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锤子没想到江哥儿这么莽,大人刚处置过人他还敢质问出声。
被老爹攥着,李江离安抚地拍拍他的手,看着陈启名问,“大人现在可能给个答复。”
陈启名深深看他一眼,从齿缝里挤出话,“尽管跟来。”
路过刚越出门的程里长,陈启名点点头,转身不耐地往衙前走,也不管李江离能不能跟上。
李江离自是不能让人跑了,落后一步跟着。
陈启名微微叹口气,瞧着身后跟着的一串人,缓下步子和李江离并肩走,他压低声说,“你就不能再等等,非要今日寻个答案。”陈启名眼里透出郁闷,只差没吼出来心里话,你李江离就不能单独问一句,也体谅体谅他,给个面子,非要扎到他人眼前来,那么没有眼色做活祖宗啊!埋汰。
“大人也知在下穷得很,如何能在县里等得?”李江离摸出怀里的纸张,展开要递给他,“这不,在下知道分寸,事先带了礼来。”
陈启名正要去接,李江离却又折好攥在手心里,“大人还未告诉我答案。”
陈启名指指人,一甩袖子背着手气怒地往前走。
前衙小厅。
陈启名到往常处理公册的书案下面翻出一封折子,拍在桌案上。
李江离独自进了屋里,老爹说什么也不进来,带着三个小子去外面找个茶棚等着。
梁锤子是受不住这份惊了,眼见大人对江哥儿很是宽容,想着可能这两人的相处方式就是则个,他也不在跟前碍眼。
梁锤子自觉在江哥儿眼前抬不起头来,江哥儿想为村里求得大儒,他知道却不去拦着,他心里有愧啊!
……
李江离不着痕迹地打量完整个小厅,疑惑地看向呆坐着的陈启名,总不能是因为厅里太逼仄闷着了吧?
“大人?”
陈启名回神,点点案上的册子,递给他,“你要的。”
李江离有些慌,陈启名突然正经起来,他还有些不习惯。
他上前接过来,展开来看,每个字他都认识合在一起他看得就有些困难。
好一会儿,李江离抬眼问:“这上面所书的陆清平是、是?”
陈启名嘲弄道,“你不是过目不忘吗?过耳的话也能记住吧?”
李江离顾自搬个椅子坐下,并不与他计较,“你的老师陆清平要过来?”
“是啊!这下你可满意了?老师可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多少人盼着都未能得见。这次若不是老师几次向陛下乞骸骨想要告老还乡,陛下都不允,老师也不会退一步自请过来。嗤,你以为是你的身份天大呐?错了,你惊不动京中任何一人,连上位者博弈的小卒棋子都算不上,全凭老师施舍你才能有运气能得见他……”陈启名揪起他的衣领,警告道,“我告诉你李江离,你最好把自己的位置给摆正了,什么优越感都藏掖好,别舞到老师面前去,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李江离拽开他的手,瘫坐下咳了咳,他笑笑,“大人可真会变脸,表面温和宽厚,私下里惯会发疯,不知道后衙那些村长见了作何感想?”
陈启名气恼地脸红脖子粗,“李江离!你不要扯东扯西,我说的话你最好记得。”
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情绪,李江离面色平静道,“我知道了。”他往圈椅上靠了靠,一时竟有些发冷,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两人对面静坐一会。
陈启名冷静下来,觉得话说得有些重了,从得到消息起他就一直憋着一口气,一朝人在眼前有了发泄出口,他难免没收住。
他自问对李江离这个意外一直能淡定视之,争辩两句破了脸面还能当做新奇,只是老师牵扯进来便不一样,口头戏言两句哥哥弟弟可以,真成师兄弟或联系更紧密了,他不愿。
他承认自己一直俯视着李江离、是他一直把人看低,更傲慢的一直也是他,那他这身份成就、这长相骄傲一下都不行啊?!
瞧人那一眼不看他的样子,犟种。
“差不多行了,你怼我那么多次我都没治你个不敬之罪,你气什么呢?”
李江离摆够了姿势,这才正眼看着他道,“换礼。”
“什么?”
李江离把手心里攥得皱巴巴的纸张展平,也不给他,自顾自地提条件,“我给大人备了礼来……”眼见陈启名要说话,李江离先一步打断道,“大人也给我批份礼。”
李江离本以为事情拖了这么久没信儿,是陈启名不信他,索性又准备首诗想逼一逼他。
如今既已实现他先前所愿,李江离便有了别的打算。
陈启名恨得牙痒痒的,*小王八李江离,在这等着呢?你亏一次会死啊?!
他语气不咸不淡地问,“你又想要什么?”
李江离不紧不慢地答,“能随意买卖石灰的批条。”
“你说的是‘白虎’?”
“对。”
‘白虎’也就是石灰在这里并不能随意买卖,村里虽买了石灰混做黏附浆糊用来砌墙,这样黏结力和耐久度才强,屋子也会更结实,但这是梨村经过备案之后才能拿来买卖的,而且严禁用作它途,所以李江离才会有‘换礼’一说。
“做什么用?”
李江离把‘礼’交给他,道“造纸。”
陈启名愣了愣,“为了下梁村?”
李江离笑笑,没答他这句问话,反而朝他手里努努下巴,“大人觉得这首诗如何?”
陈启名摸摸上面的墨痕,感慨道,“——无价之宝。”
他斜着眼看向李江离,神色讥诮,“你是真大方,我要是你家祖宗非得从棺材里爬出来要你拿命来偿。”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祖辈诵着豪情、洒脱、哀而不伤,江离不济。不过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不会推脱己罪。”
一时之间,陈启名是真的看不透面前这个人了,他摇了摇头,从案上抽出纸笔给了他一纸批文,“还有什么一口气说完。”
李江离想了想,事情都已办完,老爹在外面应该也等急了,他站起身要走,刚走出两步却又停住回头。
陈启名心里一紧,把手放在案上,“怎么了?”
“大人之后若有闲不妨调查一下史宅。”
想到上回在下梁村有过一面之缘的史家小姐,陈启名好奇,“你看上她了?”
李江离:“大人慎言,我这分明是在给大人添功劳。”也是不愿见那样一位有野心且能伪装的女子陷进污糟事里蒙了尘……
想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陈启名是真想问李江离一句,‘你顾着自己都来不及还管别人做什么?’
陈启名是真看不惯他这一副清白无私的模样,默了一阵,他却是忍下来什么都没说,“知道了,以后再有什么事你直接交代阿大阿二便可,他们会递给我。”
李江离盯着陈启名问,“这是你放在我身边的人?”
“对,你先前不还让那奇小子追过来问,怎么?你不知道?”
李江离心里一跳,紧跟着回,“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垂头看着指腹来回刮擦的手背白印,陈启名语气不好地道,“没有什么事便走吧,我今日真不耐烦再见着你。”
李江离也不再多做寒暄,“走了。”
陈启名抬眼,心里反复斟酌掂量打算……
“等等,你、你停下,李江离……以后做朋友怎么样?”
李江离收住要越过门槛的步子,迟缓地眨了眨眼,转身回头看。
陈启名攥紧手,别别扭扭地走过去,“做朋友如何?”他说着,同时向前探出手等着李江离做决定。
李江离压住唇角,同他手指交扣,“好。”
……
一下进到太阳底下,李江离禁不住眯了眯眼,还没瞅见老爹在哪,梁锤子便先过来了。
李江离刚要张口叫人,就听蕴哥儿冷声道,“夫子是不是被欺负了?”话一说完,他就要往衙门里冲。
李江离还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先抱住他拦着,“先等等,是误会、误会。”等被撞得后退两步,李江离也没在意,只顾着拍着蕴哥儿的背安抚,“没事……”
梁锤子吓了一跳,心里一下想差了,待把蕴哥儿拉开,赶忙瞧瞧江哥儿。
他穿得还是早上那身衣衫,只是衣领散乱着头发也乱,眼边红一圈。
梁锤子着急地问,“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李江离还没找着问题,等他低头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想起先前陈启名揪他来着,也怪自己没把衣服穿好、这一扯就乱。李江离只能临时想个借口,替自己圆圆,“是因着赠礼,我刚刚试着去搬,搬不过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梁锤子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赵蕴维闷不吭声地帮夫子仔细整理衣衫,神色却还紧绷着。李江离愣了愣,随他去了,见老爹一时还缓不过来,撇过头逗趣地道,“大人大方,给了很多东西,我领你们去搬,这下可别指望我动手了。”
李江离没说的是,这些东西除了陈启名给各村的赠礼,还有他早先献策的补偿,他之前虽然推脱了,陈启名还是给折算成吃用东西加了进去。
他随手抓住蕴哥儿,对着老爹他们道,“各村都有,咱们去拿咱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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