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满卿也低头看着这颗银珠,明明只是淡淡的月光照在上面,但他却似乎见到了漫天的火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临渊。”对方又唤了一声,他的声音空寂,没有实感。
夏满卿回神,鬼使神差地把珠子从对方的指尖扯下来,又塞回了衣服里。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夏满卿才想起来害怕,万一对方因为这个行为被惹怒了,那自己岂不是完蛋了。
眼前这“人”虽然长得人模狗样的,,但夏满卿确定他一定不是活人。
双方就这么站了会儿,夏满卿见对方说了那两句话后就没了反应,便试探着往门口走。
他先是后退了半步,对方没反应,他就半转过身子,还是没反应,他便准备直接转身走人。结果刚踏出两步,就被拉住了。
“临渊。”
夏满卿回头,看见自己的衣角被对方玉白的手拉住,在黑夜里仿佛一抹惨败的光,他莫名觉得这场景很眼熟,尤其是这双手,明明没有光,却像是被月光包裹住了,让人心神冷意
“为什么不理我?”
“你生气了吗?”
“刚才我没有随意杀人,她本来就是个死人,而且已经死了很久了。”
“你教我的,我都没有忘。”
夏满卿想把被拉住的衣角扯回来,但对方力气很大,他使劲拽了两下,对方才松了劲,但还是没有把手收回去。
“你在叫谁?”
“叫临渊。”
“这里没有临渊,你换个地方找。”
对方注视着夏满卿的耳垂,固执地说:
“有的。”
夏满卿觉得自己真的累了,这里就他们一人一鬼,自己又不叫临渊,对方不可能自己找自己,难道这间教室里还有一只鬼?
“没有,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你就是临渊。”
“我不是,我叫夏满卿,不是临渊。”
“戴着这颗珠子的人,就是临渊。”
夏满卿觉得这鬼虽然脸长得挺好看的,但脑子不太行。
“这珠子就是在一个道士那里随便求的一个护身符,很多人都有。”
“你的不一样,这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他隔着衣服抚上那颗珠子。
“怎么重要了?”
“这里面,有你的心脏。”对方冰冷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夏满卿的心脏处,但他却觉得心口微微发烫。
夏满卿按住藏在衣服下的银珠,喉咙发紧地问:
“如果这里面有我的心脏,那我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
“因为我重新为你找了一颗。”
夏满卿觉得这人生前一定有妄想症,也可能是个疯子。
他正思考着自己直接甩手走人的后果,一阵哨声突兀地在寂静的黑夜响起,这尖锐刺耳的声音却让夏满卿觉得有了些还活着的实感。
快到闭校时间了,保安来清人了。
夏满卿看了眼被掀翻后彻底报废的桌凳,现在是不走也得走了。顾不上眼前这只奇怪的鬼,趁着保安还没上楼,夏满卿从前门出去后从另一边的楼梯走了,反正前几天走廊的监控坏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走的时候夏满卿回头看了一眼,对方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袭黑衣与夜色交融,点点金光在月色下摇曳闪烁。
——
从学校出来后夏满卿先去买了一瓶水,接着坐上7B号公交车去附近的市医院。
“小伙子,你们两个人,怎么只给了两块钱啊?”
夜晚的公交车没什么人,夏满卿本打算找个靠后的座位,但才走到车厢的一半就被司机叫住了。
夏满卿转过身,就看到明明刚才还在教室里的“人”,现在就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难道这司机有阴阳眼,但自己不知道?
为了不把司机吓到开不了车,夏满卿又走过去付了一个人的钱。
“小伙子,你这是什么cosplay吧?我女儿也爱搞这些,我懂!”
司机热情地和他们搭话,两人都没有回复,但司机也不尴尬,笑笑就关上车门走了。
两人一起坐在后排,一人低头看手机,一鬼盯着窗外。
“你要一直跟着我?”
夏满卿一开口说话,这鬼就立马转过头来盯着他,不说话也不摇头,夏满卿算是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什么?”
“什么?”
夏满卿没懂对方在问什么。
“在动的这个东西。”
夏满卿差点都忘了,这还是一只古董鬼。
“公交车。”
“车?”
“嗯。”
夏满卿看对方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还一只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补充道:
“就跟你们以前的马车差不多,人坐上去就不用自己走路了。”
对方像是听懂了一样点点头。
“那你有车吗?从前你有一架顶喜欢的马车,是苏夫人在你生辰时送你的。”
“?”
夏满卿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三秒后,吐出两个字:
“没有。”
夏满卿的父母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在空难中去世了,奶奶也在他考上大学后没多久就走了。父母去世后,除了那套老房子,他们还给夏满卿留下了二十万左右的存款,但这笔钱夏满卿到现在都还没动过,他不打算把这笔钱花在一些没什么用的地方,反正他现在能养活自己。
“那你想要吗?”
“这就是个代步的东西,有的话确实会方便很多,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知道‘代步’是什么意思吗?”
说了这句话之后夏满卿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和一只鬼说这个,对方又听不懂。
夏满卿干脆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你不回答吗?”
夏满卿突然感觉有个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碰了碰自己。他抬眼,看见一根修长洁白的手指从眼底划过,这只手没有一点瑕疵,手型流畅,一层层薄薄的皮肉下没有丝毫血色,仿佛这只是一个空壳。
“你以前教我,别人向自己提问,无论怎样都要回答对方。“
“不想。”没钱买什么车?
“你刚才给他的是什么?”
“钱。”
“钱?这里的钱为什么是这种样子?”
“不知道,国家规定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这倒是和那里一样。”
【延兴路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
听到广播,夏满卿起身飞快下了车,对方自然也紧紧跟在他身后。
进了医院,夏满卿给自己挂了个急诊。
他坐在外面的休息室等着叫号,那人就跑来坐在他旁边。对方这身衣服十分繁琐,坐下后,宽大的下摆洒了满地。
“好帅啊!”两个坐在他们身后的小姑娘嘀咕道。
“我也这么觉得!”
夏满卿从小就长得好,虽然对外人一直冷冰冰的,但收到的情书就没少过,这两姑娘没直接上来要联系方式都算矜持的了。
”就是不知道这是cos的哪个角色,今天这附近有漫展吗?”
夏满卿一下子就捕捉到关键词,“cos?”
他不信他能有一晚上碰上三个阴阳眼的运气。
夏满卿一下子转过头去,死死盯着身旁的“人”。
“怎么了?”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轻声问他。铃档耳饰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微弱的脆响。
“嗯!声音也好听!”后面的女生激动地不能自己。
夏满卿偏头看了她们一眼,两个女生像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立刻噤了声。
“你过来。”夏满卿低声对身旁的人说。
对方听话乖乖站起身,跟着夏满卿到走廊另-头去了。
“他们该不会是……”
“应该吧。”两个女生看夏满卿他们走了,重新又八卦起来。
“我感觉他们两个看起来好般配啊,那个玩儿cos的男生看起来那么冷,结果说话的时候那么温柔,另一个男生看起来独占欲好强呀!”
“你说他两去哪了?好想跟过去看看呀!”两人的八卦内容逐渐跑偏。
此时,独占欲很强的某某和很温柔的某某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这里人很少,以免他们的谈活被别人听了去。
“他们都能看见你?“
“嗯。”
“你不是鬼吗?为在么他们能看见你?”
“你不想让他们看见我吗?”
“不是,你到底是不是鬼?夏满卿在窗边的塑料凳子上坐下。
“是。”
“我和其他鬼不太-样,这是实体,活人都可以看到。”
“而且我比其他鬼都要强,所以能-直维持实体。”
“哦。那你知道别人能看见你,你还跟着我到处走?”
“为什么不能跟着你?”他好像又听不懂夏满卿在说什么了。
“你不觉得你整个人都特别招摇吗?不对,你不是人。”。
“你不觉得你这个打扮特别招摇吗?”
对方听了夏满卿的话后也不回答他,就这么盯着他。这了一两分钟,就在夏满卿快以为他听不懂“招摇”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突然笑了起来,只是嘴角浅战地勾了一下,像初春枝头的嫩叶掉进池塘时荡起的涟漪。
他抬手把不小心从夏满卿的衣领处滚出来的珠子塞回去。
“你以前也老是告诉我做事不要那么招摇,要沉稳一点。”
夏满卿觉得那个叫临渊的人真是什么都教了,又什么都没教。
“我长得很像他?”
“你就是他。”
夏满卿懒得和他吵,起身回了等候室,不过也巧,两人-回来,广播就叫了夏满卿的名字。
“你在这坐着,等我出来。”夏满卿指着刚才他们坐过的位置。刚刚他们后面两个女孩已经走了。
“好。”
夏满卿进去就看到一位穿着白大补的秃顶医生坐在里面,一看就非常专业。
“怎么回事儿啊?”
“摔了一跤,胸口疼。”
“胸口疼?去床上躺着。”
夏满卿去床上躺好。
“这样按着疼吗?”
“不疼。”医生到处按了按,又问了几个问题就让夏满卿起来了。
“你这没什么大问题,回家休息几天就好了,注意别拿重物。”
“好。谢谢医生。”
“现在的年轻人小心点儿啊,别动不动就倒了、摔了的。”医生抬手摸摸他的秃顶,笑着说。
夏满卿把门给医生关上,一抬头就看见那只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夏满卿走到他面前,他就仰头看着夏满卿。
“是不是找到临殊渊你就走了?”
“嗯。”
“那我帮你找,但你要说到做到,找到之后你就立马离开。”
“好。”
见对方答应了,夏满卿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几眼,随后转身就走。
从医院出来后,夏满卿坐了18号公交车回家,他又付了两个人的钱。本来他还想试一下这鬼是不是在骗他,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看见他。结果他才刚走了两步就被司机叫回来了,而且这司机还是个爆脾气,张嘴就把他们给骂了-顿,夏满卿只好一边解释,-边付钱。
付完钱,夏满卿就看见本来已经坐在位置上的鬼一眨眼就到他面前来了,还死死盯着那个司机。
“你干嘛?”
这鬼不动,还是死死盯着司机,夏满卿突然就看见他两边眼角的刺青颜色变深了。
他当即就反应过来:这鬼把自己认成了临渊,刚才那个司机又骂了“临渊”,现在他是要给自己表演血洗公交车阿!
“走了。”夏满卿拉了一下对方的袖子,“再不走,你就别跟着我了。”
话音一落,夏满卿干脆地拽起他的手腕,拉着对方往前走。一碰上对方的身体,夏满卿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制冷效果可比他家的古董空调管用多了。不过还好,他说完这句话对方就冷静了,眼角的刺青颜色也恢复了正常,乖乖跟着他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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