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正是沈淮。
化装摆摊这段时间,她从周边人偶尔的话语中听出了些东西——当今圣上软弱,致使外戚干政,丞相荀祎把持朝野。荀祎重权,将朝中重要的官职都换成了自己人,其余的能顺则留,有不顺的,囫囵安个罪名便杀了。
大邕国看似繁盛,实则中下层人民早已怨声载道,私下愤懑过头的时候,还将荀派官员都称作走狗。
很不巧,她的新婚夫君沈淮,就是除了高贤之外的第二大走狗头子。
宁汝和沈淮只在大婚那天晚上匆匆见过一面,沈淮带着一堆手下闯进新房,她那时还没从系统那得到消息,也不知道沈淮是个什么角色,见他如此无礼,牛脾气上来端着凳子就把一行人打了出去。
所幸下属们顾及她是新夫人,挨了打后酒醒了不少,慌忙跑走了,只剩下喝得烂醉的沈淮趴倒在门口。
宁汝本来不想管这个流氓,是系统急得尖叫,出了好几个【关键人物】的提醒牌,才说动宁汝把人扶进门好好照顾。
新婚夜后,沈淮就不见了踪迹,宁汝也忙着卖话本完成任务,十几天下来,两人愣是没再遇上。
怕不方便,宁汝还特意装扮成了穷酸秀才,要不是事出紧急,她绝不会在人前暴露,毕竟大官夫人这个身份,放在现代社会确实倍有面子,但在大邕,人人唾弃奸臣。
奸臣的夫人也是。
这声喝止把那官吏吓得一抖,他赶忙往一边侧身,这才避免将人砍伤。
宁汝站在下方,看着高贤双手交叠抚摸着玉扳指,饶有兴味的目光下暗藏锋芒,“贤弟,这是何意啊。”
她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扫描信号,紧接着,系统电子音响起:【支线三级危险人物高贤出现,鹰提司司长,丞相党,属性奸/恶
三星人物出场就捅人?有没有搞错啊!
宁汝头都大了。
高贤语气阴测测的,周遭的人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只静静等着沈淮为这份忤逆给出解释。宁汝见他略微侧头,下一刻,朝自己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众人的目光跟随他的动作,一齐转到了宁汝身上,包括高贤。
从余光里还能看见,那把刀死死地将尸体钉在地上,被刀穿过的地方,血柱延着刀刃汩汩地喷涌。
这是宁汝第一次见杀人的场面,也是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她所身处的这个皇权社会下,人命在权利面前贱如草芥。
她不敢犹豫,边走边将手伸出,递到沈淮手里。
随后,耳边那人似宠溺似惭愧的话音:“拙荆年幼顽皮,前段时间因为些小事闹了别扭,户部公务繁忙,一个疏忽,竟让她跟地痞流氓混到一起去了。”
这人虽和高贤是一派,但明显在为自己解围,宁汝也十分会来事,假装娇嗔道:“你我成亲也快小半月了,一天天的不见人,问起来就说忙,却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若是你在外面有了相好的,跟妾身直说便是,妾身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
沈淮道:“说什么呢,也不怕人笑话,过来拜见大哥。大哥,这是小弟新妇,宁汝。”
宁汝按着系统的礼仪提示,盈盈拜了一拜,“见过大哥。”
高贤眼里的阴沉褪去了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怪不得荀相说要把四小姐许给你,你百般推诿,今日一见才知,弟妹果真看得严啊。”
沈淮摇了摇头,“大哥见笑了。”
“不过……”高贤话音一转,“就算是闹了别扭,弟妹怎生是这个打扮,还同这许多地痞厮混。”
“这……”
沈淮语气一顿,正欲思索理由,就见宁汝一拍袖子,嚎道:“大哥啊!您不知道,夫君不经常回来,那么大的宅子就我一个人打理,上上下下都要钱,管家前两天说有几家铺子又亏了,底下的人两月没发银子,实在拖不住了,来找妾身要钱,妾身哪有钱给他。”
“但妾身刚跟他吵闹过,一时间也拉不下脸要钱,金银玉器妾身是不敢典当的,只好从自家收拾了些用不上的话本小册,想着能不能卖点银钱补贴补贴。谁知道这么些天过去了,没卖出去一本不说,被押着交了好些摊费和税款,今日更是……”
宁汝擦用袖子擦了把脸脸,想着穿越以来的苦逼生活,真挤出两滴泪来,哭道:“更是将妾身的摊子都给掀了。”
身旁二人没想到宁汝说哭就哭,看她发帽凌乱,那件穷酸衣服的袖口也破了个大洞,沾上不少灰尘,再加上她这哭破大天的气势,饶是高贤,也被她这哭闹搅得面上无光。
沈淮见机拉了她一把,制止道:“行了,哭哭啼啼成什么样,被缴了多少钱,连着你的摊位,回去让账房一起支给你。”
不等宁汝点头,高贤先一步哈哈笑了出来,“是我手下的人瞎眼冲撞了弟妹,怎么还有让贤弟掏钱的道理。”
手下的人立刻从旁端了托盘上来,恭敬递到宁汝面前,那托盘上足足放了两层金锭子,其余缝隙都用银子塞满,乍一看上去,像一座金银堆砌的小山。
“这么多。”宁汝傻眼了。
宁汝搓了搓手。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拿吗,不会挨刀子吗。
内心纠结的宁汝半天都没动作,在旁人眼里,还以为她不同意这个补偿。
突然,宁汝肩上一沉,是沈淮将胳膊搭在了她肩上。
他睥睨着台下众人,手指指着一群官差缓缓游移,“今日掀了夫人摊子的,是哪一个呀。”
“哐啷”几下,是挎刀掉落的声音,紧接着又是接连的“扑通”声,有几人跪倒在地,伏身不住求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夫人,还请沈大人开恩,饶了小人性命!”
“都是刘头儿的主意,都是他带小人去闹事儿的,小人只是听命于上司,其余不关小人的事啊!求沈大人开恩,饶了小人这一次,求大人开恩!”
“胡老三,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拿着那方呆子和张老头的银子,上青楼里找姑娘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出事了,想把自己摘个干净,你!”
“行了,吵得本官头疼。”沈淮假意按了按额头,转身问道:“到底是大哥手下的人,今天这事如何处理,小弟全听大哥的。”
高贤摆了摆手,“鹰提司上下百来号人,哪有尽归我管的道理,如何处置,贤弟自己拿主意便是。司内还有公务,就不奉陪了,贤弟请便。”
说完,带着几名下属回了厅内。
等人走后,沈淮下了令,“杀你们几个蝼蚁,平白藏了本官的手,正好婺州天灾缺人手,就饶你们一命,罚入奴籍,随军押送物资到婺州救灾。”
本以为在劫难逃,一听说还能活命,那群官吏连连磕头,又在沈淮的示意下,将今日搜刮来的银子还给那些小贩后,抖着腿将人恭敬送了出去。
宁汝站在一旁,抱着那两摞黄金出神,直到有人叫她,“夫人还不走,是打算在鹰提司也摆个摊不成。”
说完话,也不等宁汝反应,沈淮双手一背,径直往外走了,留下宁汝一个人站在原地暗骂走狗。
随后,二人坐着马车,一路朝尚书府驶去。
尚书府邸坐落在桥东,是京城最富足繁华的地界,一路走过来尽是高楼,酒肆花坊一座赛一座的琳琅阔气,和桥西的落魄混乱全然不同。
宁汝掀开帘子,探头往外看,只觉得电视剧里拍的古代,格局还是太小了。
满地金珠玉,浑然作台梯,不过如是。
走着走着,突然听得几声喧嚣。一位粉衣少女气冲冲地从一家铺子里出来,她身后跟了几个丫鬟和小厮,手里都拿着不少东西。
少女嚷道:“什么破地方,买个胭脂还要排队,那么大个铺子你跟我说都卖光了,骗谁啊!赶明个叫人来把你这店砸了,看你还敢不敢拿乔。”
又骂了两声过后,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宁汝视线上移,盯着那家胭脂铺的招牌看了好几眼。
待得回府,沈淮又一遛烟钻了没影,宁汝也懒得管他,自个回了房,安置完那堆金子后,靠在窗边出神。
照高贤今日的话看,荀祎曾有意将四女儿许给沈淮,欲借此亲上加亲,可沈淮婉言拒绝了。
原身出于寒门,家中贫寒,父母又死得早,她曾以为沈淮不惜冒犯荀祎,也要和原身成亲,是因为二人情投意合。但成亲这几日来,宁汝能明显地感觉到并非如此。
这又是什么缘故。
丫鬟浮绿端着茶盏走了进来,见状询问道: “夫人,您怎么愁眉苦脸的。”
“没什么。”宁汝眼神一闪,想起什么似的,“浮绿,你知道露华浓吗?”
“知道啊,京城最大的胭脂铺子,每日就卖固定的量,排场可大了。”浮绿继续问,“夫人若是想要,我明天早些出门买。”
“不是。”宁汝摇摇头,“我想在那附近开个书楼,卖话本。如今手里有货,就是这铺子可能不太好找,而且那个地段的租金也怕贵得很。”
浮绿眨眨眼,一脸单纯地看着她,“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咱们府里就有桥东商铺的地契。”
宁汝一听,激动地拉住浮绿的胳膊,“真的假的?!”
“真的呀,那楼就建在露华浓旁边。”
那正好了,宁汝思索着:不过得想个主意,让沈淮把地契给我,不然到时候真做起来了,店在别人手里,终究是不放心。
“我去找沈淮问问。”
“沈大人正为赈灾款发愁呢,夫人不如晚些再去?”
宁汝一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缺钱啊?”她笑看着浮绿,道:“正好,我就是去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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