熠一起死!你当年是他的死士,是他的一条狗!主子都死了,狗又怎配独活……”
赤红霄被他这主人与狗的叫骂狠狠刺中,恍惚的心神瞬间定住了,口中开始激愤不平:
“赵万熠已经被我杀了,你还想怎样!”
“还想怎样?我要你死!”
陆怀刃不再与她多说废话。尽管他没料到今晚会在此偶遇赤红霄,但他既有寻仇的胆量,身怀的武艺就不可能差。
就算赤红霄武艺高强他敌不过,大不了就上见不得人的损招。
反正他是为了来复仇,复仇的名头已经够光明伟正,可抵所有武林同道所不耻的小计俩。趁赤红霄手下的弟子尚未赶来助战,不如速战速决。
陆怀刃为自己寻出抽身的余地,在佯装躲避之时往衣领内摸索着防身用的毒丸。
但赤红霄的动作奇快,他还来不及掏出毒丸,赤红霄挥出的剑光就已近在眼前。
陆怀刃又急又恼,挥刀相抵时余光一撇,发现二楼厢房的角落处有个熟悉的人影——那是张耗子。张耗子手间隐现箭的冷光,想来是埋伏多时了。
陆怀刃暗笑起来。他此番能够顺利来到顺天府,一路上少不了张耗子等人的接应。
今夜他们来此客栈只是因为要同掌柜拿些预定的银两,并没带多少人。
尽管事发突然,但他们交往的时日长,交情又不错,他就知道张耗子不可能坐视不管,不在此时助他一把。
张耗子在习武上虽是个哑炮,但弩箭却使得极为精准。陆怀刃正觉心安之际,张耗子手中的弩箭已经发出了动静。
但见那支弩箭划过暗夜,精准无误地刺中了陆怀刃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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