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芙蓉一眼瞧见碎瓷瓦砾中埋着一个物件,伸过手就欲去抓它,早忘了自己的手将将包好,沾不得尘。
亏得苏莫寒眼明手快,一把攥住她手臂,对苏根说道:“快瞧瞧是何物,拿出来。”
“我瞧过了,就是一堆碎片,没甚么完整的物件啊,”
苏根面带疑惑,放下簸箕,用两只手去扒拉,从中扒拉出一支小小的莲蓬,擎起来,
“只有这个莲蓬,都干枯了,有甚么用?又吃不得了。”
“就是它!它不是真的,是木头雕的,是我哥雕刻的。”曲芙蓉喊着,要站起身去拿它。
苏莫寒忙按住曲芙蓉,睁大眼睛凑到那莲蓬前,仔细地瞧了一阵,点头道:“确实不是真的,苏根快拿到井边清洗干净。”
苏根忙忙地端着簸箕,拿着那木头雕刻的莲蓬走了。
曲芙蓉目光追随着那木莲蓬,眼中泛起泪花,凝聚成泪珠,一颗颗从脸上滚落。
苏莫寒将曲芙蓉手指包扎好,收拾好药包,抬头见她正无声地流着眼泪,便叹息一声,揽过她,轻轻为她拭泪。
曲芙蓉木木怔怔地没动,脸上的泪水依旧不断地流淌。
“曲姑娘……”
苏苗先前端走了水盆,此时去而复返,要问曲芙蓉打听事情,见到此情形,倒有些尴尬,收了声,立在那里,进退两难。
听到有人叫她,曲芙蓉清醒过来,忙推开苏莫寒,抬起胳膊,用自己的衣袖擦去眼泪。
苏莫寒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未着恼,放下心来。
苏莫寒自己倒是恼了,皱起眉头,斥问苏苗:“有何要紧的事儿,非得来问曲姑娘?”
“呃……这……”苏苗迟疑着,不敢说了。
曲芙蓉平静地说道:“我没事,苏苗你只管说。”
苏苗先瞧了瞧苏莫寒,方开口问道:“是,因为要摆供桌,苏苗是想来问曲姑娘,村中有没有香烛铺子?开在何处?”
曲芙蓉还未回答,苏莫寒瞪了苏苗一眼,训道:“这种事情问赵货郎即可,何必来烦扰曲姑娘?”
那苏苗回道:“二公子说的是,可赵大爷已经离开了,他走之前,苏苗忘记问了。苏苗方才出门寻,附近没寻见,又寻不到人问,只好回来问曲姑娘。”
曲芙蓉听了苏苗的话,赶紧问:“我义父何时离开了?去何处了?”
“赵大爷说此处人多,住宿不便,又加思亲心切,便同大姜和老钱先回赵家村了,说是明日一早就过来。
“先前他来寻曲姑娘辞行时,二公子正给曲姑娘包扎手指。他悄默声瞅了一会儿,没说话,叹着气走了。”
曲芙蓉一听,心中自责,是啊,原该早点让义父回家的,是她疏忽了。
这一日,她一直恍恍惚惚,心思都不知飘在何处,甚么事都想不起来。
曲芙蓉又觉得歉然,唉,义父到底还是瞧见她手指上的伤了。
先前,她刚一进门与他说话时,还特意记得将手藏起来,免得他瞧了难过。
曲芙蓉叹息过后,打点起精神,给苏苗指路:
“村中的香烛铺子开在最北头那条街上,你出门右转,沿着村中那条大道,穿过三条巷子,就瞧见了,那儿有好几个铺子,西头第二间即是香烛铺子。”
苏苗应着,立即出去了。
曲芙蓉想起一事来,望着苏莫寒说道:“那几间铺子,都是二爷家开的,都是曲记。”
苏莫寒说道:“管它是谁开的。出去吃点东西吧,你一整日都没吃东西,早该饿了。我听着苏全苏立他们回来了,去瞧瞧他们带回甚么好吃的?”
苏莫寒哄着曲芙蓉出来吃饭。
苏全带回的饭食挺丰盛,石桌上摆着牛肉、鸡腿、卤猪蹄等等,都是以前她最爱吃的。
可是此刻,曲芙蓉一点胃口也没有,坐在那里不动筷。
苏莫寒以为她手伤不方便,要喂她吃。
曲芙蓉摇着头:“不用,你先吃吧,我不饿。”
苏莫寒动手将猪蹄上的肉撕下一块,送到曲芙蓉嘴边,
“不吃东西怎么能撑住?来,听话,吃一点,不然饿得变成小老鼠,半夜里起来找吃的。”
苏莫寒的话点醒了曲芙蓉。
没错,她得撑下去,她不能倒下去,为了她自己,为了苏莫寒,没有胃口,也得逼迫自己吃下去。
曲芙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张开嘴巴,吃了起来。
她吃一块,苏莫寒再塞给她一块。
吃着,吃着,她的嘴巴停住不动,眼中又盈满了泪水,一滴滴眼泪沿着脸颊滑落。
“这是怎么说的?好好地吃着,怎么又伤心了?”
苏莫寒一着急,拿手去给曲芙蓉抹眼泪,却抹了她一脸油,发现不对,赶紧抽回油手要往自己身上去擦。
曲芙蓉忙扯住了他,用裹满布条的两只手笨拙地捧起他的手,慢慢地将目光从他手上,移到他的眼睛,盯着他眼睛:
“你放心,我没事,我就是激动,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回家,谢谢你让这个破烂的家变了样,又让我找到有家的感觉。”
苏莫寒正在紧张担心,不知为何又引得曲芙蓉伤心难过。
听她如此说,倒放下心来,“嗳,小事一桩,何须如此?事先没来得及同你商量,我还以为你会怪我自作主张。”
“在你是小事,在我却是大事。”曲芙蓉将他手丢开,佯嗔道:“我当然得怪你,你把我家修整得如此好,我都不舍得离开了。”
“啊?哦!嘿嘿,”苏莫寒由惊诧到不好意思,张着两只油手,自个瞧着,开心起来。
曲芙蓉不怪他就好,曲芙蓉不再陷在悲伤中,更令他开心。
不一会儿,吃好了饭,苏木苏铁等六人过来请示曲芙蓉,夜里歇宿在何处。
曲芙蓉家前后两个小院落,有夹道想通,皆是五间房屋。前院又有东西厢房加南边的倒座房。
原本她们姊妹三个,都跟着父母住在前院。
正屋由曲其琛夫妇住着,她和曲雁荷住在西厢房,曲荷举住在东厢房。
后院清幽宽敞,院中种植着花草树木,原本是曲慕莲住着。曲慕莲出嫁后,后院便一直空着。预备将来给曲荷举娶媳妇。
苏木如此一问,倒勾起曲芙蓉的回忆,从前一家人热热闹闹住着,如今只余她独自一人。
一时间她悲从中来,差点落下泪来。
她使劲忍着泪水,勉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开口道:“我还住我原来的西厢房,苏公子住东厢房吧?”
苏莫寒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瞧着曲芙蓉。
“余下后院几间屋子,还有南屋都可以住,你们自己瞧着住吧。只是这时节,南屋里未免闷热了些,还是后院几间大屋宽敞凉快些。”
曲芙蓉说着,声音稍有些哽咽。
苏莫寒皱了皱眉,对苏木说道:“行啦,你们自己挑地方住吧。不过,安全起见,不可全都住在后院,前院也得留人。”
“你们快去吧,”苏莫寒挥手让他们离开,“对了,别忘了将马匹牵到后院,喂好了。”
因为曲芙蓉家没有马,也没有马棚。
苏莫寒不放心飞云和闪电留在院外,便让苏铁几人临时在后院树了桩子,用于拴马。
当下六人分成两拨,苏全、苏立与苏苗去了南倒厅,余下苏木、苏铁与苏根,便去后院寻了几间屋子住下。
曲芙蓉见苏木等人离开,忙转过身去,悄悄抹去了眼中的泪水。
一直盯着她的苏莫寒,自然都瞧在眼中,有意用了轻松的语调,说道:“我们芙蓉颇有管家的风范哦。”
曲芙蓉微微咧了咧嘴角:“苏公子是笑我成了管家婆吗?我还是掌柜的呢,客官请随我来,我送您去东厢安歇。请吧,”伸手做出邀请,在前头引路。
苏莫寒笑着,随她来到东厢。苏全也抱了铺盖及一应用品,送了过来。
曲芙蓉说:“苏全,你去歇着吧,我来铺放。”
“有劳曲姑娘了。二公子,小的就在这院子,离的近,有事你喊小的来。”苏全告退,自去歇息了。
曲芙蓉动手开始铺被褥,苏莫寒拉住她手,“我自己来吧,你这手不疼吗?为何不用苏全做这些?”
曲芙蓉甩开他手,边干边说,“你先坐那等会儿,我马上就好。我手已经没事了,我不放心苏全,他哪会干这些细活?”
曲芙蓉转回头认真道:“您是贵客,怎能让您自己动手呢?”
想起一事来,又补了一句,“当初在嵛北乡间客栈,您这贵客,为何要争抢着劈柴?”
“呃……也没啥,就是瞧你笨笨的,怕你砍了自己的手呗。”
苏莫寒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见她额头上鼻尖上都沁出汗来,想帮忙又插不上手,跟在她身后转来转去。
曲芙蓉转回身来,深深地瞧了他一眼,微笑着说:
“你安稳地坐着,好不好?老跟着转悠干嘛?你是不放心我干活吗?早知如此,苏大公子离府时,就该带了小叶来服侍。”
小叶在府中,一向是服侍苏莫寒的。
苏莫寒讪讪道:“行吧,我不跟着了,你慢慢铺,别碰到手。”
不一会儿,曲芙蓉为苏莫寒铺陈好寝具,查看过燃在地上,用以驱蚊的艾草绳,一本正经地说道:“苏公子请早些安歇吧。本掌柜告辞了。”
苏莫寒忙叫住她:“等一下,我送你过去。”
曲芙蓉有些诧异:“这是在我自己家,为何还要你送我?”
“不亲眼看着你进屋,我不放心。”
苏莫寒执意送她回屋,送到门口,说道:“快进屋吧,只管好生歇一觉,明日的事情,交给我。”候着曲芙蓉关好门窗,他才离去。
曲芙蓉躺到床榻上,才想起来,苏莫寒两次说到明日的事情。
明日会有何事?
曲芙蓉想起身过去问问苏莫寒,转念一想,又得他送自己回来。
算了,不来回折腾了,既是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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