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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情难却(中)[番外]

紫璇的身体渐好,乐青澜与韩仲昌最先离开,陆文渊也于伤势基本痊愈后下了山。就连瑾瑜也在紫璇的再三保证和承诺下返回湖州,再加上受苏茂霖生前嘱托前往太行山的骆雁声,短短一个月内,天魄门总堂再度恢复到了昔日里冷清寂寥的模样。

政事堂及下面的四个分堂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庞氏依旧负担着门中人口的大部分内务,紫瑛在照顾紫璇之余也常常去帮忙。

整座山上,也就只有王三山偶尔会因和人谈到兴头上而高声大笑,每当这时,围在他周围的人都会会心一笑,然后继续和他的对话。

王三山兴致高昂,越发衬得章煦无精打采。二人独处之时王三山常常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章煦总是闭而不答。

他老人家何时见过这样的章煦?耐性一般的王三山便忍不住发了火,没有发挥任何效用之后又改为各种不着边际的猜测,可无论他说什么怎么说,章煦就是打定主意不开口,直急得他团团转。

无奈之下,他只得来求紫瑛,想着同为年轻人,若章煦有什么当着师尊长辈不好张口的话,或许能向她一吐为快。

紫瑛听后,虽然有些为难,却不好推据。只好在某一天午后,带着犹豫和不安敲响了章煦的房门。

自从上一次不告而别,紫瑛便有意躲着章煦。即使有二人同时出现的场合,她也会尽量不去看他,更不会主动找他说话。

面对紫瑛的冷谈,章煦毫无头绪,想来她不会因他的身世而生出厌恶,那就只能是当日他的失态大哭让紫瑛不舒服了。章煦并非是一个喜欢纠缠的人,加上他很清楚紫瑛早晚忙碌,少有空闲,便也从不去主动打扰她。

是以,当他打开门,看到外头站着的居然是紫瑛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惊讶很快转为欣喜,而后又变作尴尬,章煦的神色变了又变,身体却僵立门中。

虽则紫瑛刻意回避,但章煦这些日子以来的沉默和强颜欢笑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如今又看到他这副窘迫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忍。

“不请我进去吗?”紫瑛暗自叹了一口气,出声问道。

章煦立刻醒过神来,转过身让他进门。

紫瑛将跨在小臂上的篮子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了两样点心。

“王老前辈说你进来胃口不太好,这是我上午才做的,你……想尝尝吗?”

章煦给紫瑛倒好茶水,随即拈了块白色的糕点咬了一口,绵软湿润、入口即化,丝毫不输外头点心铺子里卖的。

“这是芸豆做的?”

“嗯,璇儿喜欢吃,我便学了来。”紫瑛还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抓住话头又指着另一盘点心,“这是酥皮绿豆的,也是璇儿自小爱的。她进来吃药辛苦,正需要吃些甜食,我上午便抽空做了一些。”

“多亏了紫璇姑娘,我才能一饱口福。”

章煦有心逗乐,故意向空中做了一揖。紫瑛却没有笑,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又把两个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自己则举起茶杯假装喝茶。

吃下一块芸豆糕之后,章煦又拿起酥皮绿豆饼。掰开来,内陷细腻,已瞧不出绿豆的本来面目,外皮薄而多层,轻轻一碰就酥得掉渣。

“做这样一份点心,定然很费功夫。”

他一面感叹,一面将半块饼喂到了嘴边。

章煦幼时跟着母亲浪迹江湖,虽然算不上风餐露宿,但到底漂泊不定,都是有什么就吃什么。王三山在药草毒理之外心无旁骛,活得十分粗疏,对饮食更是不讲究。

章煦做了他的徒弟后,先是跟着他从外头铺子里买些现成的来填饱肚子,再到后来便是他负责煮饭做菜。

实话实说,在魏宅囚室之中吃到的比他过去十九年吃过的所有东西都要精致美味。只可惜,彼时受制于人、生死未卜,再好的饭菜吃起来也味同嚼蜡。

此时此刻,这些精巧可口的点心恰好触动愁肠,吃着吃着,眼睛便有些酸涩。

可他记得紫瑛不喜欢看到他哭,硬是克制住泪意,扯着嘴角笑道:“紫璇姑娘有你这样一位贴心还不辞辛劳的姐姐,当真幸运。”

章煦的语气无比真诚,紫瑛听来先是心头一暖。可再一想他的身世,这句话便变了味道,这点暖意也随之变成了酸楚。

她抬起头,自进门后第一次认真端详起章煦。

不同于魏彦成、方瑾瑜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常年奔波于山间、采药制药的章煦更加健壮结实。但连月来心事缠绕,又甚少出门,他明显变白变瘦了一些,紫瑛竟还从他神态中看出了一丝脆弱。

王三山明显还不知道他和谭修明的关系,说明他尚未解开心结,虽然面上装得平淡无波,心里必定无比纠结。这么长的时间里,只有他一个独自面对这些,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孤独?上一回他本可以向她倾诉的,可自己却丢下了他。

一想到这,下定的决心忽然就松动了。章煦何其无辜,为什么要被她跟魏彦成的事连累。只是听他说说心里话,帮他排解一下心中的烦闷,又怎么会伤害到她?

虽然不安仍旧萦绕,紫瑛还是赶在反对声音冒出来之前开了口:“为什么不把谭叔叔的事告诉王老前辈?”

抓着点心的手立马定在空中,章煦眉心一跳,跟着沉了口气,弯起的嘴角也一并落下。

“我……”

紫瑛不催他,只是静静等待。

不多会儿,章煦终于松了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可笑?骗你说不会怪他,可真的见到他却还是难以释怀。看来我的心眼还是太小,这么一点儿事,却一直过不去,还要让师父为我担心。”

“释怀哪有说起来那么容易。就像疮疤,好之前总要疼上一阵。你之前那样说,只是因为事情过去太久,你忘了自己有伤而已,我信你不是要故意说谎来骗我。”

章煦鼻头发酸,瓮声道:“谢谢。”

“谢我做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越是严重的伤,越是会被我们深深埋藏起来,直到伤口再次被剜开,你才意识到它到底有多痛。又因为这件事早已结束,你便无人可说、无处排解,难受纠结是必然的。”

紫瑛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沉稳平静,章煦有些担心地瞄向她。

“你……”他不知道该如何发问才不会勾起她的难过,迟疑了。

魏彦成的利用和背叛带来的伤痛绝不会轻易抹去,他还记得长风镖局内紫瑛红肿的双眼和压抑的神情。然而,在接踵而至的一连串危机中,她的痛苦势必无暇顾及、无人问津,想必她自己也是强压着不平的心绪,投入到保卫天魄门和太白山的各种计划中去的吧。

刚刚这些话,是否说明她也仍在为过去的那些事而困扰?

章煦想问,却不敢开口,他怕他一旦提起,只会让那一处显眼的伤口更加恶化,而他却根本无力助她愈合。

紫瑛看懂了他的迟疑,摆了摆头:“今天不说我,先说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的坚决和直接让章煦心头一松,她比我坚强多了。那些徘徊在心中许久的心事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流淌了出来。

章煦的母亲未婚生子,为家族所不容,章煦尚未满月,她便被迫携子离家。一个年轻女子孤身带着孩子,不用想也知道过得有多艰难。

他的母亲虽然有些功夫,但算不得上乘。想提升武艺,却没有门派肯收,其余打手、护院乃至刺客、杀手之流也绝少雇佣女人,更何况她还有个孩子要时时照看。

于是,大部分时候她都要放下骄傲,去找些普通女子可做的活计来挣钱,如果还不够,就得靠偷盗度日。

富人家里护院成群,以她母亲的身手只有人赃并获的份儿,故而她只能在暗夜潜入某个还算宽裕的家口,略偷些吃食和银两出来。可是一般镇甸上这样的人家并不多,她也不忍心一直为害,于是便会在得手一两次后带着孩子换到别的地方。

一年之内母子俩要迁徙数次。每当章煦因为辛苦而抱怨,母亲总会笑着安慰他,让他往好处想。至少他们没生病、没饿肚子,还能一起看不同的风土人情,已经比那些流离失所的人好太多了。

章煦年纪小,但凡母亲指着有趣的东西逗他或是花一个钱去买把糖给他,他都会立刻忘记烦恼,对着母亲咧嘴大笑。所以,后来回忆起幼时的事情,他也并不觉得苦。

七岁那年,母亲生了病,虽然看了大夫也吃了药,却一直不见好。母子两一路游历,最终在信州落了脚,去抓药时药铺掌柜地见他们孤儿寡母十分可怜,便请了隐居在那里的王三山来瞧。

王三山搭了脉却只是撇嘴,数落他们来得太晚,耽误了病情,即便他用下猛药,他母亲也只能再多活几个月。

章煦的母亲无语凝噎,两天后便带着儿子再次求到了药铺掌柜那里,请他务必收留章煦,随便使唤他,只要能给他一口饭吃,让他安然长大便可。

章煦年纪还小,掌柜的心生恻隐,带着他们母子又去求了王三山。王三山孑然一身,章煦又十分乖巧懂事,在药铺掌柜的说和之下当即认他为徒弟。母亲走之前的几个月便是在信州王三山的私宅内度过的。

颠沛流离七载之后,重新又有了安稳的住处,儿子的未来也有了着落,母亲对于即将迎来的命运便也能泰然接受。她总对章煦感叹,他们是何等幸运,才能在已界绝路之时碰上好心人,还叮嘱他将来不管遇见何事,都要乐观、切莫狭隘,运气一定不会亏待他。

好心情加上改善的生活条件,让母亲足足又活了小半年。母亲走的时候,章煦难过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是王三山带着他将母亲安葬在了三清山下,之后又领着他走遍三清山学着辨识各色草木。

没过多长时间,他便不会主动想起母亲,也不再为母亲的离开而难过了。也就只有被师父遣去外面采买、看到牵着父母手撒娇的孩童时,他的心才会猛地揪一下。可这样的难过,也总会很快过去。

母亲生前从未向他提起过他的生父,幼时如他问起,母亲就只会短短地说一句“他死了”。久而久之,章煦便学会了不再向母亲询问生父,哪怕稍微长大后的他已然能感觉到她说的并不是真话。

住在信州的那段时日,母亲不时会同他说起一些过往,又会在说到某些地方的时候突然停下。

很多事情是过去流离岁月中,母亲已说过多次的,比如她少时活泼好动,甚至比一般男孩子还要调皮上几分,家中父亲古板严肃,没少给她教训吃;再比如,她的功夫都是跟着家里的护院学来的,等她能打得过师父了,便也学着男人们偷偷溜出去闯荡江湖,只不过总是碰壁,不是被父亲找人逮回去,就是惹上不该惹的人,险些把小命送了。

不过也有一些是头一次听说的新鲜事。有一回,母亲遇上了几个江湖人,听说他们要赶往泰山去看一场当世高手的决战,遂心生向往,请他们带自己同去。可谁知,这些人早就起了歹心,行出半日路程之后便欲在无人处对她行不轨之事,她拼了命打死一个,咬伤一个,却还是没能逃出那群人的魔爪,最后是一位路过的侠士救了她。

章煦好奇这位侠士是谁,母亲的话头顿时打住,许久后才说了“百步穿杨”这四个字。这之后她就再也不愿提起这件事了。

后面的几天,母亲的兴致便不如之前那般高,夜里也总是睡不安稳。章煦躺在她身边,曾亲耳听到她在梦中呢喃“百步穿杨”。

那时他便有所知觉,可是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母亲都不愿意就“百步穿杨”多说一个字,只是反复告诉他,她和那位侠士只有一面之缘,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母亲生命的最后几天,经常拉住他的手仔细打量他的脸,其中停留最多的便是他的眼睛。

“眼睛?”紫瑛听地入了迷,轻轻重复道。

“当时的我还不明白,不懂她究竟在看什么,直到那日我在山上看到他。”

“你是说谭叔叔吗?他怎么了?”

“你可能从来都没发现,他的瞳色较旁人更浅,呈一种淡淡的褐色。”

章煦说话的时候正好将头抬起来,屋外的光线打在他脸上,紫瑛能够明显看到他的瞳孔,浅褐色,果然和自己的不一样。

“她再怨他,不肯让我知道有他的存在,弥留之际却还是想到了他。也不知道娘想起他的时候,心中是无奈、怨恨,还是……怀念?”

“那你呢?是不是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认这个父亲?”

“我……”章煦目光闪烁,“娘至死都不愿意去找他,想必也不希望我……”

“我是说你,不是你娘。”

章煦怔愣片刻,随后摇着头说:“我不知道……我好奇他,又害怕见了面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是他的确不够好,或是我和他相处的不愉快怎么办……与其去做不清楚后果的事,或许什么都不改变就是最好的。”

紫瑛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道:“又或许,谭叔叔觉得有愧于你,会对你加倍好呢?”

“会吗?”章煦苦笑着反问。

紫瑛沉默了,她的确不敢保证。虽然在她的眼中谭修明人品不差,但涉及到父子心结,相认后会怎么样似乎很难下结论。她想了想,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四叔走的时候,璇儿悲痛欲绝,最后悔的就是没能亲口叫他一声‘爹爹’。”

章煦垂首叹息,半响后方道:“你希望我不要后悔?”

“不管你认或是不认这个父亲,都有你的理由,我不想左右你的选择。我只是想提醒你,与其害怕还没发生的事,不如想一想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这样将来才不会后悔。”

院中日头已不似午后那般强烈,一丝凉风吹入屋内,混合着夏日里的花草香气,着实令人心旷神怡。章煦咀嚼着紫瑛话中深意,而这番话的主人也一同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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