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儿的一声大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那原本躺在地上背对着她们二人的魏群,此刻不顾腰疼,也使劲梗着脖子想转过来瞧上一眼。
在场唯二不好奇的,应该就只有祝棠和知桃了。
一位当事人,一位知情人。
原本瞧那魏群已气得回不上嘴,觉着无趣打算散开的众人,此刻又都站着不动了。
先前喧闹的街市,这会倒是霎时安静了下来。
只是依稀还能听见稀稀疏疏的议论声。
“开什么玩笑,贺江临也能娶得着媳妇?”
“这老乞丐失心疯了吧,整个胤州谁人不知,那贺老爷为贺江临的亲事请过多少个媒婆,哪一回有姑娘愿意嫁过去的?”
“这倒是,抛开脸不谈,我都不稀得瞧他一眼。”
“这脸抛不开啊,你没听说过,那贺老爷就是气得再狠,也从没往贺江临脸上使过家法。”
“你疯了,谁家法往脸上使的?”
这两人聊着聊着就歪了方向,殊不知自个儿的声音越来越大。
贺江临倒也不在意旁人的议论,这种程度地话在他听来都算是好听的了,但即使他知道自己总被其他人编排传谣,此刻也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他贺江临,曾经是有一个婚约不假,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更何况当时定下婚约之时,女方甚至还在她娘亲肚子里怀着,这样的婚约也能当真?不过是当年长辈之间毫无厘头的玩笑话罢了。
贺江临的眼神有些不耐,先是落在那胡言乱语的乞儿身上,须臾几秒,很轻地掠过戴着帏帽的祝棠,慢悠悠落在了知桃身上,说话的语气吊儿郎当,下巴微抬,皱着眉:
“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顺着贺江临的话语,全都扎到了知桃身上。
知桃不过一介丫鬟,从未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看过,更何况贺江临的眼神实在不算友好,一时害怕往后退了两步,连话也说不出了。
祝棠从没想过要如此张扬高调,从那乞儿喊出口的那一秒开始,她也被吓了一大跳。
纵然她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脸皮比古代寻常女子是要厚些,但大庭广众之下宣扬自己是谁人的未婚妻,还是有点太超标了。
若非现场围观的人太多,她也想偷偷后退开溜了。
祝棠轻叹了口气,一手摘下自己的帏帽,众人哪能料到薄纱之下原来藏着一张如此惊艳的脸蛋,除了抽气声,一时无言。
少女眉眼皎洁如月,一双杏眼好似盛着千愁万绪,眼波流转,像是波澜的海水,处变而不惊。
祝棠小小一张脸,两颊带有淡淡的绯色,弯唇解释这乌龙,声音干净清脆:
“贺公子,你的未婚妻,是我。”
也不怪贺江临认错,祝棠戴着一顶帏帽将脸死死挡着,从头到尾又没发出过一点声音,安安静静站在那,周身清冷的气质如何也挡不住,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满大街找“未婚夫”的人。
这下边上人可炸锅了,也顾不得贺江临本人就站在边上,一时间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好福气啊贺二,怪不得总不愿提及婚事,原来早就找好了!”
“贺江临如何配得上?”
边上一老妇拄着拐杖,走进了祝棠,眼里满是不解,既是感叹,亦是惋惜,“姑娘,你...”
何苦啊?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贺江临三步并作两步已然大步走到祝棠面前,面色不善,目光更像是结了冰,居高临下看着祝棠,那语气不像是与人沟通,更像是威胁:“姑娘,话不能乱讲。”
贺江临向来行事张狂,一直以来无人约束随心所欲惯了,这会突然被套上个婚约枷锁,自己却对眼前人毫无印象,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爽。
祝棠不惧不怕,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直直撞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不卑不亢:“贺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江临没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明月楼里走去。
祝棠定了定神,提着裙摆,跟上他的步子。
当事人走了,围观的人自是觉着无趣,没一会儿便散了个干净。
——
只见那贺江临轻车熟路,脚方踏过门去,就丢给那守在门边的小二一锭银子,两人默契极了,用不着言语,只一个眼神,小二便开始朝前引路了。
这明月楼真是不负其名,外头瞧着灯火明亮热闹非凡,里头更是不输。
两人跟着店小二绕过大堂,台上舞妓在这腊月寒冬却穿得清凉,雪白的腰肢尽收眼底,这会正使劲浑身解数向下面的人献媚讨赏,光是看着,祝棠都有些牙齿发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贺郎!还不快来下注赢赏!”
祝棠这会儿已经跟着贺江临上了楼,身居高处往下看,除了能依稀辨认在各桌之间端茶倒水游走的小厮,眯眼瞧了片刻,没听出是哪传来的动静。
贺郎本人倒是连头都没回,只余下一背影在跟前。
没礼貌。
祝棠在心里默默腹诽,看见他二人转身推门进去,赶紧收回视线跟了上去。
贺江临懒得弯腰,只略微低头,踢了那半掩在软烟罗布下的阔圆木椅一脚,大喇喇地往上一坐。
小二默默不语,将屋内的琉璃暗灯尽数点亮后,很快退了出去。
祝棠不愿浪费时间,低头扯下一路系在腰间的玉佩,与贺江临对上视线时,有礼地轻笑了下,伸手递了过去。
贺江临接过玉佩,原本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但在看到熟悉的云纹和字眼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祝棠见他慢慢坐直了身体,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也褪去了三四分,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贺公子,这是你家的玉佩吗?”祝棠明知故问道。
“是又如何?”
贺江临懒懒地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若我没记错,我母亲在世时确有与兴州一商户戏言定下一门亲事。”
“可那时我才三岁,姑娘尚在襁褓之中,莫说感情,就是见面也不识。更何况我母亲早逝,当年也未闻祝府有何表态,如今过去十几年,姑娘却拿着枚玉佩上门提这陈年旧事。”
“我真该夸姑娘一句胆识过人。”
贺江临瞧不上她,这是她早就料到的。
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阴阳怪气的话语,若是寻常女子,怕是早该掩面落泪了。
可祝棠不是古代的寻常女子,她是穿书进来的。
这点话对她来说除了有些不中听,造不成任何影响。
更难听的话她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都听过不知道几箩筐。
祝棠端坐在他对面,不气也不恼。
“我确实只是商户之女,但...”
没等祝棠把话说完,贺江临不耐烦地抬手打断,挑着眉,语气很是客气疏离:
“这与姑娘是何身份无关。”
祝棠整个人被大氅拥着,只有一张小脸露出围脖,黑亮的眼睛眨啊眨,被打断了也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让他先把话说完。
贺江临虽是个痞子,但他从不欺负姑娘。
更何况眼前的姑娘,瞧着实在是乖得紧,他们无冤无仇,也不必过多为难。
他的声音较先前少了几分咄咄逼人,语气放缓:
“只是我贺江临,只会娶自己心爱的女子。”
言下之意就是小爷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哪来的早点回哪去吧。
看祝棠没反应,贺江临干脆破罐子破摔,开始自黑。
“方才在明月楼前,我把一个人踹飞出来,你是亲眼所见吧?”
祝棠点点头。
“这足以见得,我脾气恶劣,暴戾成性,不是良人。”
祝棠面露迟疑,看上去有些犹豫。
看来有用。
贺江临再接再厉道:“方才围观的人,在那议论我娶不到媳妇,配不上姑娘,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祝棠看着他,认真地摇了摇头。
贺江临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骄傲:“那当然是因为我成日无所事事,不是招猫逗狗,就是钓鱼捉虾。不思进取不学无术,最爱逛的是明月楼,最爱去的是西城赌坊。”
“今儿个爱看戏听曲,明儿又爱花车巡游。”
“总之,跟着我是没什么前途的。”
贺江临面上看着痛心疾首,语重心长道:“所以你跟我耗时间没有用,我劝姑娘另寻良婿。”
这下总劝退成功了吧。
这么烂的人还要嫁吗?
不能吧。
贺江临自信满满,毕竟他刚到适婚年龄时,家中门槛都要被城里的媒婆踏破,后来他变成这样,便再无人问津了。
眼前的姑娘虽说比其他人多了几分勇敢,碰上这种搭上后半生的事,总该谨慎着些吧。
祝棠听完,只是甜甜一笑,顾盼生辉,右脸上还若隐若现有个小梨涡。
“可是,我就是喜欢公子这样自由自在,不被繁文缛节束缚,随心所欲的男子。”
顿了两秒,听起来有些失落:“公子,我的长相应该也不算差劲吧...”
贺江临听完,额角有条神经跳了跳。
这姑娘怎么听不懂人话啊?
随即暴躁开口:
“不是,这跟你长什么样子没关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没感觉你懂吗!”
贺江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怎么听不懂!
祝棠:真的吗我再试探一下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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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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