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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流年

2022年8月13日阴

我没有妈。

没有人爱我了。

可我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覃时

“我叫覃时,时间的时。它就像一个录像机,循环播放着我被摒弃的无数次瞬间。”他的经历似乎完全违背了父亲给他取名时的寓意——“时间的长河里,我们都要幸福。”

冰冷的时间似乎也无法抚平生命的哀恸。

“要不是因为你,我和你爸早离婚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这样的争吵已经数不清发生了多少次。灯光晃眼,投下斑驳的光影,与覃时眼眶中的潮湿交错,驻足成一片隽永的孤寂。余光中,那扇木门依旧,却也抵挡不住从身体某处蔓延到心脏的疼痛。他颤抖着,耳鸣阵阵,那是他残破的灵魂在无声地嘶鸣。

“妈,我……错了,你别打……”话音未落,他的头皮被赵婉拽住,撕裂般的疼痛传来。他顿时噤了声。

赵婉厌恶的眼神宛如滚烫的火把,仿佛要烧毁一切。“你学习是给我学的吗?你看看你都考成什么样了,年级前三十都没进。”

在阴暗的房间里,覃时一次次蜷缩着身体,永远幻想着被爱,每多活一秒都会厌恶以前的自己。他只能麻木地告诉自己再撑过这一天,但面对未来的恐慌仍在永无休止地蔓延。

满屋的抽纸,颤抖的双手,覃时的鼻血止不住地流着,意志逐渐消逝。赵婉似乎被吓住了,至少在那一刻,她是理智的,拽着他去了医院。后来的事情,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醒来时,医院天花板灰白的格调闯入他的视线。

“小时,你醒了?”覃时的目光仓惶地扫过四周,父母此刻都站在身旁都站在旁边。

“赵婉,你看看你,把儿子都折腾成什么样了。”覃敬明说。

赵婉没有说话。

回忆起往昔的刹那,那些零碎的言语如同坍圮的残垣,不只堵住了堵住了覃时通往幸福的路口。还有她。

那天,在医院,覃时亲眼看着覃敬明动手打了赵婉。那记耳光,响亮地落在了她身上。

“覃敬明,你疯了吗,你敢打我?”赵婉质问道。

“赵婉,你给我闭嘴。儿子都被你打进医院了,真后悔没带你早点来医院看看。”覃敬明说。

“对对对,我就是有病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我之前一个人出差去医院检查出躁郁症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你知不知道每次我都得吃卡马西平来缓解?可你呢?觉得那一盒盒白色的药是可以被随手丢弃的垃圾?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她的情绪愈发激动,理智几乎要被吞噬。

“赵婉,你……我不知道你……”覃敬明的话带着哽咽,像断断续续的雨。

覃时从未听说过这些,也不曾知道赵婉患有躁郁症。看到这一幕,他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他只能隔着一片眼前的朦胧听着她的哭嚎,无动于衷。

“那你也不能打咱儿子啊,都进医院了……”覃敬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指向性却愈加明显。

“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错,”赵婉沉默良久,眼神里浮现出死一般的沉寂,“我该死,我该死……”她忽然不停地扇自己巴掌,声音占满了这方不大的病房,刺耳又持久。

覃时的耳畔一阵轰鸣,有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听觉,就像和这个世界的信号短暂失联了一般。

覃敬明看见赵婉这副样子,连忙上前去拉住她。“我该死!”赵婉的情绪愈发激动,声音嘶哑又尖锐。她失控一般摆脱了覃敬明的手,父亲整个人被甩坐在地上。他还来不及怜惜自己的痛感,就看见赵婉头一个劲地往墙上撞。一下,一下,血肉眼可见地从她的发隙间渗透出令人发指的红色,在苍白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覃时被吓住了,他的意志根本无法驱动身体。他感受到内心深处的强烈谴责。赵婉总说,他年纪还小,所以为了他才不和覃敬明离婚。他成了母亲通往自由的绊脚石。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觉得把他打到意志不清、打到自己哭到失语、呼吸困难是为了他好。赵婉似乎给他塑造了一个崇高而痛苦的母亲形象,至少从他的视角来看是这样。

潮湿的遗憾一次次被强行附加在他身上。压抑之下,似乎催生出了他敏感的文思。那年初三,他写的作文得了省一等奖。

“得这个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什么,你想去参加全国总决赛?参赛的地方离我们这里那么远,光来回车费就贵得要命,你能不能考虑一下父母,我们赚钱也不容易……以后再带你去好了。”

一晃三年过去,每年他都被母亲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他的灵魂在流年的黑暗中流淌着心酸与不甘,或许这都是源于赵婉。

“我就是欠你的覃敬明,你们全家都欺负我,我这些年有过一天好日子吗我,我……”赵婉又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所经受的痛苦。

覃时想,她是痛苦的;而长久的寂寞与抛弃,也让他不明就里地变得敏感。他想,他也是痛苦的,而他又被动承受着她的痛苦。于是,他成了一个喜欢沉湎于安静的人。

他很不解,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真正爱他的人。他对爱仅有的记忆,还是他的奶奶。只是,奶奶在他生命中停留的时间太过短暂,就像平静湖面上鹅卵石泛起的阵阵涟漪。在一个寻常的梅雨季,奶奶走了。赵婉说,奶奶不在了,但当时她的脸上并未掀起丝毫波澜,既没有愤懑,也没有悲伤。她还说,奶奶对她不好,从来没有给她一次正脸看过。虽然覃时那时还小,但脑海中的确有些模糊的影像,好像确实是这样。

于是,他后来在想:爱他的人会以牺牲对别人的爱为代价,可他们甚至不用牺牲对他的爱去爱别人,因为他本来就从未被爱过。

他们说,没有人的生活会一直完整,但他的生活从未完整过,就像枯叶,风一吹,树上落下一树树的缺憾,一片又一片地砸在他身上。

病房外的护士似乎被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注意。“你们干什么呢,这么大动静……”护士开门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之后,她的话戛然而止,就像急流遇到礁石后的停顿,余波未止。

“得先送抢救室,我,我去叫医生……”她慌忙转身,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覃敬明双眼空洞地瘫坐在地上,惊悸之余,眼泪从眼角倾泻而出,覃时甚至听见他嘴里含糊不清的抽噎。他看着护士们把赵婉抬出病房,白炽灯的光凹凸不平地洒在赵婉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似打上了一层滤镜,显得更加悲戚。她紧蹙的眉眼在光影割裂中覆满了泪。覃敬明也跟着出了病房,颤抖的双手紧握着冰冷的铁栏杆,眼眶发红。

偌大的房间只空留覃时一人,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再次被众人遗忘在那个咫尺天涯的角落。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凝望着天花板出了神,久到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他定定地望着地上被掀翻的日光,倏忽间被一隅狭长的背影接住,抬头看去,覃敬明就倚在门框边,泛红的眼眶消退了大半,但仍能隐约看出些痕迹,并不深刻。

“小时,感觉怎么样了。”覃敬明几乎是在覃时无法用肉眼看到的瞬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换上了一副较为温和的面孔。

“好多了。”覃时回答,“爸,我妈怎么样了?”他又问。赵婉施加的痛苦减淡了他对赵婉大部分身为儿子应有的关心,却也让他看到了另一个残破而几近崩溃的她。

“已经醒了。”覃敬明说。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忧恨,金色的日光下的背影在此刻有一种盛大的悲凉,像突破重云时苦厄折烂的情绪在天际招摇的瞬间被抚平,却还因种种渺小的障碍而辗转,在平静之中的波动,清晰又纠结。

“已经醒了。”覃敬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他的目光在覃时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寻找什么,却又无从下手。

“你妈说要和我离婚。”覃敬明的目光不再直视脚下那几米见方的白瓷砖,而是缓缓向上移动,直到覃时整个人在他的视野里清晰起来。他似乎偏执地想让儿子洞悉他纷杂的内心。

“嗯。”覃时轻声回应,这个看似并不切题的字眼让覃敬明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儿子会这样回答。

“你就这态度?”覃敬明的语气里掺杂着质疑与难堪,显然,覃时的回答没有达到他的心理预期。

“头疼,睡觉了。”覃时偏过头去,面向朝阳的方向,虽然看不见覃敬明的脸,但他笃信,覃敬明脸上的表情一定比马戏团的表演还要精彩。但他面对病床上的儿子,也只能吃瘪。

覃时闭上眼睛,全身上下那种真切的疼痛仍在低沉地叫嚣着。他能感受到自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那段缥缈的时光仿佛是在梦里度过的,他没有完全睁开眼睛,只是静静地感受着。

直到他再次醒来,强烈的光线逼迫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他看到覃敬明熟悉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地否定赵婉的央求。

“为了儿子好。”覃敬明说。

“够了,我只是真的受不了了,离个婚有那么难吗?”赵婉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决绝。

“那你没想过还有什么后果吗?”覃敬明试图说服她。

“自由是最坏的后果吗?”赵婉反问。

“对你来说,自由是最好的结果。对儿子来说,破裂是最坏的结果。”覃敬明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赵婉沉默了,那是一种无声的默许。原来覃时已经出院了。那几天,家里的对话有些像离婚前的台词。覃敬明和赵婉用语言试图缝补或撕裂这个家庭,就像一把把于寒冰中刺入身体的火炬。过于热烈的反应未必是一件好事。

“你想好了吗,真的要离吗?”覃敬明问。

“嗯,想好了。”赵婉回答。

覃时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们离婚。他觉得,或许这样可以摆脱这个充满痛苦、猜疑和窒息的家庭。虽然赵婉对他太过苛刻,但他也隐隐觉得,离婚后赵婉会感到前所未有的释怀与轻松,摆脱痛苦和累赘。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赵婉深长而沉重的忧郁,他看不透那种忧郁。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赵婉流下眼泪。

后来,覃时被判给了覃敬明。没过多久,一则新闻让他们全家陷入了震惊——一位中年女性溺亡,地点就在他们家附近的清水湖公园。电视上的女人虽然被马赛克遮住了面容,但覃时还是一眼认出,那是他的母亲赵婉。他们离婚才没几天。

“爸,你……”覃时注意到覃敬明的双手在惨白的灯光下不停颤抖,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滑落。覃敬明努力保持着平静:“我没事。”然而,下一秒,他便将双手手指交叉,用力插入头发,垂下头,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后来调查结果显示,赵婉是自杀。她的尸体被打捞上来后,是由她的父母来认领的,并被火化了。之前那个在覃时面前吵嚷的母亲,如今被装进了一个狭隘的木盒。覃时的心如刀绞般疼痛,但这种疼痛却在他麻木的神经中被压抑了太久,直到此刻才真正爆发。

赵婉的骨灰被埋葬在一个覃时不知名的远方。他和覃敬明去过那里,脚踩着疏松的黄土,干燥又宽厚,仿佛在唱着一首古老的安魂曲。林间清凉的风带走了他悲伤的情丝,化作两颊的零星碎泪。

“之前你妈的遗物里,有本日记。”覃敬明站在风中,声音带着一丝萧索。他说,那本日记是从床榻下发现的,泛黄卷边的封皮,复古老旧的格调。翻开第一页,是他们结婚的那天;翻开最后一页,是他们离婚的前一天,上面写着:“亲爱的生命,请允许我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你再一次被凌辱,请安静地结束自己,不必为她哭泣。因为她太累了。”

覃敬明的声音不大,却在覃时的内心掀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我好想知道那个畜生是谁。”覃敬明又说,语气中带着半分哀怨,半分苦涩。

覃时却不会像覃敬明那样为自己的缺憾忏悔。他决定把一切痛苦的过往拍下来,当作一张张遗留的照片,让它们褪色、斑驳、苦涩。他是一个有着悲观灵魂的照相机。

……覃敬明最终没有再哭。

夏秋交替的时节,仿佛名家笔下的一句过渡,渡过苦厄,渡过痛苦,也让人不禁憧憬着未来。覃时终于不再是那个被困在原生家庭阴影中的他了。

中考结束,满分660,覃时考了591,尽管体育是弱项,但最后的成绩仍然比一中录取线高了26分。他如愿以偿地考上了明路一中。然而,他内心的落空却像一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他以为自己可以逃离那个支离破碎的家,但直到后来他才发现,焦灼的流年并没有消亡,这,才刚刚是它新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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