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之后，众人没急着收拾，换趟儿继续庆贺。
他们簇拥着村长和江哥儿去到盖好的学堂外，嘴里欢呼雀跃着。
“来喽！”
“揭红‘绸’欸。”
李江离跟着老爹被赶到近前，他笑看着屋檐下方被红布遮盖的匾额，也不知道是几家才凑出来的。
“掀！”
“掀！”
李江离合着老爹一起拽住垂下的下摆，两人互看一眼，同时使力揭下来。
“喔、喔！”
“好！”
“哈哈哈，你们看江哥儿……”
李江离同样大笑着从被红布埋下的地方钻出来，他正要让它们落下去，却瞧见大家手放嘴边大声喊，“戴着，戴着喜庆……”
李江离抿不下唇似地点点头，连带梁锤子也上了手，把江哥儿包个严严实实。
“上炮仗！”
“点炮嘞！”
拿着不知是谁蹭他手里的火，李江离走近被哥哥们用扁担挑着的炮捻前，探手把火棍靠上去，点上扔下就往回退。
梁锤子比他顺当，顺手还扯了江哥儿一把。
“好！”
“哇~”
李江离捂着耳朵听着耳边闷闷的‘噼里啪啦’声，隔着烟尘看着黑底白印的匾额上刻下的“下梁学堂”四个字，当真高兴极了。
等最后一声炮响完，大家嚷嚷着，“不站了，咱们进门。”
“好！”
在最前的李江离一力推开实木门，合着大家往里进。
自学堂建好后，他还未好好看过，这会儿站院里看着、打量着。
四下打扫的干净利落、地上想是泼过水的一点尘土都未荡起。
进门左手边的屋子便是间隔着大厨房的两间宿舍，还未来得及安标识。
右手边是仓房、小厨房和一间……有点不一样的屋子。
他回过头，一下子发现在偷瞄着他的大家，面上很是心虚的样子，眼睛都不敢直视着他。
李江离愣了一瞬，正待问一句，这时候秋兰扯住夫子身上的红布带，她笑嘻嘻地道，“夫子，秋兰知道，我带你去看。”
秋兰拉着夫子就往里进，李江离越过门槛，抬眼看着看着，一下站在原地。
屋里很敞亮，木窗被开到后墙，现在正被支着没放下来，光线照出空气中的尘埃、暖亮亮的，更照得出屋里的精巧雅致。
一屋分作两间，以竹幕屏风分割。
外间像做待客，正中摆着茶桌，桌木漆亮，桌花缠绕四周，瓷壶茶盏摆在上边，不算“辱没”。
越过屏风进去，一床一炕都放在里面，既做卧房也做书房。
炕在里，垒用结实青砖，土坏做了面，泥面雕做床花，已经被铺好炕席床单。炕尾放着个大木柜，打开里面是棉花铺盖。炕边沿紧靠着五斗柜，抽屉里还空置着，桌面被摆着铜镜，可做镜台。再往边上紧挨的是一个大书桌，釉色合着光亮相映着，像在等着他去添置。
床在侧，靠在竹幕边间邻着窗，并不挤占竹幕空处，卧床四角竖起四根柱子，白布围做床帐，却不会不吉利，上面按着门扇上的门画一样叠画了图，画衬布褶结合的相得益彰……
李江离不知道村里大家何时有这等手艺，为什么之前不使出来给自家“增光添彩”，也让家里不显得那么灰扑扑？
这不必去探究，是这些心意太重累得他要承受不住，他明白的……
李江离思绪混乱，念头一会接一个鼓噪不休……
“夫子喜欢吗？”秋兰小脸红彤彤地问。
李江离哑着音笑道，“喜欢。”
秋兰大叫着跑出去，“啊啊啊！夫子他说喜欢，夫子喜欢这些……”
躲在里间收拾好自己，李江离跟在后面出去，他看着堵在门外却不进来的大家、笑弯着眼道，“是，江离很喜欢，再喜欢没有了。”
抢站前头的梁闵泉邀功似的说，“我也出力了，那桌面窗框都是我擦的，你看我都做那么多了，夫子三叔能不能免了我的三千字功课啊？！”
哄堂大笑，大伙儿也不给闵哥儿脸面，“是，你擦的，你擦的哪啊？是不是自己要睡的那屋啊？”
梁闵泉脸红了，他大声道，“那你们说我是不是出力了吧？”
“不用哥哥们说，我都得点你，这几天你都没在这屋里多待，丢手就没，还是我跟着叔伯阿公们在收拾。”李嘉荣叉腰指着他说话，只差没把指头点到他脸上去。
“碎石子，你说什么呢？”
“死木鱼，这么怕人揭穿让我说着了吧。”
李江离眼观鼻鼻观心，不想给他们评理，由着他们在这儿乱吵，他做手势朝外指指，大伙儿会意，空出地方带江哥儿出去到其他屋里去看。
李江离笑着抱起窜到外面的秋兰，随着走，经两小子一闹，这会儿他什么情绪都放开了，高高兴兴地跟着四处看。
最紧要的教室被放在正屋，和院门对着，长宽都放得大大的，顶是体面，几扇大窗高低排着大开，收束光亮投在课桌上。
课桌和他说的一样，单人单桌，带着一小柜用作放东西的地方，凳子没做靠背，木板嵌合，打磨的光净。
当前的大黑板被搬置过来，连带粉笔也用木盒装着。前面砌了台子通向左右两墙，也放个大桌子和下面的小桌相对着。
桌面锃亮，李江离不禁用手擦摸两下，不经意间回过头，他竟发现个小门……
“这是给夫子做的，这样夫子不用出门直接就可以过来啦。”秋兰用胳膊环着夫子的脖子，嘻嘻，可不能让夫子觉得她沉的。
“就走两步路的事儿……”李江离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哎，这可不一样，江哥儿到时候试试就知道喽。”在边上听着的王大娘嘴快地插话。
“嗯。”
之后又往宿舍里进，里面架床不多，倒是铺了宽炕，炕砌得长，像是大通铺的样式，夏天也可以住，其实大家习惯睡炕的居多，床倒是不适应。
翻过年之后这里住着的学生应该也不会多，都回到家里去，厨房、仓房都又成了“摆设”，那时候炕可不会被通上的。
……
等四处都走遍看透，没花上多少时候，将将还在半下午，有小孩调皮那可真是不知道能窜个几圈，可是没够。
众人都看尽了性，说笑着回场院收拾。
李江离落后跟随着叔伯阿公们的步子一块儿走，他想了片刻犹豫着开口，“这些时候，大家是不是都在忙这些？”
李村老离近拍拍江哥儿的手，“你喜欢就好，这些活儿哪个儿费着力了！”他看着江哥儿搪塞道，“趁着日头好，在紧赶着把地里晒干的高粱茬子收回来。”
感受着手上粗粝硬硌的触感，李江离抿抿唇，“真的？”
梁村老笑着道，“这还能骗江哥儿你不成，真的。”说着，点着江哥儿跟人絮叨，“这孩子，倒生怕我说假话似的。”
听着身边人都在笑他，李江离也不恼，他换个话，语气欢快地问，“那些桌花、木活……对了还有门画..可是长辈们做的？”
长辈们互相看看，慢腾腾地走着，都笑而不语。
眼见是问不出来，李江离也不再多问，跟着扬起唇角。
他们不说他也知道，肯定是各家儿都藏着了本事露了丁点出来，不仅仅限是一家的。
李江离深想起，其实木工手艺活在古代并不是什么下九流的行当，在这里也一样，算是比较清贵了。
这么一想，看来大家也没有他估摸得那么穷嘛！
*
天黑透时。
收拾完自村的家伙什儿，李头和孙师傅回到暂住的屋子里边吃饭边闲聊。
孙师傅灌了一口水，转回话问道，“白天那场面你看着真没什么想法？”
“有什么想法？”
孙师傅拍了下桌子，急道，“咱自家都有后辈，你就不想把人送来给江哥儿教教？”
李头还是不慌不忙，“你急什么？”
“怎么不急？那不得问问打听打听江哥儿都要了哪些束脩，该送什么礼？”
“嘁，你还真打算上了。”
“你在席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你有其他想法？”孙师傅挨近他问。
李头放下筷子，嘴里呸呸往外吐渣，他嫌弃地道，“你还真被忽悠了？瞅瞅碗里的高粱饭……”说着他又往墙上指指，“屋里都掉土，下头的小工都被拢到一间屋里住着……”
他摇头撇嘴道，“就这环境，咱早八百年就不住了，要不是两村挨得近，下梁村结工钱还算利索，你看谁乐意接他这活？”
“可……”
不等孙师傅说话，李头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我是承认咱梨村附近的村子都没有盖上学堂的，过来也能识点学问，不过……”他点着桌子转而发问，“我就问你，为啥？”
孙师傅挠挠头道，“是因为夫子不好找，没人愿意过来。”
“哎！你明白就好，咱再点看水村，比咱村还阔气、还靠着史宅呢，你想想看，这下梁村和他们做着生意，林凌那小子怎么还削尖了头往县里奔啊？”
“自然是县里书院更好些，那谁不想进去，这不是不成吗？下梁村现成的夫子、才落的学堂都在这儿，你傻想啥呢？”
李头剜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你老急什么，我这不是没说完。”
“你说、你说。”
“那江哥儿是什么来历这下梁村捂得死死的藏个儿严严实实不让人知道，你也是听他讲过那些个故事，咱实话实说，是有些道理，他上课咱也隔着窗听过，那是给一黑板字就开始讲，咱听不懂，可是我拦过宁丫头，她说她听得也迷糊，不知道是在讲什么，絮丫头跟她玩得好，能不教教她，就让她听得这么飘着？”
“这……这不都是这样教嘛，你还想怎样？下梁村那黑板你可在其它学堂里见过？而且宁丫头现在可是会算钱的能手，这还不能瞧出来江哥儿学问多深儿？”
李头被激起来了，想去说服他，“不不，你没听明白我说的意思，我想着咱们两家小子那是要送去考功名的，江哥儿能把他们往县里送吗？”他露出心里话补充，“再说这下梁村多穷啊，他们买得起书吗？不拿书怎么教，让学生干瞪眼吗？”
孙师傅静了下，才又道，“就不算这些，那亲戚后辈呢？就不给他们多指一条路？”他数着手算，“这些天你也看到了，先是史宅的人过来借宿……好好，咱就算她们跟下梁村的不相干，之后水村过来送酒礼，一趟还不算，你数数这都过来多少次了，哪家生意是这样做的？接着从县里带回来那大几车东西，连海边的腌货都有，你就真信是县令大人给的赠礼？还有那程治怎会顺路过来留住，你就不深想想？”
等他话落，李头看着凉透的高粱饭道，“你漏说了一条。”
“什么？”
李头攥着手放在桌上，“批条，石灰的批条不一般，现在想想，下梁村这些日子动静真是大了些，也就是咱在村里，不然过后儿传到耳朵边还当是笑话呐！”
“是啊！”孙师傅叹口气，“所以说这下梁村真是要起来了啊！”
“你现在怎么想？”
李头推开碗，“什么怎么想？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
孙师傅‘嘿’了一声，也不管他，端起碗洗自个儿的。
听见隔院断断续续响起的纺锤碰撞声，他边洗边想，还是李寡妇聪明，早早带着宁丫头来下梁村住着，连村里铺子都隔着两三天才会开，唔恁眼利。
这头，李江离也和家里人正闲话。
他乖巧站着，任阿娘把缠在身上大半日的红布解下来。
刘春边拆边笑得合不拢嘴，“这是哪家的小子，咋恁俊嘞？”
布上的红像被映到了脸上，李江离闭紧嘴一句话都不说，他可是有经验，自己只要接一句阿娘准是备着十句话在等着他。
李氏捂着嘴笑，“江哥儿这想是害羞了。”
“江哥儿可不会羞，都是又要应叔叔的人了，还羞什么羞。”刘春费老大劲儿给他松开，把红布抱去收好，这还是满仓和大壮他们两家凑的，过后得给他们还回去。
李氏这下可不敢应声了，脸上红了个透。本来坐她旁边的梁小满这会儿往前来来，给媳妇遮遮。
他看江哥儿可不像是因为阿娘的话落得不好意思，倒像是想做什么事情在难为情，他媳妇倒是真的面皮薄。
果然，像是看准阿娘走开，江哥儿出去了阵儿。
再回来时身后就挡着个东西，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梁小满禁不住站起身来想去探究，刘春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她瞧着江哥儿别扭的姿势打量着问，“藏的什么？”
李江离吐口气道，“灯笼……送给阿娘的。”
把伸长脖子瞅着的老头子按坐回去，刘春稀罕地接过来，“是带回来那几车东西里的？你怎么给我拿来了？”边说着边用手摸着，凑在油灯下看，围着的纸上还嵌着花草嘞，小心转着细细看，这……这上面怎么还恁应景的“镶”着炮竹和打学堂外面能见着的景儿？
刘春看完道，“这是蕴哥儿做的吧？咋跑纸上面去了？”
李江离这时候才神神秘秘的解释，“秋收的时候，阿娘不是说让我用高粱茬子编东西吗？盖帘儿什么的我没给编来，不过给扎成这纸了，之前说好了第一个做好就送给您，阿娘喜不喜欢？”
刘春还没接话，梁锤子倒一下站起来了，他插话道，“这纸你是用高粱茬子做的？”
刘春反应过来，她吃惊地抻着胸口，跟着看向江哥儿，她早前那是哄他的，哪里想得到现今这……？这……
吴氏这时候也撂下下一针没一针的针线筐，瞧向江哥儿。
其他人就更别提了，都瞪着眼惊讶的看着李江离，不约而同地想，江哥儿可真是不一般，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像能变成宝贝似的。
李江离点着头，又对老爹道，“我带着蕴哥儿忙了好些天才出了这么点儿纸，又找了芙蓉姨帮忙，就够给阿娘做这一个灯笼的。”
梁锤子站他跟前问，“什么时候想做的？……别给我打马虎眼。”
李江离咽下要说的托词，老老实实地道，“那天村里人不是送了一包拿油纸裹着的糖果子吗？就是那时候起的想法。”
看看三叔又瞅瞅阿爷，眼睛滴溜溜转着的梁闵泉作了证，“我想起来了，夫子三叔当时还捡给我吃了。”
“再想想可是没说实话？那你要不是老早盘算着，能看一眼油纸就想出法儿来？”梁锤子吼着人道。
看着梁锤子铁青的脸色，一时间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李江离慢慢地收了笑，也不吭声。
梁锤子前后乱转着不住声地喘着气，好一阵儿才平静下来，他舒缓语气道，“江哥儿是不是想把这法子教给村里做村里营生？”江哥儿的意思都明明白白的透在眼前，他不能装不知道、不问一句就等着他把好东西捧到手里。
“是，我不想大家为了吃一口肉进山里冒险，明明我能做得更多为什么要干看着着急？”
“不是这样算的江哥儿，你担得太重了。”
李江离犟道，“我没觉得自己做了多少，那大家不也为了我费心、使尽了工夫力气？”县里拉回来的东西都放进家里柴房里，除了用在酒席上拿出来了一部分，其它的什么都没动，为的是什么当他不知道吗？
“不是这样算的。”梁锤子朝江哥儿摆摆手止住他的话头，他语重心长地道，“不说其他，就拿盖房农忙来说，撇开别的什么不算，你是家里老幺、身体又不健壮，你歇着谁会说个‘不’字，不会来埋怨的？你看跟你虎子哥搭伙过日子的补子，虎子出了力不让他家的做活不也没人说？江哥儿你呢？担着家里、学里…又要忙着地里……现在还要把全村人的生计一力拉拔着，看着一刻也不敢松懈，你害怕啥呢？”
“村里现在不是少着一口饭就没活路的时候了，地窖里堆得满满都是粮食……”梁锤子给江哥儿擦擦眼，他清清嗓子才能继续说，“孩子，这亲人亲邻之间哪有这样算的？今日我欠你一毫明日便想着要还一厘？哪里需要分的这样清楚？以后可得记着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是要事事共担的，你爹我做着村长，不是要让孩子搭进去的，可记着听明白了？”
李江离哽咽地点点头，他总想着村里人接纳了他，他想要事事做好，不给老爹丢脸让人看不起，心里记着村里大家的善意……
他忘了他已经不是在江瑸家里了，不再需要察言观色地去讨好谁了——他从好久之前起便已经又有家人兜底了。
“好了，多好的事儿叫你打岔的……”说着刘春锤了老头子一把，翻了他一眼让他坐着，她接过话，“火镰江哥儿使得最熟练，帮娘把灯笼点着，娘看着这灯笼可喜欢着嘞，你大哥二哥都没想着给我送一铜钱的东西，还是你最贴心。”
“嗯。”李江离掖紧嗓子应着。
梁大满梁小满都松了口气，他们爹发起火来可真是没个防备。
……
李江离帮阿娘挂上灯笼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收拾好面上情绪，他重新坐回去跟老爹说话，“这造纸的法子我都想出来了，老爹可别放着不用。”
梁锤子叹口气，“你说吧！可是已经有章程了，你想怎么办？”
“造纸累工、时不小，我想着不如将整个村子整合在一起，出力的、出钱的按股算赚得利钱的份额，统一改进、统一生产、统一字号、统一买卖，时日长了叫人一提到下梁村就知道是造纸“坊村”。”末了，李江离续道，“我只想了个大概，不知道能不能成，还有往哪里卖还是个问题。”
皱眉听他说完，梁锤子又想了好一会才明白他话里意思，情绪也上来了，他心里一跳，“这步子太大？太大胆……这……”
李江离拉着木墩凑过去，握住老爹抖动的手，他安抚道，“我就这么一说，还是看老爹的想法，而且造纸费水不算还污水，我也怕把村里这条溪给糟蹋了，这些都得老爹拿主意。”
梁锤子反攥着江哥儿的手，话都听到心里，他缓声道，“让爹想想，再找村老们合计合计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说着拍拍小孩的手，他笑着道，“江哥儿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想干什么干什么，余下的都交给老爹。”
“嗯，我知道的。”
“时辰不早，别在这熬了、去睡吧！”
“嗯。”
梁锤子眼瞧着剩下的大大小小还愣在这，他摆着手一窝蜂地赶，“都去睡。”
“欸。”
……
等洗漱完，李江离躺在床上，一时间什么都没想。
心里只记着要试试，他想试着像老爹说的那样不拘束地过活，不再总觉得歉疚、不想欠别人一丝一毫。
偷摸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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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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